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盈袖和谢东篱一起醒来,两人的身子都比较虚弱,回来之后,将养了一阵子,就遇到大嫂陆瑞兰开始作耗,闹得家反宅乱。也拖累了谢东篱的精力。
然后盈袖有了身孕,谢东篱的精力再一次被盈袖和孩子占据了。
本来以为小磊纳了侧妃,就等着做皇帝了,没想到盈袖发现了小磊府里的异样,谢东篱才出手整治。
这一整治,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发现背后都是元宏帝满满的算计。
他以小磊为诱饵,既吸引夏凡和元应佳的注意力,又将谢东篱和盈袖圈在小磊这边,为他竭尽全力的出谋划策。扫除障碍。
等这一切完成了,小磊这个鱼饵就可以扔掉了。
盈袖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极不舒服。
谢东篱拍拍她的被子,“不用再想了。其实你皇祖父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老了。没法跟我们争的。”
盈袖盖着被子微微点头,“他今天还找盛青蒿要延年益寿的药呢,明确提出要再活十五年。”
这话让谢东篱都忍不住笑了,他拧着盈袖的鼻子道:“你皇祖父看来真是撑不住了,拿盛家当神仙呢。”
说到神仙,盈袖心里一动。低声道:“……东篱,你说,祖神会不会突然来到这里?”
谢东篱摇了摇头,“它没法全部过来,只能用它当初留在这片土地上些微的影响力,探知一下这里的情形。可能会偶尔影响到某些人,但是绝对无法直接操纵他们。我们那一次与其说是着了它的道,不如说是因为紫琉璃碎片的力量被它利用,才让我们回到了古早时期。——归根结底,没有紫琉璃的特殊能力,它无法降临到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
“那它现在在哪里?”盈袖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们那一次回去,再一次将它击退,它为什么还不死呢?”
“它还在祖地。但是阿宝告诉我,他们也很难感知它的正确方位。只知道它留在那个地方,却是踪影全无。”谢东篱也很着急,“我觉得这样不是事,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祖地。祖地迟早会成为祖神的食物,被它全部吸收。到那个时候,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那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彻底弄死祖神?”盈袖对祖神也很忌惮,可为了孩子,她必须勇敢起来。
“能让祖神彻底消失的东西,在中州大陆,就在我们这里。”谢东篱终于对盈袖摊牌。
盈袖惊喜万分:“真的?”但是想到上一次被祖神逃脱的情形,又不确信:“可是它也能逃……”
“所以我需要在这里做点手脚。”谢东篱沉声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一统中州大陆的原因。我需要整片大陆为我所用,才能让这里真正成为它的葬身之地。”
不然的话,祖神还是会借机逃走,将这一切一次又一次重复。
“那好,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盈袖下了决心,“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或者说,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东元国,既然是我的,就是你的,也是我们的孩子的。”
谢东篱微笑着俯身在盈袖额头上亲了一记:“这就对了,这个东元国,就是你的,不用跟别人谦让。——睡吧。”说着,谢东篱放下帐帘,捻熄桌灯,离室而去。
他去了丞相阁,找了这两年跟宫里有关的记录细看。
这些记录虽然又多又杂,但也被谢东篱看出一些端倪。
最让他侧目的,是一年前婉贵妃突然回娘家省亲,还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
据说回来的时候,人很憔悴,不若回家的时候丰腴艳丽……
这就有些意思了。
谢东篱在脑子琢磨了一番。
如果盛青蒿说的是真的,元宏帝其实两年前就恢复了生育能力,那么婉贵妃一年前有充足的时间受孕、怀胎,然后回娘家生育。
她生的那个孩子,肯定是儿子。
如今婉贵妃肚子里的,应该是第二胎了……
这也是元宏帝有底气废掉小磊的原因。
当然了,孙子本来就没有儿子亲,特别是对元宏帝来说,小磊和袖袖,都是年纪大了才回到京城,认祖归宗的,哪有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亲?
谢东篱又在记录里找到了元宏帝向婉贵妃娘家派遣秘密人员保护的蛛丝马迹。
和当年对盈袖和小磊的爹司徒健仁的保护如出一辙。
元宏帝已经做过一次这种事了,再做第二次简直是驾轻就熟,而且更加隐秘,就连沈大丞相都被蒙在鼓里。
而元宏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应该知道一些,但也不会知道全部真相。
为了达到掩饰的目的,元宏帝这两年内肯定杀过很多人。
谢东篱翻看着记录,果不其然,又发现了宫里这两年频繁采买太监和宫女的记录。
前两天斩杀的那一批太监宫女,就有这其中知道内情的人吧……
居然把自己都利用起来做了他手中的刀。
谢东篱忍不住都要为元宏帝撑起大拇指叫一声好。
看完全部记录,天已经全亮了。
谢东篱在丞相阁闭目养神,歇息了一会儿,就找到沈大丞相,道:“沈大丞相,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坐吧。”沈大丞相笑着对谢东篱点点头,十分客气:“谢副相辛苦了。”
谢东篱笑着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沈大丞相,婉贵妃一年前回娘家省亲,是谁一手操办的?”
沈大丞相想了想,一时没有想起来,起身去找了有关卷宗看了看,才道:“是小曹副相。”
“……他已经死了。”谢东篱挑了挑眉,“这一连串谋划,还真是滴水不漏。”
“出了什么事?”沈大丞相严肃起来,“是跟婉贵妃有关?”
跟婉贵妃有关,就是跟元宏帝有关,沈大丞相非常慎重。
“应该有关。”谢东篱放下那卷卷宗,“我想派飞鱼卫去婉贵妃娘家查一件事,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我动用飞鱼卫。”
谢东篱这么说,其实是故意让元宏帝知晓,他已经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因为动用飞鱼卫,一定要元宏帝许可。
而当元宏帝知道谢东篱要派飞鱼卫去婉贵妃娘家查一件事,就明白他和婉贵妃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所以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那样直白,只要一个举动,对方就知道你的用意了。
第679章 铺路
“去婉贵妃娘家查什么事?还是一年前的事?未免管得太多了吧?”沈大丞相满腹狐疑,“还要动用飞鱼卫?你知道婉贵妃有多受宠吗?这两年,几乎是独宠!”
“我知道。”谢东篱扔出一本记录,“您看看这个,再想想陛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举动?”
沈大丞相皱着眉头翻看那本记录,只翻看了几页,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他是当年一手帮着元宏帝将司徒健仁弄出宫,养在宫外的人,如今一看这些记载,他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当年的事,双手都颤抖起来。
谢东篱的手指咚咚咚咚,不紧不慢地敲着书案,如同鼓点,击打在沈大丞相心上。
这些事情不是在记在一本卷宗上面,都是谢东篱摘抄下来,重新整理过的。
所以之前混在众多无关紧要的记录里,没人知道其中的奥妙。
只有记性非常好,甚至是过目不忘的人,才能看出端倪,并且将有用的东西连在一起来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大丞相放下记录,一下子跌坐太师椅上,他抬头,目光惶恐地看着谢东篱,忍了又忍,才轻声道:“陛下,前几天立了遗诏……”
谢东篱眸光微闪,“前几天?我怎么不知道?”
“只有我、长兴侯和大总管知道。”沈大丞相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他本来以为,小磊不做皇太孙,肯定就是盈袖……
这俩无论谁坐上宝座,他都没有意见,都是他沈家外孙。
可是元宏帝却虚晃一枪,误导了他。
原来元宏帝根本就没有想要盈袖或者小磊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承继东元国。
如果不是谢东篱拿出这样铁一样的证据,沈大丞相一个字都不会对谢东篱透露。
他对元宏帝无比忠诚,忠诚到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奉献出来。
但是元宏帝依然没有完全信任他。
至少这一次婉贵妃的身孕,沈大丞相身为大丞相,却一无所知。
这种打击。让沈大丞相无比难过和失望。
他抿紧了唇,将书案上的东西随便收拢收拢,就道:“我要向陛下请辞。东篱,东元国就交给你了。”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顾而去。
沈大丞相本来是答应元宏帝,要一直守到新皇登基的那一天。
但是元宏帝的另有盘算,让沈大丞相再也无法忍耐。
谢东篱没有阻拦沈大丞相。
他回到自己的丞相阁,凝神想了一会儿。起草了一份正式的奏章,向元宏帝要求调用飞鱼卫去婉贵妃娘家查访她一年前回家省亲时发生的事。
……
沈大丞相来到元宏帝的御书房,看见元宏帝正在大发雷霆。
“怎么搞的?知道元应佳和夏凡是主谋,为何不把他们抓起来?谢东篱不是已经射伤了夏凡?怎么还能让他们俩给跑了!”
几个禁军首领跪在地上,齐声分辩道:“陛下,当时皇太孙中了箭,大家都唯恐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没有追击下去。”
“中了箭而已,又不是马上有危险!你们要知道,朕绸缪这么久。就是为了抓元应佳!你们居然主次不分!”元宏帝拍着桌子骂道,顺手将书案上的墨玉镇纸啪地一声扔到地上。
跪在中间的禁军首领不敢躲避,被那镇纸一角砸到了额角,蹭出一条伤口。
沈大丞相默然不语,在门口竖立。
等这些禁军首领走了之后,沈大丞相才整整衣衫,举步来到御书房,对元宏帝三跪九拜,行了君臣大礼。
“沈爱卿,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元宏帝很是惊讶。亲自从书案后头绕出来,要将沈大丞相扶起来。
沈大丞相忙让开,扶着一旁的锦杌站了起来,道:“陛下。臣确实已经老迈,再也不能帮陛下打理朝政了。还请陛下另择贤臣担任大丞相一职,老臣真的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沈大丞相说着,还拿袖子抹了抹泪,一派伤心的样子。
“沈爱卿,你不能撒手不管啊。”元宏帝急忙安抚他。“横竖张家的副相位置让出来了,你让你的二儿子来做副相,父子同朝,也算是一代佳话!”
这是要用官位来诱惑沈大丞相留下来继续卖命。
如果不知道元宏帝的后手安排,沈大丞相肯定喜出望外的应了。
但是如今知道了,他就觉得没意思了,也没精力再去掺和这件事。
“陛下,不是老臣不爱做官,实在是精力不济了。昨天晚上想批阅公文,居然没看几本就睡着了。早上起来,发现事情越堆越多,记性越来越差,昨天看过的,今天再看还跟新的一样。这样下去,臣根本无法处理任何事情,恐怕连日常生活都要人料理。”沈大丞相说着又跪了下来,“请陛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元宏帝脸色古怪地道:“……你的祖籍就在京城,还要去哪里告老还乡?”
“陛下,臣想去山居养静,多活几年。”沈大丞相这一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致仕不可。
他已经请辞过一次了,元宏帝因为遗诏的事,硬是将他留了下来。
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了。
元宏帝劝了半天,沈大丞相都不松口,元宏帝也心冷了,摇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留你了,你下去吧,朕自有恩旨给你。”
沈大丞相松了一口气,再次向元宏帝三跪九叩首,然后离开了皇宫。
回到自己的沈相阁,沈大丞相将自己的东西装在包袱,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伴他三十多年的丞相阁。
沈大丞相离开皇宫之后,元宏帝很是不悦,一个人坐在御书房生闷气。
没过多久,总管大太监就拿着谢东篱的奏章急匆匆走来,放到元宏帝面前,着急地道:“陛下,请看看谢副相的奏章!”
“他又要做什么?难道也要请辞不成?”元宏帝唇角带着一丝讥笑,翻看了谢东篱的奏章。
“什么?!”元宏帝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他他他要飞鱼卫去婉贵妃娘家查探一年前的事?!”
总管大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一副老神在在不掺和的模样。
“他怎么知道的?!”元宏帝背着手,从书案后面走出来,在屋里转来转去,脸色渐渐阴沉。
“去宣婉贵妃觐见。”元宏帝想了一会儿,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太多的事在他脑海里盘桓,他觉得自己已经精力不济了。
婉贵妃乘着御辇匆匆而来。
她听元宏帝说了始末,心里也是一沉,暗道糟了,这件事应该已经被谢东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