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空中肥鱼铩到,对准游光的脑袋,撞得正好。
游光出爪紧紧抱住鱼,随后,光荣倒下,且不省人事。
山中有林,林中有无形结界。
这是谛听为自己养伤修行,特意设下的屏障,可阻隔一切恼人的杂乱声响。
而为谛听守门的是只像兔子的灵兽,名唤:诞。
高守拜山,诞连忙拦住去路:“站住!你们来昆仑,所为何事?”
“我来只为见见谛听。”高守拍拍胸。
诞翻翻小白眼,似有似无地瞟了几眼,道:“我家山主与地藏王正在风流快活,不宜被闲杂人等打搅。”
高大人立时摇头:“我不信,你带我去看!”
诞这灵兽,向来不爱说实话,谎说习惯了,从不怕被揭穿,如今高守坚持要见谛听,他自然皮厚也不推托,只是昂头很□地领路:“这边请。”
结界内,阳光温软。
谛听养伤,养得丰神如玉,只是耳背了。
风偶尔带着水气缓入界内,滑过他指尖时,凝成一颗晶莹的水珠,又悠哉悠哉地入了谛听的耳。
坐他身边的地藏王浅笑道:“虽然耳力大不如前,不过你修炼听人心声,以后也是个本事。”
“多谢夸奖。”
“其实地府也是个有趣地方,你要修行,随我过去,必定有益无害。”
谛听友善地搭上地藏王的肩膀,道:“我说过了,考虑考虑。”。
两人对话稀疏平常,可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亲昵携爱,谐笑甚欢。
这个外人,自然包括结界外的高守,高大人。
高大人愣了愣,走上一步想叫谛听,突然他又想起谛听耳朵已经大不如前,于是马上手圈嘴,大声唤了几声谛听。
如此造孽的噪声,自然穿不透谛听设下的结界。
谛听当然是一点反应也没。
兔子模样的诞,更不怕死了,两只长耳作出摊手状:“我说的吧,他们相处融洽,眼里再无旁人。凡人,你如果真要去打搅的话,我帮你去通禀就是。”
高守忽然觉得心里泛起酸涩,爱面子的他,低头看看手心:“不用了。我想,他不会跟我回去了。”
一句话,脱口而出。
原来,他想他如果来,谛听便会和他一块下山。
原来,他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
以为一切很简单。
可惜,他料错了。
他什么也不是。
尔后,高守虚笑道:“翅膀男,我们走吧。”
羽人回答还是冷冰冰的:“当初条件,只是送你来,没有送你离开。”
诞谨慎地仰望羽人,没有插嘴。
高守当场傻眼,他万万没想到,神灵也爱落井下石。
“你若要离开,不难。你答应我,孵化次我们羽人蛋。”羽人竖起一根手指,“不必很久,只一夜。”
“你也看到了,我们羽人体温偏冷,孵化下一代委实不易。所以,我们往往请人代劳,作为报酬,我们会送孵蛋一夜的人飞到他想去的地方。”羽人又补充道,“我答应你来此,本就是个意外。当然,你可以留在这里,慢慢下山回去。”
诞两只耳朵扬起,前爪拉拉高守的袖角:“对啊,阁下又不着急下山,等我山主缓过神来,看到了阁下,说不定还想和阁下叙叙旧呢。你留下吧。”
高守寻思,自己破坏羽人种族的规矩总是不好。何况这里,他呆久了能做什么?于是,他点头:“不就一个晚上嘛,翅膀男,我答应你。”
望着高守他们逐渐飞远,最后消失天际,诞撇嘴,狞笑:“真不知死活,居然去给羽人孵蛋。”
话音刚落地,他的耳朵就被高高揪起。
敛起结界的谛听正提住诞的长耳笑问:“你这是说谁不知死活?”
作者有话要说:殿前欢特水群:殿前欢之盛开一刹那44392629
要敲门砖的,没特别规定,大家都懂的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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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诞知道谛听的新本事,可他生性就不真实,于是忙不迭摇头:“没有谁。”
头摇得正欢时,游光扛着鱼上山了。长得肥矮的他,目光自然也短浅了许多,看不清形势就乱招手:“谛听,你问问高大人鱼要吃什么样的?”
谛听耳背,侧耳问向游光:“你刚说什么?”
谎言眼见拆穿,诞赶紧羞怯捂脸:“是他非要给羽人孵蛋,我劝过他了,那凡人自己不肯听。”
……
夕阳已然西沉,天际无痕地隐去最后一道温软的光。
谛听骑上姑获鸟鸟,扭头坦然道:“地藏王,你的地盘我不去了。”
“世间无有后悔药啊。”地藏王的微笑高深莫测。
谛听远去——
月光下,九头鸟张开巨翅斜掠长空,羽翼搅动满山薄雾摇荡。
片刻,白霜落肩。
他肚子咕咕在叫。
饿了。
高大人迷迷糊糊地揉自己的肚子。肚子光溜溜的,还挺硬。
压根不是肚子!
纳闷的高守骤然清醒,望望四周漆黑一片,自己怀里正抱着一只蛋。
是了,他答应过羽人帮忙孵蛋的。这一路飞来,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地方,这不仗义的羽人把蛋扔给自己便不管了。
鼻子里首先嗅到的是一股糜烂的腥味。
高大人开始眼观八方。
这是个顶级庞大巢,巢里几只半人高鸟头、人身的绒毛怪物在玩蹴鞠。腥味,乍浓乍浅。
仔细看,它们踢的不是什么蹴鞠,而且乱蓬蓬带血的人头。
高大人倒吸一口凉气,脑门心开始冒汗。
正在这时,蛋壳破了。
破裂的声音,让所有的一切顷刻静了下来。
所有的绒毛鸟都望向了高大人。
蛋破,鸟出。
出来小鸟和外头的绒毛怪物一个德性,相当贪婪地向高大人张开了嘴……
羽人确实不会孵蛋,所以他们以“我可以带你飞到任何地方”为交换条件,把人骗来帮忙抚养后代。当然,这些幼小的鸟人还有个本事就是——食人。
只有吃了足够的人,小鸟人才会蜕掉傻气的鸟头,成为英俊有型的大鸟人。
腥臭鸟巢内,所有的小鸟人慢慢向高守聚拢过来。
“好像不怎么有趣了。”高大人摇摇头,一拳打昏刚孵出的鸟人,摆开防御架势,招招手,“来吧。”
须臾。
巢内打斗声,势如破竹。
超二的高大人,英勇地站在巢的正中心位置一直在打,一直在打。
如此一派鱼死网破的气势,吓到了远远围观的羽人仁兄。
穿着能飞天羽衣的羽人,疾飞过来,冷不防抓住高守的两肩,随意地把他抛了出去。
而巢下自然是万丈深渊。
高守一路坠落,手脚乱抓空气。他突然右手搭到某处,手指用力,使用吃奶式鹰爪功,死命抓紧。
惊魂难定,月光稀疏。
高守发现他搭上的居然是一具水晶悬棺。
这水晶棺材还不是空的,里面闭目平躺着一具完好的尸体。尸体侧面有点眼熟。
可惜高守没空思考这个,指骨“咯咯”发声,难以支撑他体重。旋即,手一滑。
高大人,继续坠落。
“高守!”夜幕最远的一处,冲来一点白光。谛听赶到了,在姑获鸟鸟背上,他伸出了手。
高大人心花瞬间怒放。
他向谛听伸手。
一个笔直坠落,一个横冲过来。
刹那,碰到指尖。仅仅碰了碰。
随即,错过。
一个依旧急速坠落,一个横冲过了头。
死定了。
高守这么想着,这时候应该闭眼等“轰隆”一记的摔死声。
可是,一阖眼,就看不到谛听了。
再也看不到了……
所以,高大人不舍得闭眼,瞧着谛听,微笑。尔后,重重地摔了下去,五体投地。
而谛听眼睁睁看着他摔得粉身碎骨。指尖沾着,高守手指上的血痕、土屑以及微凉的温度。
=====================4月 3 日更新==================
还是没死成。
白泽撇撇嘴,张眼,却发现自己被倒吊在一棵大歪脖树下。莫涯正蹲在他的前方,眼对着眼,挥着手,同他打招呼:“对不起,那天落荒而逃不太符合我的气质,所以今天我来补救形象了。”
“哦,好说。”倒吊白泽在空中轻轻晃荡。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莫涯随手拣了个树枝,用树枝推他。
继续晃荡。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吗?”白泽头脑发热,眼充血。
“我回去后,那绪会成佛吧?”莫涯用树枝挖了个坑,飞溅的泥渣时而泼到白泽的脸上。
白泽眯起眼,压低声线问道:“你会关心那绪的未来?”
四目交锋了片刻。
“算了,不听你的含蓄了,大师正等我收拾行李呢。”莫涯扔了树枝拍拍手上的泥,起身离开。走出三尺外,他又转回来,恶毒地往坑里尿了泡尿,随后再度挥手,“再见。”
白泽微笑:“再见。”
风来云开,阳光正好照来,偕同天色一块倒影入湖。
叶盎然,花怒放。
那绪与这片绝色,几乎融为一体。
清风送暖正浓,一只九头鸟却哀鸣,穿破云气疾速而来,风云间粗干的羽翼抖擞。
那绪抬头:“姑获鸟?”
姑获鸟闻声,快速敛翅冲下,停在那绪跟前,两翼下依旧大风扇动。
那绪走近问什么事,九头鸟放下叼在嘴里的经书。
经书落地,夹在其中的一叶飘出,在空中轻轻旋舞。
舞出一席对话。
『他摔成这样,筋裂骨碎的,就算活了,也不成人形了。』地藏王。
『我把人形给他。』
『这是何必?即便你以后再修炼回人形,也会……』
『我知道。 』
『生死由命,谛听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放了他,我当你的坐骑,永生永世。 』
『我留下陪你! 』游光。
『不用。 』
『我是只很讲义气雄灵。 』
……
花飘零,徒留静谧。
久久。
被姑获鸟惊飞的小鸟又重拾欢畅,飞出窝来,唱着歌去觅食。
那绪皱眉,闷头想了想,默默地走到花叶深处,于地圈画成蔓荼罗阵。
蔓荼罗正中,头戴天冠的地藏王幻象现身。
地藏王面对那绪并不吃惊,只善意笑道:“我已将那凡人送回了。他性命应当无碍。”
那绪无话。
“我知你心里不舒服,但有因有果,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你也看开点吧。”
依旧无语。
风中,枝上的花身不由已地坠下,林里小鸟亮嘴就想啄。
那绪蹲下身,先鸟儿一步拣起了花。小鸟倒不怕那绪,歪小脑袋,傲娇地啄碰那绪取花的手。那绪却没有松手。
小鸟依旧傲娇,见那绪不谦让,干脆拍拍翅膀飞走了。
那厢地藏王浅笑:“此落花有灵,本次转世将投人道。”
许久,那绪方拈花回应:“有因有果,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地藏王解释得很对。”
“你能领悟,自然是好。”
“圣尊,不如我们打个赌吧。”那绪站起了身。
一听到打赌,地藏王眼睛一亮,旋即又低头轻咳,“这个不太好吧。”
那绪相当耐心地保持沉默。
“赌什么?”地藏王终究没有熬住。
“缘分。我就与你赌,高守与谛听的缘分。”
陆续几日,终于收拾完行李,翌日那绪他们就要踏上找经书的征途。
莫涯勾着那绪的肩,问:“你在想什么?”
“交作业。”
春风徐扫,万物坦荡,天地解冻。
尔后,正春。
小楼外霏霏雨。老城内,花影灼灼红乱。
当今圣上又添皇子,小皇子耳后有朵花形的胎记,人人都拍马说这是委实的好命。
好命不好命谁都说不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高守高大人是个劳碌命。
月圆月缺。
高守站在房顶,听宫女嘀咕叹息说,小皇子居然是个天聋地哑。高大人听后,也觉得可惜。一只不知名的小鸟,穿叶而去。
花开花落。
紧衣缩食的高大人给横山派送银两,秋雁偶尔会传书,告诉他那绪他们到了哪里,收了第几本《心经》。没人说起谛听。高守皱眉,他醒来时人已回京城,心里早料定是谛听救了自己,只是——谛听为何连道谢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雪冻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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