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春杏兴冲冲的到了屋子里,让自己躺在崭新的柔软的被褥上,得意的笑起来。
她做到了,将元秀这个正室赶到了偏房里,接下来她还要占了她一日三餐,占了董严氏为元秀准备的几件褙子、裙子和几样首饰。
只要她能成为董扬的小妾,她就能搬回去,要一处属于她的院子,再来几个伺候她的丫头,她就是在睡梦里都会笑醒的。
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才依依不舍的爬起身,冲到菱花镜前补了补妆,又换上了一件桃红色的褙子,一件桃红色百褶裙,春杏才喜滋滋的等着送饭的婆子过来。
隔壁偏房里,元秀满意的吁了一口气。不见主屋里的俗艳色彩,帐幔半旧,却是淡雅如兰。拔步床上的被褥也是半旧的,但被褥上的兰花栩栩如生,一靠近,仿佛都能闻到深谷幽兰的空灵,淡雅。
现在是春暖百花开的时节,倒没有夏天的湿气和冬天的阴冷。
从里面推开木格子窗,迎面就是一株开满桃花的桃树,粉嫩嫩,在阳光下随风摇曳,绽放。
突如其来一股微风,夹带着桃花的香气,清爽宜人。
在刚才推窗户的时候,元秀有注意到格子窗许久没有开过,或者干脆就是自从安装了格子窗就没有打开过。
可能是屋子里住着的人,不喜欢院子里那一株开的灿烂、娇艳的桃花。她喜欢的是兰花,而不是桃花,最不喜欢的应是桃花的颜色,那是代表妾侍和通房的颜色。
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侍妾,看这件屋子里摆设的新旧情况,可能是董家老太爷的侍妾。
会被打发到这里来,董母应当花了不小的心思,毕竟董家老太爷若是十分宠爱这个侍妾,她要随随便便打发了,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当年那侍妾可能就被打发到偏房,一步都不曾踏入主屋过,因为在偏房里的摆设都很精致,不似主屋的仓促、匆忙而就。
不过,不管这里住过什么人,也不管董严氏打得什么主意,元秀都不想去理睬。
不是她住在偏房里,不是她住在侍妾曾经住过的屋子里,她的身份就会被贬低。
董严氏即使压她一头,也不能更改她是董家明媒正娶,从正门里抬进来的正妻,而董严氏即使是平妻,那时候走的也是侧门。
“她住进去了吗?”上房里,董严氏问。
“住进去了,春杏接进去的。”严嬷嬷一得了消息,就赶紧来告诉董严氏:“两个婆子说,春杏打扮的很艳丽。”
“是吗?”董严氏抿嘴笑了,‘艳丽’啊,是俗艳吧。
作者有话要说:
☆、32
“是,夫人。”严嬷嬷也跟着笑道:“听说春杏光头上戴的就有不少分量呢,她是将夫人所赏赐的都一股脑插到头上去了。”
“严嬷嬷,你叫画眉拿上外面那镶银匣子,就说她做得好,我赏她的。”有了春杏这个‘妙人’,她才能让董扬愈发的厌恶元秀,不会为她所吸引。
“老夫人,夫人将元秀送到夏芳园去了。”董严氏的安排,一丝不漏的被传到了董母的耳朵里。
“夏芳园!”董母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那双老眼里闪过一丝了悟,闪过一丝厌恶,她最不耐烦的就是听到这个庭院的名字,因为曾经有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很久,很久。
若不是她动了脑筋,将这根刺赶到了夏芳园,而今董家就可能不会只有董扬一个儿子,还会多出好几个庶子,甚至是庶长子。
董母脸上浮现狰狞之色,她慢慢的又靠了回去,那个贱婢仗着有几分姿色,又仗着的老爷的宠爱,就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还妄想着用打小伺候老爷的情分上,抢先生下庶长子。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得逞了。”董母合眼喃喃自语,慢慢一颗颗转动手里的佛珠。她嫁入董家一直不能生下嫡子,又被那个贱婢故意陷害,险些就失了丈夫的心。
那时节,所有的人都逼迫着她,逼迫她同意让贱婢生下庶长子,逼迫她给贱婢妾室的身份,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生活在水深火热里,而贱婢却风光无限,在人前人后得脸、嚣张。
为了自保,为了不让庶长子抢先出生,她也变得狠毒,才会为董家惹来了那一场祸事,让丈夫身陷囹圄。
董母手里的佛珠转的更快了,可是啊,她将所有的都推到了那个贱婢的身上,当时的董家老夫人亲自灌了贱婢一碗打胎药,并且看着贱婢在地上翻滚哀嚎也不叫人救治。
“怎么能让她以死来解脱呢,当然不能。”董母蓦地睁开了眼睛,她让那个贱婢活了下来,元父救了董家,救了她的丈夫,她故意让贱婢在丈夫面前出现。
她一直记得那一天的事,贱婢哭喊着哀求老爷怜惜,老爷眼里早没有了往日的宠爱,看着贱婢,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最后的胜利者是她。
她笑着,将贱婢安排到夏芳园里,不让她住主屋,只让她住偏房,又给贱婢留了一线希望,贱婢每日苦苦挣扎,以泪洗面等着老爷回心转意,她则是稳坐一旁看戏。
如此这般时间长了,贱婢见老爷总不过去瞧她,也就再没有心思梳妆打扮,也再没有心思装柔弱哀哀哭泣,而是慢慢滋生了一丝的绝望。
真正给那个贱婢致命一击的,是随后她的有孕,不管是大夫,还是老夫人,以及伺候的管事婆子,异口同声都说她肚子里是儿子。
董家逃脱大难,老爷官复原职,还有加官进爵的希望,而她的有孕才是锦上添花、火上烹油,让董家上下一片欢腾,都说是她,还有她尚未出世的儿子,给董家带来了福气。
这下子,老太爷、老夫人,以及老爷待她与从前大不同,她也才能趁机处置了,几个从前跟在那个贱人后面的通房和姨娘。
后来,她生下了董扬这个嫡子,从而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再也没有姨娘和通房能越过她,而得到老爷的宠爱。
那个贱人的下场吗?董母得意的眯起老眼,在听说她生下嫡子后,生生的呕血而死。贱人生前曾经有过一段风光时候,死后却只得了一席草席成为了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而她则享尽了荣华富贵,就是有一件烦心事,一直困扰着她,那就是董严氏成为董扬平妻这件事。
当初她对董严氏冷淡,疏远,不喜,是因为她一见到董严氏,就想起了那个贱人。尽管董严氏表面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贱人,但董母看的分明,她们骨子里都是惯爱用柔弱、用眼泪来打动身边的男人,来换取她们想要的好处。
她不喜董严氏,最重要的是不喜欢她是个庶女。只要看到董严氏,就会让她想到,曾经围绕在老爷身边的莺莺燕燕,就会让她火气上升。
对董严氏,她除了不喜欢,还有一怕。她唯恐董严氏得了她娘的真传,将董扬玩弄在鼓掌之间,而遗忘了生养她的爹娘。
董母一直以为是董严氏的生母,那个现在把持了盐商家中馈的姨娘,教导出来厉害的董严氏。却不知,若没有董严氏的出生,她的生母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风光,也不可能赶走嫡母,赶走盐商家的嫡子嫡女。
董严氏到现在都不知道,董母对她生母的忌惮、防备,她还以为她得到了董母的一点欢心,有望被扶正成为董家堂堂正正的夫人。
“真是蠢人啊……”董母冷哼一声,在元秀还挂着董家正妻名头的时候,就算是将她胡乱塞到夏芳园里,也变不成扬儿的妾室。
“老夫人,二夫人就是个庶女出身,她娘就是再得宠,也就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姨娘,教出来的女儿啊,那是连老夫人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的,她才会做出这般令人好笑的事来。”
董母的心腹婆子明了她的心事,见她说董严氏是蠢人,忙不迭的附和着她。
“这个理你明白,我明白,很多人都明白,就是扬儿不明白。哎……”董母长长一叹,保养良好的面上浮现了疲惫和失望:“我这个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不该只看着董严氏一个,这世上好女人多的是,偏偏他就被董严氏迷花了眼,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董母有时候会叹息,为什么董扬没有继承丈夫的风流花心,要知道,她的丈夫可是有好几个通房和姨娘的,董扬却是除了董严氏,再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这让她又妒又恨,发自内心的妒恨着,凭什么董严氏就能的董扬的一心一意,这让董母觉得她不如董严氏。
这是她心头最恨,也是最厌恶董严氏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33
“老夫人,不要伤心,时间长了,老爷会明白过来的,也不枉您为了他如此费心。”婆子小心翼翼的劝着,董母的这个心结除非能把董严氏打发出去,董扬重新迎娶一门好亲才能解开。
“但愿吧……”董母幽幽长叹:“儿女就是我的债,我不忍着,还能叫谁忍着……”
“春杏姐姐,春杏姐姐在吗?”午时,大厨房派人送了两人份的饭菜,一份很丰盛,一份却是粗茶淡饭。
来送饭的是大厨房里管事婆子的小女儿,今年十一岁,一进夏芳园就挂上一张甜甜的笑脸,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睛咕噜噜四下打量着,嘴角撇了一下,掠过一抹不屑。
她娘说她机灵,才叫她来送饭,也打着讨好了董严氏,进而好让她能进董严氏的院子当差,她自然是十分的卖力。
其实,她也想瞧一瞧,传说里要爬上枝头的春杏姨娘的院子,看过之后不由大失所望,夏芳园很小,又很狭窄,没有她想象里的金贵。
在来夏芳园之前,她还以为夏芳园不定有多金贵呢,否则府内那么多的丫头,都想着爬上老爷的床,再好运的生下一儿半女,进而成为老爷的姨娘,从此后穿金戴银,享不尽的清福。
谁知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失望之下,也让她打消了心里头那点子念头。
在屋子里不停的换着衣裙,一心想要用自己最美丽的一面,来迎接董扬到来的春杏,听到丫头的叫唤,忙忙的抚了抚才上身的桃红百褶裙,从主屋里迎了出来。
“来了,来了……”春杏像一只花蝴蝶,从台阶上直接飘到了院子里,飘到了丫头面前:“小丫,是你?”
“春杏姐姐,娘叫我来送午饭。”这丫头甜甜的笑着,将两份午饭捧了上来。
“小丫,回去后,替我向吴婶子说一声谢。”春杏扫了一眼两个食盒,先不忙着接过,而是笑眯眯的塞给了这叫小丫的丫头一枚银角子。
“谢谢春杏姐姐,您的话我一定带到。”小丫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向春杏屈了屈膝,才转身出了夏芳园。
一离开夏芳园,小丫就加快了脚步,一直等将夏芳园抛到身后,才掏出春杏塞给她的那一枚银角子,在手里掂了掂,道了一句‘蠢货’,才慢悠悠往厨房的方向走回去。
难怪鹦鹉会挑她来送饭,这春杏一看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夫人才会随便将她塞到夏芳园来吧,看来,夫人是不打算好好抬举她了。
“你这小蹄子,叫你不要闲逛,你就不听。怎么现在才回来,鹦鹉姑娘都等了好一会子了。”
她刚踏进大厨房,就被一个胖胖的中年仆妇拦住了,当头就是一根胖胖的手指戳到了脑门上,却没有什么力道,不过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罢了。
这可是小丫的娘,管了大厨房几十年的吴婆子,也是最先向董严氏表忠心的人。她虽样貌不很出众,好在嘴甜会奉承人,在董严氏眼里也算是挂了号的心腹之一。
也因此吴婆子,以及她们一家唯董严氏马首是瞻,明里暗里没少帮着董严氏搂钱。
“吴妈妈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不快呢。”
鹦鹉知道董严氏重用吴婆子,因此对她也很客气,并不在吴婆子面前自高自大。见吴婆子教训小丫,就忙拉了她的手,笑着说道:“我还要向吴妈妈道谢,能让我偷会子懒。我呀,其实很羡慕小丫,我也想有时间了,去园子里闲逛闲逛,就是没有这个机会。”
“鹦鹉姑娘见笑了,谁不知道你是夫人身边离不了的人啊,你的这份差使,咱们想求还求不来呢!”
吴婆子呵呵笑着,将小丫推到了鹦鹉跟前:“你快跟鹦鹉姑娘说说那园子的事,可不要耽搁了鹦鹉姑娘伺候夫人的时间。”
鹦鹉略问了几句,小丫都一五一十的详细答了,末了,还献出了春杏塞给她的那一枚银角子。
“鹦鹉姐姐,这银角子你看要怎么处理啊?”说实在的,小丫还不将这一枚银角子放在眼里,吴婆子管着大厨房这么多年,油水也很是捞了一笔。
春杏充其量不过是拿着过去的那点有限积蓄,还有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