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很是瞧不起婉皇贵妃这种作态。
小磊不仅被废了皇太孙,而且连亲王爵位都没有了,这还不说,连人家的府邸也要占,吃相也太难看了。
如果不是元宏帝和这皇贵妃做得太绝,他家夫人怎么会气得动了胎气?他家相爷怎么会亲自带着人来拆房子搬东西?不就是为了让他家夫人出口气?!
“皇贵妃娘娘您有所不知,凡是陛下赐下来的府邸,都是有详细清单的。大到一座府邸里有几个院落、房间、树木、池塘,小到每间屋子里有哪些陈设、古董,都是一清二楚,绝对没有您说的这种分不清的情况。”那管事一招手,“您看,这就是这王府原来的清单,我们辰郡王当初搬进来的时候,这府邸几乎是空荡荡的,这些家具、陈设和古董器皿,都是后来添置的,并不是陛下赐予的。”
婉皇贵妃是县令之女出身,以前从来没有被御赐过府邸。
这一次她晋位皇贵妃,家里人是要封爵,搬到京城居住了,元宏帝也会赐下府邸,但还没有成行。
第684章 诱惑
看那管事拿出清单,婉皇贵妃才知道自己露怯了……
她的面色很不好看,接过管事递过来的清单匆匆看了一遍,皱了眉头道:“真的只有这么点东西?”
“皇贵妃娘娘,这座府邸才赐为亲王府之前,已经废弃了几十年了,能有多少东西?”管事笑容满面地道,弓着腰又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请您让一让,我们要搬东西了。”
那管事心里有气,搬东西的时候故意让这些人看见了他们搬走的那些好东西。
婉皇贵妃带来的人果然看得眼睛都红了。
那么多好东西,精致的瓷器,一看就很古朴的古董,还有大量的紫檀木家具,简直是目不暇接。
“娘娘,娘娘,您就任由他们把小王爷的东西搬走吗?”婉皇贵妃的手下轻声问道,很是不甘心。
婉皇贵妃仔仔细细将那些清单看了又看,确信跟这些人搬的东西没有关系,一股火发不出来,烧得心里发慌,只得忍了又忍,问道:“你们谁是做主的?让他来见本宫。”
那管事听了,旋身过来笑嘻嘻地道:“今儿是我家相爷带人来的,现如今在内院拆房子打包搬东西呢,皇贵妃娘娘要见吗?”
“谢大丞相亲自带人来的?”婉皇贵妃眸光流转,嫣然一笑,“那倒是要见见。不过不用谢大丞相来见本宫,本宫去内院见谢大丞相就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谢家的管事还是带着人飞跑去内院给谢东篱回报。
“大爷,皇贵妃娘娘来了,说要来内院见大爷。”那人气喘吁吁地回道,虽然是寒冬腊月,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头的汗。
谢东篱背着手,站在亲王府内院的正院前,正看着人将那屋顶的琉璃瓦全揭下来,露出底下黑乎乎的旧瓦。
“见我?”谢东篱想了想,还是带着人迎到二门上。对冉冉而来的婉皇贵妃躬了躬身,“皇贵妃娘娘。”
“谢大丞相。”婉皇贵妃对谢东篱极为客气,“本宫听说谢大丞相来拆房子,所以赶来看看。”
谢东篱笑了笑。侧身让开二门,看着婉皇贵妃走了进来。
“皇贵妃娘娘,这里正在拆卸,到处是米分尘,皇贵妃娘娘还是不要走得太远。”谢东篱站在抄手游廊上。看着大家开始搬东西。
婉皇贵妃看着一抬抬精致的摆设和家具从她面前运走,比她在外面看见的那些外院的家私要更加豪奢漂亮,心里那把火不由越烧越高。
她看了半天,发现连内院的树都有人砍伐,吃惊道:“谢大丞相,您别告诉我,那些树也是尊夫人栽的?您看看那些树的年轮,绝对不止四五年啊!”
都是上百年的树,怎么可能是盈袖种的?!
谢东篱背着手,面无表情地道:“皇贵妃娘娘。那些正是内子种的。”
“谢大丞相,您也空空说白话?”婉皇贵妃收了笑容,“尊夫人今年贵庚?到哪里种这些数百年的树?难道从上辈子就开始种了?”
谢东篱倏地抬眸,犀利的视线从婉皇贵妃面上掠过,看得她一阵心悸,忍不住后退两步,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谢东篱呵呵两声,“这些树,是内子高价收购,然后直接从别处移植过来的。——皇贵妃娘娘难道不知道树可以移植成年树种吗?”
将珍奇树种直接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耗费的银钱绝对是一般人不可想象的一笔大数目。
婉皇贵妃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抽了一个耳光,尴尬、不悦、讪然,又夹杂着隐隐的畏惧和不安,还有渴望跟谢东篱交好的心思。让她无所适从。
过了好一会儿,婉皇贵妃才轻声叹道:“陛下为了小磊和盈袖姐弟俩,真是费尽心思,关怀备至。瞧这么多好东西,直接就赐给他们的私库了。”
谢东篱负手在抄手游廊上慢悠悠地往前走,抬眸打量着这抄手游廊上的雕梁画栋。淡淡地道:“这些可不是陛下赐的,而是司徒家自己做生意挣来的。”
“呵呵,谢大丞相也真是护短。”婉皇贵妃莞尔,“如果不是陛下护持,司徒家怎么可能成为东元国第一大皇商,谢大丞相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呵呵,那也是应该的。”谢东篱毫不犹豫打中婉皇贵妃的七寸,“我岳父是嫡皇子,自然比玉皇子更得陛下欢心。”
司徒健仁再不堪,也是元后所出的嫡皇子,婉皇贵妃再受宠,她也只是皇贵妃,不是皇后,她的儿子,就是庶出。
当然,皇室中人论嫡庶没有意思,但是在玉皇子做皇帝之前,司徒健仁的地位就是稳稳地压他一头。
元宏帝给的那些好处,都是给司徒健仁的,那是名正言顺的。
盈袖和小磊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承继自己父亲的家产而已。
就是拿到大理寺三司会审,婉皇贵妃也打不赢这官司。
婉皇贵妃一时气得牙痒痒,但是万万不敢跟谢东篱撕破脸,她还有求于谢东篱呢。
在背后觑眼看着谢东篱高挺宽直的背影,跟一座山一样可靠,如果能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儿遮风挡雨……
沉吟良久,婉皇贵妃走到谢东篱身后,悄悄地道:“谢大丞相,婉儿承蒙谢大丞相青眼,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婉儿对谢大丞相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往来生结草衔环,报谢大丞相的知遇之恩。”
谢东篱听婉皇贵妃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没有搭理她,只当没听见。
婉皇贵妃却会错了意,接着又说道:“谢大丞相,俗话说请客请到底,送佛送上西,婉儿还有一事相求,万望谢大丞相莫要推辞。”说着,对他倒插烛一样纳福拜了下来。
谢东篱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迅速让了一步,避开了婉皇贵妃的大礼。
他转了身,唇边带着一个讥讽的笑容,轻描淡写地道:“皇贵妃娘娘真会打算盘,这前头还说对我的恩德无以为报,接着就有新的事求我。其实人啊,最重要不能贪心。我这人其实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大家给面子,才能事事周全。如果大家不给面子,我也是独木难支,皇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婉皇贵妃定定地看着谢东篱,他的面容是令人无法逼视的俊美,身姿笔挺,金山玉柱般萧然轩举,可是他面上的笑容就像一个精致的面具,只浮在面上,并没有进到眼底,甚至还有几分森然。
她听得出来他在警告她,不要太贪心,可是她已经生了儿子,不是她贪心,而是时移世易,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如果她没儿子,她自然不会,也不敢跟盈袖和小磊起冲突。
但是现在她有儿子,如果她不争,她就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盈袖对她虽然有恩,但是和自己的儿子比起来,她怎么会为了盈袖那点子恩情,就断送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
孰轻孰重这不是一目了然?
“谢大丞相,我以为你是明白人。”婉皇贵妃低声哀求,“陛下属意我皇儿,我也很担心。皇儿还小,我只想他平平安安长大,能跟着谢大丞相学一身本事,报效东元国就行。”
谢东篱不置可否,目光微闪,往旁边看去,并不接话。
婉皇贵妃等了一会儿,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说明白:“谢大丞相,等我皇儿三岁开蒙之时,还请谢大丞相收我皇儿于门下,做我皇儿的师父。”
谢东篱好笑地摇了摇头,侧身拱手道:“皇贵妃娘娘,谢某又不是学堂里的先生,怎么懂得为小童启蒙?谢某不擅教人。教养皇子这么大的责任,谢某实在担当不起。再说了,这孩子可是内子的小叔叔,辈份比我高,我怎么敢僭越?”
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婉皇贵妃心里又气又苦,哆嗦着丰润的双唇看着谢东篱,眼里不知不觉有了泪水。
透着朦胧的泪眼看去,宛如她第一次见他,他的人就在她心里扎下了影。
但是那时候她自惭形秽,身份低微,配不上他,不敢再打他的主意。
可现在,她已经贵为皇贵妃,整个东元国的女子,没有比她身份更尊贵的,就连谢东篱都要对她俯首称臣,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有谁敢看不起她?
当年有太后为了自己的儿子皇帝的位置坐得稳,能够委身臣子,她为什么不可以?再说她当年第一眼看中的人,本来就是谢东篱……
元宏帝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整个东元国都是她和她儿子的,只要谢东篱肯看她一眼,她……她……把自己给他都行……
婉皇贵妃咬着唇,往谢东篱身边走近几步,抬头痴迷地看着他侧脸俊美的弧度,低低地道:“谢大人,婉儿这一辈子,就这一个念想,只要你能帮着我们母子,我可以让玉儿尊你为‘仲父’,封你为摄政王,婉儿……可以伺候你……”
婉皇贵妃知道得很清楚,元宏帝一死,不管谁坐上皇位,都要看谢东篱的脸色。
偌大的帝国,他可以一言让你上天,也可以一语让你入地。
第685章 做筏子
谢东篱背对着婉皇贵妃站着,闭了闭眼,实在是无语得很。
他谢东篱要得到什么,难道还要攀着女人的裙带才能得到?
进了宫的人,难道都会被滔天的权势晃花了眼,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和能力?
谢东篱在她说“仲父”两字之时,就已经从抄手游廊里跃了出去,站在路边,对来往的下人吩咐道:“拆卸完毕之后,要把院子打扫干净。”
大家应了是,目光都好奇地投向一个人站在抄手游廊上手足无措的婉皇贵妃。
婉皇贵妃一直低着头,听见谢东篱的声音从游廊外面的小路上传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她,不由脸色铁青,扶着抄手游廊的廊柱,心情复杂地盯着谢东篱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她带着人回到宫里,先去看了元宏帝。
元宏帝刚起身,正在用膳。
见婉皇贵妃含笑走了进来,元宏帝放下筷子,笑着道:“听说你早上来找朕,可是有事?”
婉皇贵妃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迟疑着道:“臣妾刚才出宫,去皇儿的亲王府看了看。”
“哦?你着什么急啊?”元宏帝笑呵呵地逗弄着乳娘怀里抱着的玉皇子,“玉儿还不到一岁,你就着急让他出宫吗?”
“当然不是。”婉皇贵妃勉强笑了笑,“是这样的,臣妾听说谢家带人去拆亲王府,然后又从里面搬东西,臣妾担心有什么事,让谢大丞相误会就不好了,所以跟着赶了过去。”
“啊?他们在拆房子?怎么会这样?”元宏帝沉下脸。叫了总管大太监问道,“你可知此事。”
总管大太监弓腰道:“老奴知道一些。那座亲王府以前荒废了数十年才赐下去做亲王府。元亲王去世之后,护国公主殿下更是将这座亲王府从头到脚改建了一番,加了很多院落和屋子,又换了全部的陈设布置,这些都是报上来过的。”
既然是人家的东西,现在不住在这府里了。当然要带走。确实无可厚非。
元宏帝年纪大了,那些琐事已经不记得了,听总管大太监一提起来。才想起这件事,打着哈哈道:“原来是这样,谢爱卿真是有心了……”
婉皇贵妃温婉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谢东篱在亲王府耽搁到黄昏时分。才确信所有该拆的屋子都已经拆了,该填的院塘。已经填了,该搬走的东西,也都搬走了。
亲王府里三座内库,被他的人搬得干干净净。进去走一圈,里面空荡荡的能够饿死耗子。
“行了,回去吧。以后再不要来了。这已经玉亲王的王府了。”谢东篱淡然吩咐道,翻身上马。看着夕阳下灰蒙蒙的亲王府漠然转头,马鞭往后抽了马臀一把,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