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待她既非全然真心,她也乐得有时玩点手段,让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重一些,再重一些,将来才有好戏可看。
而青玉听到这话,顿时也明悟了她的意思,不再相劝:“既是这么着,我就去打发了那人,再让厨房给小姐送些清淡的饭菜来。”
“嗯,你去吧。”
过得一刻多钟,青玉回来时,带来的却不只是饭菜,还有一只足足要四个人才能抬得动的红木小箱:“小姐,有家巧工斋给您送东西来了。”
巧工斋就是明华容白天去的珠宝铺子,听说东西已经送来了,她笑了一笑:不愧是瑾王的暗桩,办事当真利落。
这么想着,她起身下榻,吩咐道:“打开看看。”
红木箱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屋内所有人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原因无他,箱内折射的宝光实在太刺眼了。金光灿烂的黄金,明艳纯粹的宝石,毫无暇疵的美玉……满满一箱珠宝,在绚丽的夕阳下折射出耀眼光芒,刹时间晃花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青玉定了定神,少有地结结巴巴说道:“这……这么多!小姐,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老爷会同意么?”
见她对着这么多名贵首饰还能想到这一点,明华容露出赞许的神情:“不必担心,这是瑾王送的,老爷定然无话可说。”
想到瑾王面对赔礼清册时的表情,明华容不禁微笑起来,完美的唇形抿成一抹优美的弧度,衬着她秀致的容颜,满屋的珠光宝气竟似在刹那之间黯淡下去。
回明府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每天都活在勾心斗角之中,但不可否认,条件确实比庄子上好了许多,明华容原本干瘦的双颊,如今也已圆润了几分,让她本就出色的轮廓比原先更加出挑。当下这么一笑,立即让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再度花了眼,心中不约而同想到:不施脂粉的大小姐这一笑,倒比成日严妆锦衣的二小姐还好看几分。
明华容前世为天下首富陈家打理生意,过手的奇珍异宝不知凡几,眼下这些珠宝虽然名贵难得,在她眼中却也不过尔尔。当注意到抬箱子的四个婆子吃力的表情时,她眸光一闪。待众人都退下后,她让青玉将珠宝一件一件取出来,等箱子腾空后,果然在底下发现了可以移动的隔板。
揭开隔板,青玉再度大吃一惊:“底下……底下居然还有黄金!”
原来,红木箱最底下平铺了一块块整齐的金砖,明华容扫了一眼,便知道这里约有一百金之数,无怪乎刚才那两个人会抬得那么吃力。
拿起金砖间平卧的一张彩笺,明华容展开后先看落款,不出所料,果然是巧工斋的掌柜王司珍。而信中无非是些感谢的话语,感谢她没有认真追究今天的事儿,这笔黄金,就权为谢礼。
以目前的比价,一百两黄金,约摸可以换得一千二百多两白银。这笔钱买巧工斋一个息事宁人,不算太贵,却也并不便宜。而王掌柜这般重金致谢,却又不声张,显然是存了结交之意。
不过,自己并非什么达官贵人,只是尚书府一介不得宠的大小姐,她这番苦心造诣,又是为了什么呢?又或者,这是出自瑾王的授意?但他是巧工斋之主的事,明面上是没有人知道的,自己纵然收了这份礼,也不会领到他的情。那这笔黄金,到底是……
明华容手指在一块块仿若小鱼的金砖间划过,沉思不语。片刻之后,她随意挥了挥手,道:“青玉,等吃了晚饭,你就把它们收起来吧。”
“小姐,要不我现在就收?”骤然多了这么多贵重的珠宝,青玉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心道一定要好生保管才是。
“不急,吃饭要紧。”
青玉听话地点了点头,便乖巧地过去盛饭布菜。打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只要没有外人,她们就是同桌而食,青玉从一开始的不安,到现在已经坦然习惯了。
刚将小菜一一摆上桌,屋侧的轩窗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随着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一道红衣身影翩然而至:“哈!别人以书下饭,以酒下饭,以花下饭,我们的明大小姐居然是以珠宝下饭,当真是财大气粗啊!”
随着一个意气飞扬的声音,一名俊美无俦的少年忽然笑吟吟出现在屋内。只是他声音虽然好听,说的话却足以让心胸狭隘之人气死,而不请自来的举动更是让人皱眉。
屋里突然多出个人,青玉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幸好明华容及时捂住她的嘴巴。
安抚地拍了拍青玉的背脊,明华容冷冷向来人看去:“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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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恭喜陌上花开ら亲收养了小檀真(摸摸小檀真的头:乖啦,以后多个姐姐宠你了
正文 052 合作关系
认出这俊美的红衣少年正是听课会那日在梅林间大放厥词之人,明华容心中暗自思忖他的来意,面上一片霜寒,沉声斥责道:“阁下上次擅闯内院,已是莽撞,这次却更是放肆,竟然擅闯女子闺房。我倒想问问阁下,你知不知道礼数二字怎么写?”
“礼数?什么东西!”红衣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道,继而大摇其头:“我本以为明大小姐和我是同类人,没想到也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讲什么礼教,真是大煞风景。”
明华容一抬手臂,止住想要喊人的青玉,冷冷说道:“如此说来,阁下自认不是凡夫俗子么?世间生灵,原本除了人以外还有畜牲,看来是我看错了,阁下说得是,我确实不该同畜牲计较。”
听她拐着弯公然骂自己是畜牲,红衣少年被噎得翻了个白眼。他也是打小伶牙利齿的人物,怎么却总是辩不过这小小女子呢?
这么想着,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将来意说出:“我大人大量,不和你做这些无谓的口角之争。今天过来是有事找你:上次见面时我落下一件东西,不知你有没有捡到?”
他本以为明华容定要刁难一番才会回答,不想,她当即向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在外间翻找一阵,随即便拿回来一件东西递给明华容,然后继续满面警惕地站在她身边。
看清明华容手中的事物后,红衣少年长眉一挑,露出个灿烂之极的笑容:“不错,正是这件东西。姑娘谨守礼法,想来行事定然大有君子之风,一定会将东西还给我的,对不对?”
为了讨回东西,他面不改色地拿话挤兑明华容,足见其脸皮之厚。
但这一次,明华容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纵是红衣少年已然见惯风浪,不免也被她看得寒毛倒竖。因为,明华容打量他的表情,分明是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羊。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阵不祥预感,刚想开口,却听明华容说道:“东西可以还你,不过,我总得知道失主的名字吧?”
“在下姬祟云。”说出名字之后,他心中却是一阵懊恼:自己有好几个化名,怎么竟会将真名脱口而出?好在她是昭庆国之人,又是名深居闺阁的少女,想来应该没听说过自己才对……
“那么,姬公子。”
“何事?”被她一叫,姬祟云回过神来,继续笑得灿烂耀眼。
明华容扬起头,亦是微微一笑,虽不若少年那般俊美方华,却别是一番风流蕴藉:“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做一笔生意?”
过来之前姬祟云便已想过,他自己是不会向不谙武艺的弱质女流出手的,若明华容执意不肯将东西交还,或者提些刁钻条件,那么他当如何如何。但饶是他机变百出,也万万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
瞬间的错愕后,他继续完美地笑:“明大小姐,你看我像生意人么?”
“姬公子莫顾左右而言他,我只问你,有没有兴趣?”
完美的笑容好像有了一丝裂纹,他暗暗咬牙:“商贾乃四民之末等,我才不屑为之。”
想推脱?明华容挑眉:“这都是前朝的旧调了,本朝建立以来,商人的地位可是提高不少,一些陈腐条例早被废除了。想来姬公子当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吧?”
裂纹更多更深了,姬祟云依旧坚持硬撑:“是么?但清贵之人依旧不会去沾染铜臭味。”
看来,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明华容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小盒翻得盒底朝上,摆在桌上呈到姬祟云面前:“这百花万象匣出自波斯,盒底嵌有暗记,代表它是上等货色,由该国最出色的工匠制作而成。那里的商人只会对本国贵族,及异国的大商人出售这种带有暗记的百花万象匣。而看它盒身上的花纹,雕的却是千叶柘榴花。这种花树是在今年春天,波斯使臣来昭庆朝贺时带回国内的。扣除使臣返乡所花的时间,工匠们最快也得在夏末才会看到这种花。而前往波斯贩卖茶叶瓷器,购换回珠宝与西洋物件的商人,一般都在初秋动身,若海面平靖,不曾遇到海难,一路平安的话刚好可以赶回家筹备过年。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贩卖带回的货品,便是要送与达官贵人结交通路,也得是大节之时——姬公子,眼下还不到年节的正日子,若你坚持你不是商人,那这百花万象匣又从何而来?”
待她有条不紊地说完这一番话,姬祟云伪装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他掩饰不住满面惊奇讶异,眼神又是惊叹,又是疑惑:“明小姐,你……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明华容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姬公子,我说得可对?”
她自然不会告诉姬祟云,前生西洋事物刚开始在昭庆上层贵族间流行起来时,她便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派遣船只前往西方诸国贩卖珍贵的东方丝绸茶叶瓷器,再收购他们的新奇玩物。正是这次契机让她一次赚足了近两百万两的雪花白银,使得刚刚夺得家主之位的陈江瀚一举压下族中长辈的非议,彻底站稳了脚跟。
——前世她有眼无珠错付良人,便宜了陈江瀚那条白眼狼。今世她何不利用这份先知来成全自己?惩治白氏母女并不难,但她要复仇的对象可不止她们,还有为了野心将自己送上绝路的瑾王!扳倒瑾王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除了步步为营的精心算计,还需要雄厚的财力来为自己铺路!
筹谋算计,赚取钱财,这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只不过,上辈子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别人,而今生,她只为自己!
想到这里,她笑意愈深,眼中似有地火暗涌,深邃幽远,使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一片跳跃不休的暗色火焰。火焰本该是明亮耀眼,温暖灼人的,可偏偏环绕她的却是比夜色还要深沉的漆黑,那种席卷一切的黑暗气息仿佛足以将身边所有人都拖入炼狱。但却奇异地不会让人觉得恐怖。心惊之余,反而会令人生出几分叹惜。
姬祟云原本还在震惊明华容一介官家女流,如何会知道这么多门道。但注视着她比冰川冻岩还要冷漠无情的面孔,不知不觉间,他的关注点已悄然改变。他没法不去看,没法不去想,没法不在意,面前的少女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会有如斯沧桑的表情。带着看破一切的厌倦冷漠,却又偏执地抓住了什么东西,不惜彻底燃烧自己,也要将之付诸到底。
他本以为她只是个聪敏的世家小姐,为了争得一席之地,每天活在算计之中。但经过一番交谈,再看到她现在的神情,他坚信她要争的并不是区区荣华富贵。拥有这般胸襟眼界的少女,本不该被这一方小小院落困住,她明明可以站得更高,却偏偏不知为了什么事,而心甘情愿困于一隅,每天做这蜗角之斗。
——这样的少女,纵是他走遍天下,也再未见过第二个。当真……可惜,可叹。
见过太多事情,他再难轻易因人因事触动心怀,但这名少女似乎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初见时的好奇,再见时的赞叹,直到现在的震惊。每一次见面,他总能看到她完全新奇的一面,让他且惊且喜,忍不住想要继续深究下去,看清她到底有多少面目。
他向来是想做便做的疏狂性子,这念头甫一生出,便立即下了决心。
——就让我继续看个明白,你究竟有几张面孔,心中又到底在想什么。
想到这里,姬祟云重新微笑起来,眸底微芒闪动,像一只雪豹瞄准了中意的猎物,蓄势待发。
明华容却不知道,自己沉溺往事的瞬间,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情绪竟让对面的少年下了如此决心。从思绪中醒来,她见姬祟云径自出神不语,便又问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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