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篱放下琉璃盏,将盈袖揽过来,和她头抵着头,声音很是低沉地道:“对,我不会在意。我要的只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无价之宝,千秋万代。”
“瞧把你嘴甜的。”盈袖笑着在谢东篱的仰月唇上亲了一口,“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
谢东篱微笑,也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还想听什么?我可以变着花样说。”说完将手插入盈袖后脑浓厚的头发里,“你也不是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人……”
“是啊,我不是,但是我现在需要这件事情,给大表嫂添添堵。”盈袖坦然说道,“亲戚嘛,当然要礼尚往来才是亲戚。五爷,你说是不是?”
就是你给我添添堵,我再给你添添堵,才是一家人嘛……
“巧言令色。”谢东篱低笑,“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竟然将刚才盈袖说的话还了回来。
盈袖笑着靠在他怀里,轻声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大表嫂做得不地道。如果她没这些私心,我怎么能抓住她这个把柄?你要知道,自从分家之后,咱们俩的名声可就坏了……”
“名声?”谢东篱忍不住嗤笑,“名声这种东西不堪一击。我是男人,不插手你们女人的事。以后这些事,你做主就行了。”
盈袖偏头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肃然道:“大表嫂的事,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她当家这么多年,在东元国的世家大族里名声非常好。因此这一次我们分家,暗地里诟病我们的人家还是不少的,特别是陆家和万宁侯府,说我不敬长嫂,独霸谢家。说你过河拆桥,长大娶了媳妇就不要两个大哥和嫂子了,把人家赶出门。还说大表嫂和二表嫂为了谢家鞠躬尽瘁,费尽心机才在公公婆母死后维护了谢家的门楣,却得到这样一个下场。你听听,把咱们俩都编排成什么样子了?我可不想我儿子生下来,出去走动会被人戳脊梁骨。”
谢东篱摸了摸她的头,半晌才道:“……你想的很周到。”
“我听了这些流言蜚语只能当不知道,总不能去拉着别人挨个解释吧?再说陆家和万宁侯府本来就是两个嫂子的娘家,他们帮着自家人说话再正常不过了。但我们不解释,不等于我们会放任流言蜚语不反击。”
“这就是你的主意?”谢东篱拿着盈袖整理出来的礼单又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笑。悠然道:“既然是为了我们的儿子,那我这个做爹的,也不能袖手旁观。而且你怀着身孕,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门。所以你出去要赎回这些东西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好啊!有你给我撑腰,我就更大胆了。”盈袖拍着手叫好,“既然他们不忿。觉得我们做得不地道。那我就让他们看一看,看看他们口中的东元国好媳妇、好嫂子陆瑞兰,都做了些什么事!”
跟谢东篱商议好之后。盈袖就按送礼的那些人家再次抄了一份单子。
第一个送过去的,就是长兴侯府。
因为长兴侯府是陆瑞兰最后一个主持送礼的人家,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收了谢家最后一批祖传之物。
“长兴侯夫人。这是我们夫人送来的礼单,是给世子夫人的。”盈袖派出来的管事十分会说话。
“礼单?谢夫人多礼了。这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啊?”陆瑞枫嗤笑一声,扫了一眼那礼单,发现还都是些贵重之物。不由一怔。
谢家的管事忙笑着道:“不是送礼,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谢家的祖传之物。您看,这碧玉蝴蝶掩鬓。是五百多年前玉雕大师陈元亲手做的,本是大周皇室赏赐给我们谢家的珍品,结果被刘表夫人送给了世子夫人做压箱的嫁妆。您知道,这是谢家的祖传之物,也是当年的御赐之物,怎么可能拿出来送礼?还有这一样,紫檀底羊脂玉滴水观音,这可是一样好东西。早些年,谢家子嗣艰难,老太爷找大匠做了这个滴水观音,而且拿到庙里请高僧开光持诵过,法力不同一般,也被刘表夫人送来给世子夫人做贺礼了。我们夫人这一次分家的时候才看见礼单,和库房的底单对照之后,才查出这些事。”
陆瑞枫听得直笑,拍着桌子道:“哟,我堂姐可真厉害,不声不响就把谢家的库房给搬空了?不过呢,也不能怪我堂姐,你看看,这写的可是谢家的贺礼,不是陆家的贺礼,再说哪有送出去再要回来的礼?你请回吧,就说是我说的,既然送给我儿媳妇,就是我儿媳妇的东西,以后就是我长兴侯府的祖传之物了。让你们夫人放心,我们长兴侯府是不会把祖传之物送人当礼物的。”
那管事收了笑容,弯腰行礼道:“长兴侯夫人,这件事得世子夫人做主。这是她的嫁妆……”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长兴侯府的东西,陆瑞兰说这些东西要做长兴侯府的传家宝,就是要贪图儿媳妇的嫁妆了。
陆瑞枫没想到这谢家的管事都这样伶牙俐齿,说得她几乎失态,涨红了脸,狠狠啐了一口,指着大门道:“这是我的家事!滚!你给我滚!”
那管事拱了拱手,“既如此,小的告辞!”
这管事回去之后,原原本本向盈袖说了陆瑞枫的话。
盈袖笑道:“你做得很好,长兴侯夫人比我想的还要不堪。不过没什么,都是一家人,大概为人处世差不多吧。”
对于她来说,让管事上门送去要求归还的礼单,是第一步,是先礼。
礼不成,就要后兵了。
盈袖马上就命人送上她的帖子,这一次,她的帖子送给的是长兴侯慕容辰、长兴侯世子慕容长青和世子夫人陆清芬,唯独漏了长兴侯夫人陆瑞枫。
这样的帖子,长兴侯府肯定没法拒绝,也是让陆瑞枫知道,盈袖对她很不满,不想见她。
长兴侯府的回帖定了第二天上午。
到了时候,盈袖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在侍卫的簇拥下去了长兴侯府。
谢东篱骑着马从丞相阁赶回来,也去了长兴侯府。
慕容辰和慕容长青已经知道了盈袖的来意,坐在大厅里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长兴侯夫人陆瑞枫因为没有给她送帖子,生了气,躲在房里没有出来见她。
盈袖其实就是故意的,因为陆瑞枫这人特别能撕破脸,盈袖不想跟她当面起冲突。
堂上就只有世子夫人陆清芬一个女眷招待盈袖。
盈袖和谢东篱对堂上的三个人行了礼,盈袖就对陆清芬道:“世子夫人,请问我送来的单子,您都看了没有?这几样东西,真是我谢家的祖传之物,不能流落在外头。我这里有同等价值的几样东西,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谢家的列祖列宗尽一尽孝心。”盈袖说着拍了拍手,几个丫鬟婆子便托着盖了红绸的盘子上前来。
盈袖揭开那些红绸,就看见水晶托盘上那些争奇斗艳的首饰和摆件,当然,都做得样子差不多,比如那支碧玉蝴蝶掩鬓,但是和那些古物相比,这里的首饰摆件明显太新,还带着火气,没有经过岁月的淬炼,不够珍贵。
陆清芬撇了撇嘴,怯生生看了慕容长青一眼,知道他不会为她做主,便将视线又移到慕容辰身上,低声道:“侯爷,您看呢?”
媳妇居然找公公做主,这让别人知道像什么话?慕容辰沉下脸。
他不悦地瞪了慕容长青一眼,才道:“这是你的嫁妆,当然是你说了算。”说完起身对谢东篱拱了拱手,“谢副相,这是内宅之事,我就不奉陪了。”然后扬长而去。
“对啊,世子夫人,这是你的嫁妆,你说了算就行。”盈袖打蛇随棍上,忙指着那些托盘道:“我还可以再多加些银子,只希望世子夫人割爱。”
“可是这些东西,已经送给我了,怎么能这样呢?”陆清芬还在负隅顽抗,但是看见慕容长青的脸色越来越差,她终于松了口,“那……那就换吧。”说着,她拿过来礼单看了看,脸色更加难看,道:“这上面的东西,只有三样在我这里,别的都在我娘家……”
盈袖很是惊讶:“……可是我大表嫂的礼单上明明说这些都是给您的嫁妆啊!怎么会没有跟您来长兴侯府呢?”
第645章 论心
陆清芬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盯着那礼单看了又看,她心道,原来大姑母送了我这么多东西,娘亲居然没有给我陪嫁过来……
慕容长青不耐烦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一脸哔了狗的表情斜眼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皱着眉头道:“有哪三样就先拿出来的,其余的去你娘家讨要就行了。”
陆清芬猛地抬头,嘴唇又哆嗦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去我娘家要?世子,长兴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委屈得不行,嫁到长兴侯府,居然还要受这种气,自己娘家如果不是看长兴侯府的权势能够保住陆家,怎么会同意将自己嫁过来?
可是世子居然一点都不为她着想,难道大姑母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世子心里还是只有他退了亲的未婚妻?
可是她已经嫁人了啊……
而且连人家的孩子都有了。
陆清芬又哭成了泪人儿。
盈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等陆清芬哭完了,才道:“那就麻烦世子夫人先把那三样拿出来,我把这些东西给你留下了。”说着一拍手,那些丫鬟婆子就将手里的托盘放了下来。
陆清芬也招来自己的丫鬟婆子,将陆瑞兰送给她的那三样东西取了出来。
盈袖送过来的东西足有十几样,本来是要换取陆瑞兰礼单上的所有谢家祖传珍品的。
因为陆清芬手里只拿出三样,慕容长青就道:“留下三样就可以了。”
盈袖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都给世子夫人留下。那礼单说是送给世子夫人添箱用的,就是世子夫人的嫁妆。所以这些是世子夫人应得的,至于那些没有带过来的,我们去陆家取回来就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换,也是换给陆清芬,是不会换给陆家的。
这件事一抖出来。那些东西对陆家来说就是烫手山芋,急着交出来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还要找她要替换的东西?
陆瑞枫在内堂一边装扮,一边听人回报外屋的情形。脸上就跟开了染料铺子一般,忍不住坐了起来,厉声道:“世子夫人真的把东西交出来了?”
“是,夫人,世子夫人将东西还给谢夫人。谢夫人给世子夫人留下好多首饰摆件,比世子夫人拿出来的要多得多。”那丫鬟一脸艳羡说道。
陆瑞枫往后跌坐在罗汉床上,长叹一声,冷笑道:“盈袖果然是个不要脸的,我看她到底要怎么闹!”
……
从长兴侯府出来,盈袖和谢东篱坐了大车,并不急着去别的地方,而是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回自己家。
他们要等着这件事发酵,同时给那些拿了谢家祖传珍品的人家一个转圜的余地。
毕竟是陆瑞兰主动送的。那些人家如果真的懂道理,给谢家面子,应该主动送还回来,不用他们上门去讨。
果然没几天,万宁侯府的侯夫人给谢家送了帖子,说要上门来看看盈袖。
盈袖应了,回了帖子,请她明天来坐坐。
到了第二天,万宁侯府的侯夫人带着数个婆子,捧着七八个大锦盒。进了门禁森严的谢家。
盈袖在二门上候着万宁侯府的侯夫人,对她屈膝行礼,叫了一声:“夫人多礼了。”
万宁侯府的侯夫人有六十多了,是谢家二表嫂宁舒眉的娘亲。
按姻亲算起来。也是盈袖和谢东篱的长辈。
盈袖对万宁侯夫人非常恭敬,亲自扶着她的胳膊坐下,又命采芸奉了上好的大红袍茶。
万宁侯夫人是识货的人,一尝那茶的味道,就知道是千金难买的大红袍,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寒暄了几句,万宁侯夫人就入了正题,叫婆子们将带来的锦盒打开了,对盈袖道:“谢夫人,这是历年来谢家给我们万宁侯府送的礼,我拣了些珍奇少见的物事带过来,给谢夫人过目。如果是谢家祖传珍品,我们万宁侯府实在是承受不起,还望谢夫人收回。”
那些婆子打开锦盒,盈袖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万宁侯夫人确实是个厉害的。
她没有看谢家的库房账单,只看送的这些东西,就知道哪些有可能是祖传之物,哪些只是一般的礼品。
盈袖感激地道:“万宁侯夫人真是好心人。我刚接手谢家,一团忙乱,查出这些事我也很为难。东西都送出去了,还要要回来,实在是丢尽了谢家的脸面。但我只想,这丢人的事,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只要能拿回谢家的祖传珍品,我纵然被人笑话、戳脊梁骨,也顾不得了。”
“你这样想才对了。”万宁侯夫人感慨地道,“这才是真正把自己当谢家人。咱们居家过日子,想的是长长久久,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点念想。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