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看了小磊一眼,笑着点点头,“去吧。你那边两个侧妃定亲那么久了,也该娶进来了吧?”
一句话就将小磊满腔的热忱戳了个洞。热气全部散开了。
他整个人一下子颓废起来,没精打采地道:“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哪有说什么别的?”盈袖挑了挑眉,坐了下来,手里已经拿了针线,要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一些肚兜,“你都定亲多久了,还能拖下去吗?”
小磊本来去年就应该娶两位侧妃进门,但因为出了北齐圣女和盈袖的事,盈袖晕迷不醒,小磊作为她的亲弟弟,当然不能在长姐重伤晕迷的时候自己办喜事,因此就耽搁下来。
而盈袖现在不仅病愈归来,而且连孩子都怀了三个月了,不管从什么角度说,小磊娶侧妃一事,都是势在必行。
如果不是盛青黛来东元国开药铺,小磊最近已经在准备做新郎官了。
只是盛青黛一来,小磊就无法和以前一样去娶侧妃。
可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都不会轻易放过小磊的。
“算了,我回去了。”小磊长叹一声,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盈袖看了看小磊的背影,笑了笑,低头继续做针线。
她没做几针,就听见采芸在门口回报:“夫人,慕容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说要求见夫人和皇太孙殿下。”
盈袖头也不抬:“小磊不是走了吗?让他去亲王府找小磊吧。”
“夫人,皇太孙殿下跟着进来。”采芸无奈说道,朝院子里指了指。
盈袖抬头,看见慕容长青昂头挺胸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个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女子,正是他新婚的妻子陆清芬。
小磊耷拉着脑袋跟在这两人身后。
“咦,今天是什么风,将慕容世子和世子夫人也吹进来了。”盈袖放下手中的针线,朝小磊看了一眼。
几个人分宾主坐下,寒暄了几句。
陆清芬刚嫁给慕容长青没有多久,跟他一起出行还有些羞怯,不过她看着慕容长青,双眸含情脉脉,两人婚后应该过得不错。
盈袖看了也高兴,忙道:“世子夫人头发上的碧玉蝴蝶掩鬓真是好看,成色水头都是上佳的。”
陆清芬伸手按了按自己的掩鬓,抿嘴笑道:“这是我大姑母送我的,谢夫人也觉得好看?”
陆清芬的大姑母,就是盈袖的大表嫂陆瑞兰。
盈袖心里一动,再定睛一看,这掩鬓……好像是谢家的东西。
他们交接家里的账本和库房清单的时候,盈袖看见过送礼的单子。
知道谢家有一支碧玉蝴蝶掩鬓是谢复的父亲,也就是谢东篱的祖父传下来的,后来陆瑞兰嫁过来,掌了谢家的家事,这些东西就交到她手里了。
别的财物就罢了,盈袖当时查账。只查的是谢家的财物。
谢东篱娘亲刘氏带来的东西,盈袖觉得刘家的那两个大哥也有份,因此丝毫没有过问。
只有谢家祖传的那些财物,盈袖看得非常仔细。
陆瑞兰并没有藏私。更没有将谢家祖传的东西占为己有,但是,她把谢家很多祖传的饰物,特别是那些巧夺天工,市面上根本没处买的首饰。都拿去送礼了。
礼单上写得清清楚楚,而且是当做谢家送出去的礼,并不是她自己送的,所以盈袖一看就想起来了。
她在这方面的心思还是很细密的,那些礼单虽然写得密密麻麻,但盈袖目光一扫,就看出来凡是谢家祖传的贵重饰物,一部分被陆瑞兰送到陆家,一部分被送到陆瑞兰出了嫁的女儿婆家,还有一部分就被陆瑞兰赏给了自己的儿媳妇。当然,还有宁舒眉,万宁侯府那边,也是同样的如法炮制……
都是过了明路的送,没人挑得出错。
比如陆家姑娘及笄、成亲,陆家媳妇生儿育女,给陆家新出生的姑娘添盆、周岁礼,就这样一件件地,从谢家的库房,流入了陆家的库房。
陆瑞兰自己的女儿做寿辰。她的外孙女出生,送礼都是送的谢家库房里的祖传珍品。
也不多,一次送一两件。
禁不住年头多,时日长。人口也多,谢家库房的这些好东西真是所剩无几。
而这一次谢家给陆清芬成亲的贺礼,更是贵重得不得了。
除了这支碧玉蝴蝶掩鬓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当然,陆瑞兰这样做,大家都夸谢家大度。名声是谢家得了的。
她估计是笃定谢家人纵然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也不好声张,只能哑子吃黄连。
不过盈袖恰好没有陆瑞兰算计的那样要面子。
而且她正好要整些事出来,给陆瑞兰添堵,免得陆瑞兰闲的没事,继续找她麻烦。
谢东篱以前跟她说过,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所以她为了防御,也要主动进攻了,顺便替谢东篱铲除几个朝廷上的政敌,也向元宏帝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免得元宏帝脑子一糊涂,自毁长城,寒了谢东篱的心就不好了。
盈袖想到这里,眼风就一直在陆清芬头发上的碧玉蝴蝶掩鬓上打转。
慕容长青捧着茶饮了几口,就道:“谢夫人,我们今天来,是想跟谢夫人和皇太孙殿下商议一下,是不是要挑个良辰吉日,把皇太孙殿下和我妹妹的亲事给办了。”
慕容紫是慕容长青的继妹,由他这个大哥出面催婚,也说得过去。
盈袖就看了小磊一眼,做了个“看吧被我说到了吧”的眼神。
他们刚刚还在提这事,果然人家就催上门了。
小磊更加没精打采,不安地在座位上挪了挪,道:“这件事,你去我府里说就是了,到我姐姐家做什么?”
“呵呵,谁不知道,皇太孙殿下和谢夫人姐弟情深,凡事只要谢夫人开口,皇太孙殿下就没有不同意的。今儿我就索性求谢夫人,不用找皇太孙殿下了。”慕容长青对着盈袖拱了拱手,一针见血说道。
盈袖笑了一声,道:“慕容世子这话真是说偏了。皇太孙殿下已经不小了,这件事只有他和皇祖父能做主。你求我,求到明年也不中用。”
“不是吧?”陆清芬插嘴说道,“我大姑母就说过,说皇太孙殿下只听谢夫人一个人的,就连陛下的话都比不上谢夫人呢。”
“你闭嘴!”
“别胡说!”
慕容长青和小磊同时出声阻止陆清芬。
陆清芬被他们吓得不敢说话了,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
盈袖寻思这件事不是她能插手的,成亲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小磊自己都没想明白,忙忙地将两个姑娘嫁进去,是害了人家。
就算能合离,也不比没嫁之前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好嫁人。
因此她眼珠转了转,将话题岔开,目光又在陆清芬头发上的碧玉蝴蝶掩鬓上停留,道:“这件事我倒是没法做主。不过呢,我有个请求,还望慕容世子夫人能够成全。”说着,她站了起来,对着陆清芬大礼参拜。
陆清芬更是吓傻了,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敢动,愣愣地看着盈袖,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哽咽着道:“谢夫人,您不要折杀我了……”
慕容长青和小磊忙站了起来。
小磊过来扶住盈袖,埋怨道:“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我的事,你不用这样的。”
盈袖笑着道:“我求的事,跟你无关,你不要打岔。”
一听跟自己的亲事无关,小磊立刻放心了,忙道:“那是什么事?”说着转过头看着慕容长青,“慕容世子,我姐姐有事要求你夫人,你能不能帮个忙啊?”
慕容长青面色沉沉,道:“请问谢夫人何事相求内子?”
盈袖就指着陆清芬头发上的碧玉蝴蝶掩鬓,叹息道:“是这样的。我最近才接了家里的账本和库房的单子,结果发现,我们谢家很多祖传的饰物,都被大表嫂送礼送出去了。你们也知道,这些东西怎么能送人呢?我既然做了谢家宗妇,就要为谢家打算,因此日夜不安,想把这些谢家祖传的饰物赎回来。希望你们别笑话我,送出去的东西还要要回来,我也怪臊的,不过我不会让世子夫人吃亏,我会用同等的饰物,或者银钱把它赎回来。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啊?可是,这是我大姑母送给我的大婚贺礼。”陆清芬抽抽噎噎地道,“我很喜欢……是我最喜欢的首饰……”
她求肯地看着慕容长青,希望他能帮她说句话。
盈袖也知道,送出去的贺礼,还要收回来,确实挺没面子。
但是她也是有正当理由的。
这话一传出去,大家就都明白了。
东元国的世家大族,祖传的东西拿出去送礼,要么是所求甚大,要么是穷得揭不开锅,靠这些东西去救命。
但是这些祖传的东西一送出去,或者变卖了,这家就跟要败落差不离了。
可谢家以前虽然没有那么风光,只是没有人在朝堂做副相而已,家里依然是豪富之家,绝对没有到败落的地步。
那陆瑞兰当初的做法,就有些意思了。
慕容长青是男人,对女人对首饰的执念一点都不了解,他听盈袖一说是谢家祖传的饰物,马上就道:“既然是人家祖传的,你大姑母可能不知道,她又不是谢家人,送错了也是有的。既然谢夫人说用别的首饰补偿你,你又何必执着在这一支掩鬓上呢?就还给人家吧。”
第644章 讨还
陆清芬见自己的男人二话不说就要她归还自己大姑母送的新婚贺礼,心里委屈得要死,慢慢摘下头上的掩鬓,握在手里,却怎么也不肯递还给盈袖。
盈袖也没想就这样收回来,她笑着道:“慕容世子夫人不用为难,横竖不止掩鬓这一样,等我列好单子,准备好同等价值的首饰和银钱,到时候会亲自去长兴侯府求慕容世子夫人行行好的。”
慕容长青更加不悦,横了陆清芬一眼,“也行。你回去之后,把你大姑母送的东西收拾出来,如果已经入了库房的,就去拿出来,一起还给人家。这是人家祖传的东西,咱们不能要。如果你喜欢这些首饰,我们长兴侯府也有很多,到时候让娘带你去库房自己挑。我们也有祖传的宝贝,不比谢家的差。”说完又斜睨盈袖一眼,语气颇有些要跟谢家攀比的架势,这幅神情,跟当年那个夏云几乎一模一样。
盈袖心里一动,面上还是十分感激地对慕容长青福了一福,道:“慕容世子说得好。这祖传的东西,谁家没有呢?就没听说拿去送礼的。我们家这事儿,也是一笔糊涂账,让两位见笑了。”
见盈袖说要去他们家要东西,陆清芬就坐不住了,顾不得再催慕容紫和元晨磊的婚期,她看了慕容长青好几眼,低声提醒他:“世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谢夫人这儿忙着呢……”
慕容长青只好站起来,对盈袖道:“那就麻烦谢夫人催着皇太孙殿下,最好今年就能把喜事办了。最迟也不能拖过明年。”
盈袖看了小磊一眼,“小磊,你说呢?”
小磊眼神飘忽。看向门外的院子,笑着道:“这件事马虎不得,一定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既然如此,就只有我爹去问一问陛下。”慕容长青撂下一句狠话,带着陆清芬回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盈袖就将陆瑞兰历年的礼单都拿了出来。开始照样重新抄录跟谢家祖传之物有关的单子。
她整理了两天。才整理出一份比较完整的单子,给谢东篱仔细看过,确认都是谢家祖传宝物。不应该拿去送礼,而是应该摆在谢家库房,一代代传下去的。
“啧啧,大表嫂当家这么多年。这份心思真是难得。”盈袖拿着单子问谢东篱,“你当初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谢东篱手里握着一支琉璃盏。里面是暗红色的葡萄酿,他晃了晃琉璃盏里面的葡萄酿,就着灯光看那纯正的血红色,悠悠地道:“各家礼尚往来。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还要巴着每份礼单去看不成?”
“那你给我下聘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吗?”盈袖坐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探头闻了闻他酒杯里的葡萄酿,很是喜欢那味道。想偷喝一口。
谢东篱拨开她的脑袋,笑道:“你不能喝。等这小子生下来了,再给你喝。”说着,将自己的葡萄酿一饮而尽,才又道:“我给你下聘,用的是我娘留下来的东西,还有谢家的一部分东西,这些都是早就留下来的。”言外之意,就是陆瑞兰没有动这部分东西,不然那时候,谢东篱应该就会察觉了。
“可是我觉得吧,你那时候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盈袖托腮看着谢东篱精致如画的侧颜,深思说道。
她现在知道了谢东篱的来历,自然明白对于他来说,谢家的传承对他没有什么意义。
谢东篱放下琉璃盏,将盈袖揽过来,和她头抵着头,声音很是低沉地道:“对,我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