果然,在狱卒弓着身子将牢门打开之后,那大太监领着后面两个小太监走进了牢房,将手中黄绢往高一递,吊着嗓子道:“宁王妃慕容氏接旨!”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头看了上官云倾一眼,就见他一派安然,似乎在这个时候出现圣旨一点都不能让他感觉到惊讶。
收回视线,慕容臻拖着镣铐站了起来,又缓缓下跪,道:“慕容臻接旨!”
圣旨缓缓展开,那大太监清了下嗓子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淑妃被杀一案另有发展,现暂缓对凶犯宁王妃慕容氏的刑罚,转移到重刑房中严加看守,等候重新发落。钦此!”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被交到了她的手中,她不禁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隔壁牢房的上官云倾身上,他却笑眯眯的,一副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模样。
宣读圣旨后,他们就从牢房内退了出去,有狱卒进来,将她押解着离开了死牢,往重刑房走去,上官云倾自然也跟着一起转移阵地。
“王爷,皇上宣王爷进宫一趟。”宣旨太监走在后面,对上官云倾轻声说道。
上官云倾笑眯眯的一点头,然后像赶苍蝇般朝他挥挥手,说道:“知道了,本王先跟臻儿说几句话。”
脸微微扭曲了几分,但他只是个奴才,能有什么办法?躬身说道:“是,那奴才先去外头候着了。”
“这地方还不如在死牢里,又脏又乱,还这么多人。”这是转移到重刑房的时候,宁王殿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得到消息赶来的胖嘟嘟的庞大人一听,顿时冷汗就那么冒出来了,连忙说道:“王爷恕罪,微臣马上让人去安排!”
慕容臻扯了扯拖到地上的镣铐铁链,抬头莫名的看着上官云倾,说道:“何必那么折腾人?你想让我在这里住多久?”
“就算只呆一刻,也是有必要的。”
“不必弄了,我觉得这样挺好,这才像是坐牢的样子嘛。”
“臻儿你想坐牢?”他忽的惊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话一样。
慕容臻淡淡的瞥他一眼,径直走了进去,说道:“难得体验一番,似乎也挺不错的。对了,不是说皇上找你吗?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上官云倾轻笑了一声,摸着下巴说道:“既然臻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尽快进宫去,看看父皇他到底是想要我做什么。”
然后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刑部大牢里。
不相干的人也很快离开,慕容臻安静的坐在新牢房里,闭目养神,一直到有人送来晚饭,睁开眼却发现两天不见的花恒,又拎着食盒出现在了她面前。
“王妃,该用晚膳了。”他依然是慢声细语,腼腼腆腆的,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递进牢房内,边说着,边又拿出了一枚银针,一一试过去,没发现有毒之类的才松了口气。
上次他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被那个认识多年,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家伙蒙骗了这么久,差点就害了王妃。
慕容臻起身走了过去,并没有问花恒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是否受到了责备,以及其他的等等。
她只是朝他微笑了下,然后就如上次那般就地盘腿坐下,端起碗筷就吃了起来。
正扒拉着饭,嚼了几下,突然口中有了异样的感觉,不由得抬头看了牢门外一脸纯净的花恒一眼,怎么觉得每次他给她送饭,菜里或者饭内就会多些别的东西?
见王妃看向他,花恒无辜的眨了下眼睛,低头看一眼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傻傻的问道:“王妃,您又吃饱了吗?”
王妃的胃口真小,这都还没怎么吃呢,竟然就饱了。
被他这么一看又一问,慕容臻突然就没有了食欲,看着他将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又收了起来,轻轻嚼了下还留在口中的饭,然后在花恒转身离开之后,“呸”的一声将饭吐了出来。
被吐出来的不仅仅只有米饭,夹杂在米饭之中的,还有一张被嚼得面目全非,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出来的,极有韧性的小纸片。
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从远处还在偶尔传来一些惨叫申吟声,倒是不如死牢里那么安静。
慕容臻静静躺在角落的阴暗中,看着偶尔巡逻而过的狱卒们,算计着时间,偶尔有轻微的声响发出,若是此刻有人能看到她的动作的话,只怕会惊讶得瞪出眼珠子来。
那沉重的镣铐戴在她的手上,此刻她的手却在镣铐中来来回回,似乎镣铐根本没有上锁。
终于,在又一次巡楼而过之后,她忽然坐了起来,伸手在两腿脖子上轻柔的拂过,那一副镣铐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了角落里。
她轻盈的跳了起来,双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似鬼魅般飘到了牢房门前,伸手轻轻那么一拂,也不见她具体做了什么动作,那锁就默默的被打开了。
轻轻的将牢房打开,迅速的闪身出去又轻轻的将门重新关上锁好,她顺着早已记在脑海中的某张地图,悄然朝外面潜伏了出去。
前方忽有火光闪烁,并伴随着脚步声正在朝她的方向接近。
往前的脚步轻忽的停下,伸手摸到了就在身旁的牢门,一推,竟没有打开,不由得愣了下,不是说这间牢房内没有关押犯人吗?怎么会上了锁的?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让她考虑那么多,火光马上就要转过弯来,到时候她可就等于是直接暴露了。
迅速的找到锁头,然后开锁进入,又关门闭锁,娴熟得如同进入自家大门。
几乎同时,火光移动,狱卒们举着火把巡逻过来,在经过这件牢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等他们走过去,慕容臻缓缓的舒了口气,就要重新出去,却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毫无征兆的就地一滚,朝着旁边滚开。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红光从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划过,无声无息的就将坚硬的石板地面都给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浑身的汗毛一刹那间全部都轰然炸了起来,有冰凉的感觉,从尾椎骨的位置升起,迅速扩散到全身。
周围的空气也忽然冷凝得浆糊也似,慕容臻半跪在地上,看着那个外面墙上的灯盏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感觉到一股如宝剑出鞘般锋利的气息,正朝她扑面而来。
“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她,那个黑暗的地方没有丝毫动静,如果不是那扑面的锋芒,她几乎都要怀疑这里根本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刚才那杀气十足的攻击也只是她的错觉!
而现在这个时候,上官云倾正在皇宫御书房内,面对着看不出究竟是何情绪和心思的父皇,脸上是同样的让人看不出心思的微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凤流玥竟然已经离开京城了吗?那么父皇把儿臣召来,不知是有何吩咐?”
皇上静看着他,手指在御案上轻点,发出“哆哆”的声音,问道:“你与凤流玥对战多年,你认为他突然离开,是有什么目的?”
“回父皇的话,以儿臣对他的了解,只怕是他见儿臣被困在京城,正是他进攻月华国的好机会。”
“进攻我国?莫非他竟敢轻易挑起两国的战争?”
上官云倾嘴角微勾,依然是慢声细语的说道:“如若父皇多了解这个人,就会发现凤流玥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是否要发动两国战争在他而言,并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借口,只需要他自己觉得是时候,是个好机会就够了。”
“哦,倒没想到天霁国竟会有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太子。”皇上轻声说着,似还不经意的多看了他一眼,又道,“宁王上官云倾听令,你即刻离京前往宿州,防范凤太子对我月华突然发难。”
“是,儿臣这就带臻儿离开京城。”
“不行!”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脸色平静,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杀气腾腾的,道,“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岂能随你前往宿州?”
上官云倾一撩衣袖,同样平平静静的说道:“父皇说笑了,这所谓的戴罪之身不过是父皇您想要臻儿性命的一个借口,我又岂能将她独自一人留下?”
“你想抗旨?”
“又不是没有过。”
即便是在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时,这父子两也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起伏,平静得如同在闲话家常。
“你这是想要为了她,连我月华国江山也不顾了?”
“在三天前我就说过了,月华国的江山不需要靠臻儿牺牲性命,就算真需要,那这江山干脆就任其乱了吧。”
“这是身为皇室子孙的你应该说出的话吗?”
上官云倾微微一笑,然后转身面朝御书房的大门,背对着皇上说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儿臣来说,臻儿突然就变得很重要,不再是那个儿臣赌气之下随手选中,并且可以随意放弃的人。当年,儿臣势单力薄,保护不了母妃,只能眼看着她消逝却无能为力,其实一直到现在,儿臣都没有想明白那些害得母妃没命的原因,为什么竟然会比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还重要?现在皇祖母又认为臻儿罪不容赦,竟不惜将淑妃的死也加注到了臻儿的头上。父皇,您是不是也真的认为,当年母妃该死,现在的臻儿也该死?”
皇上看着这个多年来都让他头疼的儿子,神色不变的沉默着,似乎这一番话没有在他的心里引起丝毫波澜,但轻敲御案的手指,却缓缓停顿了下来。
“你身为皇家的子孙,就理该一切以皇室为重,以朝纲为重,以社稷为重,岂能因为儿女私情就连皇室颜面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很久之后,皇上缓缓说道,不过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朕知道你定是以为淑妃的死是朕或者你皇祖母所为,这一点你却是猜错了,那天朕与你皇祖母一起半路折往淑妃宫中,我们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口吐鲜血,性命垂危了。”
上官云倾眼神微动了下,道:“所以你们就认为是臻儿杀了淑妃?”
皇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尽快动身去宿州吧,朕不希望看到被天霁国兵临城下,我月华却连统帅都远在千里之外。”
“请父皇恕罪,除非让我带着臻儿一起,不然……父皇,儿臣多年没有回京,想要多与父皇和皇祖母聚聚,以享天伦。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就先行告退了,臻儿还一个人在大牢里呢。”
看着潇洒离开的身影,皇上依然面不改色的坐在御案之后,半饷拿过手边的折子,慢慢翻看了起来。
刚离开皇宫,就有一浑身都被包裹在黑色劲装和面巾里面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单膝下跪道:“王爷,王妃在半个时辰前离开刑部大牢了。”
离开?她怎么离开的?
他虽然知道她身手不错,可毕竟只是些拳脚功夫,本身无丝毫内力,刑部大牢是何等守卫森严的地方,她如何能够这么轻易的离开?
想到了先前她曾详细的询问刑部大牢内的情况,还笑言说万一最后还是要被送上断头台,她就逃狱!可是她现在不是刚从死牢离开,小命暂时无忧吗?怎么还……
上官云倾忽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点笑意,却尽显肆意张扬,瞬间眉眼间尽都是柔和,道:“她是如何从牢中离开的?”
“趁无人之时,自行打开镣铐和牢房门,走出去后还将牢房门重新锁上了。”说到这一点,连这向来都不大会有情绪波动的暗卫,也微微变了语调。
“咦?原来臻儿竟还有一手开锁的好技艺。然后呢?”
“后来……”
后来?后来就是现在,慕容臻异常顺利的出了刑部大牢,比她想象中最顺利的情况还要顺利,然而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纳兰早就在外面等候,慕容臻一出刑部大牢,还没有离得足够远,她就鬼魅般的出现了,然后盯着跟在慕容臻身后的那个闲杂人等,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真真,这人是谁?”
这是一个只是站在身边就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的男人,很冷很阴很森然,就好像天下所有的冷气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散发散发散发,冷得在这夏日里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寒颤。
他长得很俊很美,这是从他露在面具外的半边脸上看出来的,五官其实长得非常柔和,只是这种柔和被他身上那股锋利的冷气破坏殆尽,尤其罩有面具的那半边脸上,一只猩红的眼睛冷泠泠的如夜叉恶鬼。
慕容臻面上还是冷静的,对纳兰说道:“多亏这位公子我才能这么顺利的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对了,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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