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一阵阵的马蹄由远及近。
烈日下,秦王世子一身戎装领着百余名神机营的士兵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冲了过来。
他们身上明亮的甲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有畏惧声势胆小的百姓吓得瘫软在地上,哆哩哆嗦,“秦王世子……”
那群求医的人中有人高喊,“秦王不公,罔顾人命,小民不服,不服。”
其中有好几个竟然生生的咬碎舌头,自尽而亡。
横七竖八的尸体悲凉的躺在地上,旁人看着不觉得有点触目惊心。
赵铎泽想要下马把姜璐瑶护在身后,去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临死还不忘冤枉无赖秦王殿下,栽赃秦王府,哼,以为你们死了就完事了?栽赃世袭王爷可不是小罪,自尽而亡算捡便宜了。送走,都送走去京兆府尹衙门,本世子妃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不顾及自己的九族,自尽?以为一死就能一了百了?做梦去罢。”
姜璐瑶根本不怕他们用死来败坏秦王府,败坏自己的名声,左右她已经把诅咒太子的罪名做实了。
只要皇上相信此事,纵使姜璐瑶此时把这群人都杀了,皇上也不会多说一句,没准还会夸奖她果决,没让事情闹大呢。
生长在和平年代,姜璐瑶的确不喜欢看人寻死,发善心也分时候,其实姜璐瑶觉得现代人比古人更自私,更为冷漠。
她实在是学不来这边看人死亡,那边又是忏悔,又是落泪的‘善良’
也许她天生就不是好人。
这群人该死,也是自己找死,她为何要同情他们?宽容他们?
以为死了,她就会放过他们?
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不把事情闹大,将来指不定还有什么牛鬼蛇神扑上来呢。
“瑶瑶。”
赵铎泽跳下马,仔细的看着冷静沉稳的姜璐瑶,“……你没事?”
“你看我像是又事?”姜璐瑶反问,低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躲在一旁掉两滴眼泪才算正常?”
“不是,我从没这么想过。”
赵铎泽眼里怀着愧疚,拉了拉姜璐瑶的手臂,“我要不晓得瑶瑶你?从没为你担心过。”
姜璐瑶嗔怪的瞥了他一眼,“你快去皇宫里吧,剩下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速战速决,把罪名扣实了,我就不信那群人中都是不畏惧死亡的硬汉。只要还有活人,总能得到口供。”
“就算没有口供,我也会让某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赵铎泽根本不在意证据,伪造证据,他又不是没做过?讲仁义道德的话,他没有今日。
姜璐瑶道:“闹了好一会,我也有点累了,先回去歇息了,你进宫……别去寻太后,直接找皇上……”
见赵铎泽了然的目光,姜璐瑶自嘲的说道:“我的担心略显得多余了,我爹说,你越来越虚伪,精明了。”
“瑶瑶快去歇息,外面的事情交给我,纵使是她,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嗯。”
姜璐瑶确实最近挺容易疲倦的,方才还能强撑着,有了赵铎泽后,她精神放松不再紧绷着,倦意一阵阵的涌上来……状态实在是不大对劲,姜璐瑶隐隐觉得自己身体恐怕是出了状况了。
不想让赵铎泽分心,姜璐瑶露出笑容,“你别担心啦。”
“我一会回来陪你,今日我是一定要叫太医过来的,正好,就说你被此事气病了,或是带病处理此事……”
“狡猾。”
“我这都是同瑶瑶学的。”
赵铎泽扯掉肩头的披风盖在姜璐瑶身上,“穿得太少了,往后包裹得严实一点。”
“我是不是把脸庞抱起来,你才开心?”
“……”
赵铎泽摇摇头,让仆从送姜璐瑶回王府,他分出一部分手下把闹事的人和围观的百姓送去了京兆府尹衙门,吩咐身边的副将,“命京兆府尹务必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属下领命。”
副将晓得世子爷的意思是告知京兆府尹尽管大刑伺候,世子爷只要一个答案,不拘手段如何,把得信的副将派过来,也是为了监视京兆府尹寻私。
看世子爷的架势一定要一个答案,不管此事幕后主使是谁,世子爷都不会这么算了。
赵铎泽命令剩下的神机营护卫返回驻地,他单人单骑赶到皇宫,处事怀里的腰牌请见皇帝。
皇帝早就得了消息,刚开始皇帝还觉得秦王府的闹剧挺有看透,后来牵扯到太子身上,皇帝又从皇后口中得知是秦王妃为太子治病,皇帝又气又怒,砸了好多的杯盏发泄。
不是身边的奴才死命的护着,宽慰着,皇上没准被气个吐血。
皇帝无力的靠着软垫,眼睑低垂,手臂不自觉的颤抖,不能乱,不能乱!
此时他万一有个好歹,那群皇子都把祖宗的江山都翻过来。
“陛下,秦王世子求见。”
“不见……”皇帝想了想,道:“让他进来。”
赵铎泽把腰间悬挂的宝剑交给守在门口的内侍,迈大步走进了宫门。
此时皇帝正好抬头,赵铎泽逆光而站,以烈阳光束为背景,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俊秀的脸庞毫无皱纹,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皇帝不自觉的揉了揉老迈模糊的眼睛,嘴唇蠕动:“小弟。”
在这一瞬间,皇帝想到了他一手带大的幼弟。
以前幼弟还没同杨家联姻时,总是有什么话都同皇帝说,想要什么,也会直说,总是围着皇帝叫皇兄,皇兄。
他不知从何时起,小弟同他生疏了,疏远了,曾经信任他的幼弟眼底有了戒心,防备,亦有了几分的野心,皇帝对此又怎么看不出?
正因为看得清楚,皇帝才伤心,他可以对任何朝臣下狠手,因为那群人是臣子,是他的臣子,他让臣子死,臣子就得死。
老秦王却是他的兄弟,至亲的兄弟,都说皇家无情,皇帝并没过多的怀疑幼弟,除了幼弟是他养大的外,更重要得是幼弟的性情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皇帝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但坐上来除了权柄外,什么都没有,而且并不容易做。
“臣拜见陛下。”
“唔。”
皇帝被这一声惊醒,小弟死了,暴毙而亡,母后怪他心狠,百姓虽然嘴上不说,心底一定想着是他容不下功高震主的幼弟,皇帝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会有人相信,小弟暴毙后,他三日不曾进食,不会有人相信为了幼弟的死,他哭成了泪人,含泪把幼弟留在他跟前的小物件都烧了,幼弟的字是他教导的……儿时他们也曾经同寝同食。
“阿泽?”
“是。”
“你同小弟长得真像。”
皇帝声音低沉,满是怀念,“当年他也像你这样,意气风发的对陷入困境的朕说,要为皇兄平定蛮夷。江山那时外用内乱,虽然有永宁侯和杨……他在,朕不信他们,所以朕把所有的家底都给了小弟,他没有让朕失望,领兵出征十战十胜,朕骄傲,朕自豪。可惜他离朕越来越远,战功高了,心也大了。”
“朕后悔啊,后悔放他领兵出征,如果他还在朕身边的话,朕还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陛下,祖父不会后悔的,您也是。”
赵铎泽不会被皇帝的几句话就哄住,在江山面前,谁都可以牺牲。
皇上不信任臣子,再不不怕祖父出征,难道眼看着江山陷落?等着被蛮夷打到京城?
皇帝低沉的笑了,仿佛每笑一声,都会觉得沉闷的胸膛舒服一些,“也就你敢同朕这么说,你同小弟不仅长得像,性情也像。阿泽,你相信朕没有害你祖父的心思么?”
“你相信么?”
皇帝的目光如点,此时哪有衰老疲倦的样子?
“相信。”赵铎泽仰头道,“臣相信陛下,就如同如果时光倒流,陛下依然会派祖父出征一般,只是想来您会在祖父身边再安排一些护卫。”
“护卫谈不上,朕不会再让小弟同姓杨的在一起。”
皇帝对杨帅是毫不保留的恨意,甚至都不想掩藏几分,如果不是小弟同姓杨的太亲近,小弟怎会对他生畏,疏远?
如果不是杨帅用京城做诱饵巩固北方防线,皇帝怎么可能被蛮夷兵吓得差一点气绝身亡?
如果不是杨帅一个劲命令小弟向西进攻,不给幼弟支援,老秦王又在会因为误事毒药而留下隐患?
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皇帝对杨帅又怎能好?
当年他派给幼弟的粮草军需都被杨帅安排给了最需要的地方,他只是一个关心幼弟的兄长……杨帅一根粮草也没给老秦王,因为老秦王可以一路掩杀掠夺,而戍边的将士更需要粮草军需的供养。
他说得义正言辞,皇帝能说什么?
只能捏着鼻子嘉奖杨帅一番。
后来老秦王因此儿暴毙,皇帝对杨帅的仇恨已经种下了。
现在赵铎泽名义上还是杨帅的外孙,听见皇上这话,赵铎泽抬头,“陛下……”
皇帝勾勒勾嘴角,“你知道的,对吧。”
“臣……”赵铎泽打了寒颤,重新低头,“臣不知该怎么同陛下说。”
“有你这句话,你什么都不必再同朕说。”
皇帝欣慰的笑道:“朕利用臣子,臣子有时候也会利用朕。你是小弟的骨血,这一点朕一直记得,如果你不是像小弟,朕也不会把神机营交给你。你幸运,同小弟出奇的相像。”
因此,皇上会保护他,厚待他。
秦王继妃也有儿子,但她的儿子们不像老秦王,没办法让皇帝涌起亲近的感觉。
赵铎溢倒是个有才的,只可惜性情太像姓杨的,血统不好,皇帝不是顾念他有一半的老秦王血脉,能把赵铎溢的命顺手除了。
杨家宝身体为何不好?
有皇帝对杨帅的恨意在,他的身体能好了?
皇帝的本意就是要杨家断子绝孙!
杨妃用尽了老秦王留下的暗卫,虽然保护了杨家宝,可皇帝也在杨家宝的母亲身上下了毒,从娘胎带出来的隐疾纵使杨家宝能活到成年,也绝对不可能再有儿女。
“朕已老了,将来还要看你们的。”皇帝苦涩一笑,“朕给你交代一句实话,太子得病是好不了了,朕也不想再护着他。”
“陛下?”赵铎泽只感觉到诚惶诚恐,这样的大事,他不该听。
“你别怕,朕还没想要册谁为皇后,朕要再看看,朕今日跟你说这番话,只是想让你帮朕稳住京城,别让朕那群作死的儿子逼供弑父。”
“朕只想得个善终。”
“臣明白。”
“今日这事,朕想是杨家干的,你说呢?”
“臣听陛下的。”
皇帝挣扎的起身,看了半晌赵铎泽,笑道:“你很好,很好。”
第九十四章幕后
“陛下。”
赵铎泽跪爬两步扶住摇摇欲坠,咳嗽个不停的皇帝,“您歇一会,慢慢说。”
“您喝点茶水。”
“不用。”
皇帝把赵铎泽的胳膊推开一些,沙哑的说道:“阿泽说得事,朕知道了,朕方才说得话,你也要放在心中。”
“遵旨。”
赵铎泽磕头后,悄悄退了出去。
皇帝靠在软垫上,缓缓合上眼睛,小弟,阿泽同你也有不相像的地方。
******
赵铎泽出了皇宫,对皇帝的话,他不敢全信,也不能不信,庆幸的摸了摸脸颊,亏着他长得同祖父相像,要不一准会被皇上放弃,不过在皇上以为他是杨帅外孙时,对他可是很‘娇宠’的。
不管皇帝对秦王府抱有怎样的念头,如果皇上想要抹杀秦王府,分分秒秒就能做到。
太后娘娘的回护,只是皇帝给太后娘娘的面子罢了。
赵铎泽翻身上马,既然皇上说把事情交给他处理,赵铎泽便不敢再多说话。
神机营是稳定不了京城的,皇上手中还是后招。
皇帝不可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坐在皇位上这么多年的皇帝,他说得话,只能听听。
不过,赵铎泽信了祖父并非皇上有意害死的,从方才的气氛中,赵铎泽能感觉出一二。
赵铎泽纵马疾行,路过燕亲王府门前时,恰好见到燕亲王府的角门打开了,一个仆从打扮的人走出来,“秦王世子殿下。”
“你是?”赵铎泽勒住了奖缰绳,对燕亲王,他有同情,亦有几分的小心。
以前皇长子可是不弱于太子殿下,如今燕亲王因为连丧两子闭门不出,可谁也不能忽视燕亲王。
“王爷最近身体可好?”
“真是巧了,王爷方才还念叨世子殿下呢”
仆从脸上挂着庆幸的表情,拱手道:“世子殿下若是不忙的话,还请随在下入府。”
赵铎泽想了想,旁人把燕亲王看作了秋后的蚂蚱,认为燕亲王时日不多,他无法拒绝燕亲王的召见。
当时长街血案,赵铎泽记忆犹新,也就是从长街血案开始,赵铎泽比以前明白事理,比以前更有野心。
“好,正好本世子也想见见燕亲王。”
在京城赵铎泽颇为受各方面侧目,只要他此时迈进燕亲王府的门,外面很多人都会知道此事,会关注此事,燕亲王被皇上放弃了,但他做了四十几年的皇长子,同几位皇子都结下了不小的仇怨,靠近燕亲王对赵铎泽来说是弊大于利的。
人不能光为了好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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