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姐,他,他,他过来了……”杨柯忽然惊呼一声,扭头看向元秀:“阿姐,你快躲到我身后,他要是敢闯进来,我就将他打出去!”
杨柯跟元秀一起打破过抢他们包袱的家伙,那些人是恶人,他下手毫不犹豫。对这个看起来受了伤,摇摇晃晃、踉踉跄跄走过了的男人,他有一丝的迟疑,但是又变得坚决起来。
他的命是阿姐救得,他不能让阿姐受到一丝伤害,若不是阿姐给了他一碗水,一块炊饼,哪里还有他活命的机会,所以他要冲在最前方!
“他若是不闯进来,就不要管他,他若是要闯进来,咱们再将他轰出去。”元秀示意杨柯噤声,对一个受伤的人出手,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这个人不妨害到他们,他们也不会落井下石。
“是,阿姐。”杨柯用力的点头,一眨不眨的紧盯着越走越近的那个男人,他都闻到浓浓的血腥气了。
“阿姐,他摔倒了。”杨柯用只有元秀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受伤的男人摔倒在距离庙门口约莫三两步的地方,久久不见动弹一下。
“他爬起来了吗?”元秀问,慢慢的放下手里的木棍,摔倒是说他受伤很重吗?
“没有,阿姐,他一动也不动。”杨柯向后退了几步,挺直了小身板:“阿姐,天色不早了,你再睡会吧,我看着他。”
“小柯,开门吧。”元秀平静的说道,杨柯惊讶的‘啊’了一声,阿姐,为什么又叫开门呢?
“他若不倒在门前,就跟咱们无关,但是他倒在了门前,若是有什么万一,就有可能牵连到咱们。”元秀说着,将庙门打了开来,她不是为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是为了二人不要再遭遇波折。
这个男人带伤逃到这里,他们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有人找上来,也难说不会追查到他们身上。
而且,即使他们现在就趁夜赶路,也不一定是安全的,打伤这个男人的人没有追上来,谁知会不会在附近,若被他们遇上也是危险万分。
“阿姐,你不要出去,我去将他拖进来。”杨柯先元秀一步跳出庙门,向着仰躺在不远处的男人跑过去。
“小柯,你一个人拖不动他,还是咱们一起将他抬进来吧。”元秀紧随其后,却在接近受伤的男人的时候捂住了口鼻,浓郁的血腥气冲鼻而来,她心中一阵血气翻滚,很是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51
萧慎的意识有点模糊,但是他还保持着一线清醒,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若非多年的习惯,他可能早就被送入地狱里了。
看来,那个老女人真的着急了,因为再过几天,他就是萧家实权在握的家主,她才会利令智昏的,做出不顾一切要跟他撕开脸皮的事来。
其实,他受伤已经习惯了。从剩下他一个人的时期起,那个老女人就不停的明里暗里算计他,不是今儿他摔在台阶下,就是明儿他撞到廊柱上,隔个十天半月总会来一回。
家里有那个老女人坐镇,虽然他身边有忠仆环伺,还是免不了有疏漏的时候。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为了自保,就竭尽全力让自己变强,让老女人奈何不了他!
自从六年前起,老女人就轻易再也伤不了他,才会有今天的狗急跳墙,找了一群亡命之徒伪装成逃荒途中,没吃没喝于是做了拦路抢劫盗匪的流民。
流民怎么会有那样强悍的杀伤力,他的护卫们以死相拼,他也使出了全力,才堪堪杀尽了那群亡命之徒,但是他跟护卫们失散了,也受了重伤。
他是勉力才奔到这里,已是精疲力竭,影影绰绰之下看到一处能容身的地方,却倒在了庙门前。
仰躺着的萧慎勾了勾唇角,今天他不走运,要在外面躺一夜了吗?虽然他身上有治伤的好药,但是他现在连一根小手指都动弹不了,只能躺在这里等护卫找过来,或者……
他,有些不甘心。眼看着就要将老女人击垮,就要从老女人手里夺回被她抢去的生母的嫁妆,以及整个萧家的掌控权,却偏偏被命运戏弄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庙门打开的声音,可是苦于无法动弹。他不知出来的是谁?是过路借宿的人,还是藏身其中的野兽?
若是借宿的路人,他也不能放松警惕,他身上可是有许多值钱的好东西。若是藏身其中的野兽,他的运气也未免太差了。
嗯,不是野兽,是人,还是两个人。萧慎的耳朵动了动,人和野兽的脚步声他还是能分得清的,而且来的两个人不会武功,可能是流民或是过路人。
两个人已经走到他面前,萧慎模模糊糊可以看到是一男一女,这两个人在看着他,但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贪婪,能相信他们吗?
萧慎模糊的想着,元秀和杨柯分别抬起了他的头和脚,他安静的任凭他们两人将自己抬进了庙里。
“阿姐,他受伤了,咱们没有药,要怎么救他呢?”人是抬进来了,但是这人伤的不清,胸前几乎被鲜血浸透了,其他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最致命的就是他胸前的伤。
“小柯,你看看他身上有带着伤药吗?”没有净水,元秀就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细棉衣裳,扯开。
“阿姐,有药,他身上有药。”杨柯在那边低喊,他手里拿着从萧慎身上掏出来的两个小瓷瓶。
一个瓷瓶里装着粉末状的药粉,一个瓷瓶里装着丸状伤药,不似一般伤药发出的苦涩味道,而是纯粹的、有着淡淡香气的上好伤药。
由于事出紧急,元秀也顾不得男女大妨,跟杨柯先用细棉布擦拭了萧慎伤口里的血污,然后再撒上药粉,接着用细棉布包扎起来。
等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萧慎身上的伤口,额头上竟然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也顾不得擦拭一下。
“阿姐,这样就可以了吗?”杨柯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问道。
他们尽量让萧慎平躺好,但是情况看起来不很乐观,虽然给他包扎好了伤口,也用了伤药,但是他的气色很糟糕。
“小柯,给他含上这个参片。”元秀说着,递过来一片切好的参片,虽然从密道匆忙逃生,但是董母给的那颗老山参,她还是带了出来,想不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嗯。”杨柯将参片放到萧慎的嘴里,今夜看来他们不能再睡了,萧慎伤的很重,他们虽然做不了其他的,但是给他润润唇还是能做到的。
元秀此时才能擦一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又给了杨柯一片参片:“小柯,你也含上。”
“阿姐,还有你。”杨柯含着参片说道,元秀点点头,拿了干净的细棉布沾了点白开水,润了润他干燥有点开裂的薄唇。
萧慎知道自己得救了,但是今晚是最凶险的时候,他必须熬过今晚才会有生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熬过去!
“你会好起来的。”萧慎是元秀看到的,第三个有执着求生意志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强是弱,只要努力都会有一线生机吧。
元秀的声音柔和如春风,让萧慎精神为之一振,他努力集中精神看了一眼,就跌入了深深的黑暗里。
在庙外被抬起来的时候,他就感觉抬他的这道纤细的身影有点熟悉,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他心里一动,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人来。
所以,才会努力看了一眼,虽然眼前女子模样还是有点模糊,但是他能肯定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女子,才会安心的让自己陷入黑暗里。
敢于独闯荔香楼,只为了要出自己婢仆的女子,他选择相信,她是无害的。因为他在这个女子脸上,看到的只有决绝和坦然!
“阿姐,你再睡会吧。”看到萧慎安然入睡,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如纸,杨柯急忙对元秀说道:“我看着他。”
“他没事了,小柯,你也再睡会。咱们不着急离开,等他醒了再走。”元秀靠到角落里,这么久都没有人追上来,看来他们是安全的了。
“阿姐,我还睡在门口。”杨柯又躺回到庙门口,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的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
天色微明时分,萧慎在清脆的鸟鸣声里睁开了眼睛。虽然他受了重伤,虽然他被追杀了半夜,但是他觉得这是他第一个睡得安然的夜晚。不用时时刻刻防备,会不会有人到他面前偷袭。
往日里在萧家,他临睡前一定会在玉枕里放一把匕首,锋利。那是以防万一,那个老女人是抱着定要铲除他的念头,只要给她一点机会,她就不会放过。
而今,他仰躺在干草堆上,身下不再是昔日柔软丝滑的被褥,弥漫在空气里的不再是他闻惯了的熏香,而是干爽的青草的味道。
他的心情出奇的好,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不已。
有多久没有这样身心愉悦的时候呢?他都记不清楚了。好像从他记事起,他就是多疑的,那是必须的,否则他早被老女人杀了千百回了。
即使他很贪恋这样的安然时候,但是他心里更清楚,现在还不是他该享受安然时光的时候,他必须先掌握了萧家,才能让跟着老女人的那些人消停。
慢慢的趴坐起来,萧慎的眼光落在左前方。
他见过的那个女子背对着他,靠坐在墙壁上,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还有一个少年睡在庙门口,就是他们在昨夜救了他。
胸口有痛楚隐隐传来,萧慎一动,痛楚变大了,他还控制不住的咳了一声。
元秀和杨柯因为萧慎的咳嗽给清醒了,杨柯一骨碌爬起身,冲到了元秀跟前,有意的挡住了萧慎看过来的视线。
虽然救了萧慎,但是这个男人是知恩图报的那种,还是忘恩负义的那种,他们还不清楚。而且,在杨柯的心里,他的阿姐是女子,不能被这个男人大喇喇看着。
“咳,我没有恶意。”萧慎将自己的眼光移开了,他先对二人释放出了他的善意,然后才接着说道:“谢谢你们昨夜的救命之恩。”
“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元秀从杨柯后面移出来:“昨夜若不是你倒在庙门口,咱们也不会出去救人,你不必记在心上。”
萧慎睁开眼后,他的双目清透,不见一丝的浑浊,元秀就知道他们没有救错人,也不用担心反被萧慎以怨报德。
救一个人不要紧,要紧的是千万不能救错了人。
萧慎刚要说话,却被元秀打断了,她秀美的明眸看着他,坚决的说道:“请不要告诉咱们您的身份和名字,咱们只是做了自认为该做的事,不需要您来报答,也请恕咱们不能告诉您咱们的名字。而且,咱们没有做什么,救您性命的是您带在身上的伤药。”
他们不想跟自己有所牵扯,萧慎从元秀的话里听出这个意思,他深深的看向元秀,而元秀也迎着他的眼光,不躲不避。
“好吧,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咱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萧慎没有再坚持,他不知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元秀,但是也知其中必有缘由。
而他跟元秀不熟悉,是不可能知道缘由是什么的,他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安静的跟他们分开,这就是元秀所要的,萧慎肯定。
“多谢。”元秀微微倾身,而后跟杨柯走出了土地庙,他们没有回头,因为他们不会再有所交集,他们本就是两路人,那么就没有必要有任何的牵扯。
等元秀和杨柯走出萧慎的视线后,他放出了信号,很快的他的护卫就赶过来了。
“少主。”他们找了一夜,却在此时才知道了萧慎的下落。
“回府。”萧慎吩咐,心中不知怎的留下了一点黯然。
元秀和杨柯别了萧慎,穿过树林来到大道上,继续向着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在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杨家镇,按着文书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处不算大的一进的宅子。
宅子不在闹市里,左右都是寻常人家,每天早出晚归的赶工觅食,即使看到元秀二人也没有多加关注,他们便暂时落脚在杨家镇上。
院子不大,不过就凭他们两个人,也整整打扫了一天,才收拾好。
元秀住了东屋,杨柯住了西屋,还有三间厢房暂时闲置着。
锅碗瓢盆要置办,柴火、菜蔬米面也要采购,杨柯主动揽下了这一项活计。先去置办了锅碗瓢盆,又买了几担柴和够他们吃一段时间的米面,以及吃一天的菜蔬。
元秀下厨做了几样菜,米粥是杨柯熬煮的,而炊饼是他们两个一起蒸熟的。
在秋竹院闲暇时,元秀也曾经跟着卢嬷嬷学厨艺。杨柯在他叔叔家,更是一个人被当成好几个人使唤,虽然是男孩,也会做饭。
“阿姐,好吃,好吃。”杨柯大口大口的吃着,这是他们自逃荒以来,所吃的第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在逃荒的路上他们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