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着看着谢东篱,又道:“五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放心好了,五弟妹我平平安安带出去,完完整整给你还回来。”
说得盈袖跟件物事一样。
谢东篱笑道:“大嫂言重了,我怎么会不放心呢?不过,也当问一问袖袖。”说着,他看向盈袖,问道:“今儿要跟大嫂一起去长兴侯府吗?”
“大嫂,去长兴侯府观礼,我要摆公主仪仗,恐怕不能跟大嫂一起了,还望大嫂见谅。”盈袖笑着摇了摇头,对谢东篱道:“我也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其实摆公主仪仗这件事,是她临时想起来的。
本来以她的身份,只以谢家媳妇的身份上门道贺是情份,以公主身份道贺是道理,无论怎样去,长兴侯府只有感激她的,不会不高兴。
陆瑞兰微微一怔,没想到盈袖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绵里藏针就把她推开了。
“这样啊?那也好,不过我刚来的时候,还没见五弟妹吩咐要摆公主仪仗,莫不是临时想起来的?”陆瑞兰笑着点了点头,“五弟妹,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就差明摆着说盈袖是为了避开她,才故意要摆公主仪仗。
盈袖确实是为了避开她,才要摆公主仪仗的,但是只要她不承认,谁能一口咬定呢?
难道盈袖连个出行的自由都没有了?
“大嫂这话就说得难听了,要是真把我当一家人。却这样揣测我,实在让我寒心。算了,我这人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不懂作伪。大嫂既然对我有了成见,再勉强说一家人应该和和睦睦的话实在太矫情了,我就不留您了。就像您说的。我临时起意要摆公主仪仗。好多事情要做呢,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盈袖索性把话说开了,连面子都不留了。
陆瑞兰涵养再好。此时也被盈袖一副惫懒样儿气得手直抖。
好在藏在袖子底下,别人看不见。
“五弟妹,你若是有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跟你二嫂说也行,别憋在心里。看你最近瘦了那么多。我们看着也心疼。”陆瑞兰深吸一口气,依然和颜悦色地说道,“其实就算是临时起意也没什么,你是公主。想怎样就怎样,我们谢家没有公主门第高贵,自然是听公主的。”说着。她对谢东篱点了点头,“五弟。那我和你二嫂她们先走了,你大哥二哥说有事要跟你说,你有空去见见他们。——告辞。”
陆瑞兰一转身,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下去了。
谢家的大门前,宁舒眉在谢家的大车前左顾右盼,终于等到陆瑞兰出来了,却没有看见她背后的盈袖,忙问道:“大嫂,五弟妹呢?她没有跟您一起出来吗?”
她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喜悦,唇角老是保持着上翘的弧度,心情极好。
陆瑞兰苦笑着道:“别等了,她要摆公主仪仗呢,哪里是我们能近身的?”说着,搭了婆子的手,往大车上去了。
宁舒眉失望极了,忙跟着上来,揪着自己团扇的穗子,没好气地道:“她摆架子跟谁看呢?难道真的以为我们会害她不成?不过是我们想着大家是一家人,在无论在家里怎么闹,出了门,大家还是要一致对外才行。”
“她不就是担心我们会害她?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陆瑞兰在心里冷哼一声。
“都是绿春和红夏两个心比天高的小蹄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五弟妹有了警惕之心。以后的饥荒才难打呢。且看着吧,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宁舒眉愤愤不平地说道。
陆瑞兰跟着笑了笑,“就是,先看着吧,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摆公主的谱很了不起吗?
皇室还不是要靠着三侯五相这样的世家扶持?
元宏帝在世家眼里就是个扶不起来的软蛋,绿帽子都不知戴了多少顶。
小磊和盈袖就更别提,谁知道这太子和公主的身份是真是假?
一想起谢东篱的疏远,陆瑞兰就坐立不安。
陆家已经不行了,王家早就灭掉了。
沈家的大丞相年纪老大,也是快退了,五相世家里真正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只有张家和谢家。
而张家的老夫人出身北齐,元宏帝早就对张家不满了。
如今的张四爷张绍天娶了盈袖和小磊的娘亲沈咏洁,才让元宏帝暂时放过张家。
所以说来说去,只有他们谢家才是真正的领头羊。
而谢家靠谁?
当然只有一个人,就是谢东篱。
这个人,不仅背负着整个谢氏家族,还有陆家,以及万宁侯府的宁家。
所以他们一定不能放任谢东篱被皇室的人笼络。
陆瑞兰和宁舒眉的马车走了好远了,盈袖的全副公主仪仗才摆了出来。
谢东篱骑着马在旁边相随,一边走,一边跟车辇里面的盈袖说话。
盈袖不由气闷。
她特别想跟谢东篱一样骑在马上,并辔而行,两人一起说说笑笑,指点河山,多美好?
可是就因为不想跟陆瑞兰她们一起走,她不得不祭出自己的公主仪仗。
谢东篱明白她的心思,也不说,只是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道:“慕容长青这一次娶的是陆家二房的姑娘,大嫂的娘家人。”
“哦,那是长兴侯夫人的亲侄女吧?我记得大嫂是陆家大房,长兴侯夫人是陆家二房。”盈袖在车辇里说道。
“对,但陆家还没分家,所以还算是一家人。”谢东篱说到这里,眼睛眯了起来。
很快就不是一家人了……
他微微地笑了。
来到长兴侯府门前。果然热闹非凡。
盈袖的公主仪仗算是今天来客里最尊贵的。
因此她一到,长兴侯府门前就清理出一块空地。
长兴侯慕容辰和长兴侯夫人陆瑞枫,以及长兴侯世子慕容长青都迎了出来。
盈袖搭着谢东篱的手,从车辇上下来,笑着对他们微微颔首,道:“今儿是慕容世子大喜的日子,我和外子恭喜世子和世子夫人百年好合。瓜瓞绵绵。长兴侯、长兴侯夫人。恭喜你们。”
慕容辰对盈袖拱了拱手,“承蒙护国公主贵言,今日犬子的亲事。能得公主大驾光临,蔽府蓬荜生辉。——公主、谢副相,这边请。”说着,慕容辰亲自领了盈袖和谢东篱进长兴侯府。
长兴侯夫人陆瑞枫和世子慕容长青跟在后面进了大门。
外面的宾客这才依次拿着拜帖进侯府的侧门。
陆瑞兰和宁舒眉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陆家和宁家的几个女眷好奇地问她们:“那不是你们的五弟妹吗?怎么今儿摆这么大谱?啧啧,连长兴侯都躬身行礼。好大的派头!”
“人家是公主,你能比吗?还不赶紧收拾收拾,从那边进去。新娘子呢?新娘子什么时候过来?“新郎官还没有出来接亲呢,等新郎官出来了。就差不多了吧。”
陆瑞兰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对宁舒眉道:“你带着咱们家的孩子先进去。我回娘家一趟,看看清芬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清芬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她是陆家二房最小的嫡女,今年才十五岁,生得娇俏美貌,但性子温婉贤淑,很会说话。
据说慕容世子就是看中了她温婉贤淑的性子,才松口答应定亲的。
宁舒眉忙应了,“大嫂你快去吧,这边有我看着。”
陆瑞兰回到陆家,看见大门口挂着红绸,一地的爆竹屑,还有许多顽童拿着小风车在门口跑来跑去的呼叫。
家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穿着崭新的衣裳,不像以前都是灰突突的,不是兴旺之家的样子。
陆瑞兰看见这幅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陆家地位超然,一回娘家,立刻就有人领她进去,直接去了陆清芬的院子。
“大姑母来了。”陆清芬忙迎了上来,“劳烦大姑母了。”
陆清芬抱着陆瑞兰的胳膊很是亲热。
“我看看芬儿你准备得如何了。以后你就是长兴侯府的侯夫人,一定要记住你的身份,是陆家姑娘,陆家是你的娘家,陆家好,你才能在侯府站住脚,知道吗?”陆瑞兰低声嘱咐她,又把慕容长青的喜好对陆清芬说了一遍,“都记住了?”
“记住了。我娘也说了,这桩亲事,如果没有大姑母的帮忙,也落不到我头上,我娘让我好好给大姑母磕个头。”陆清芬真的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给陆瑞兰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陆瑞枫也是陆清芬的姑母,但是她说的话,没有陆瑞兰管用。
这桩婚事能成,还是陆瑞兰亲自出马,说服了慕容长青。
“你这孩子,这么见外做什么?”陆瑞兰忙拉起她,“我们都是陆家的姑娘,虽然嫁出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但是也要记住,娘家是我们的后盾,纵然在婆家过得再好,娘家得不着好处,也是枉然。你年纪小,肯定想着先收拢男人的心,这是好事,但是千万要记得,男人多薄幸,不要把一颗真心全部投入进去。再说那长兴侯世子,谁都知道他心坎里的人是谁,你就不要跟她争了,争不过的,别白费力气。”
陆清芬到底年纪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如同一个面具一样套在脸上。
“大姑母说什么,我……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好吧,大姑母只说一件事,今儿是你和慕容长青大喜的日子,可是有人就是不安份,偏偏挑了今天的日子,摆了公主仪仗去侯府观礼。得,她的公主仪仗一摆,你这个新娘子都成了马棚风靠边站了。你的公公婆婆都得弯着腰迎她进门呢,更何况你?估计到时候让你跪一跪都有可能。”陆瑞兰沉吟说道。
陆清芬脸都白了,拉着陆瑞兰的手直摇晃:“啊?真的吗?公……公主?那可怎么办啊?我大婚的日子,拜天拜地拜祖宗,可不想拜公主啊!——大姑母,大姑母,您帮帮我,帮帮我吧!她不是您的五弟妹吗?您这个做大嫂的,难道管不了她?”
陆瑞兰一脸苦笑,“看你这话说的,我虽然是大嫂,但是架不住人家是公主,纵然想管,公主的架子一摆出来,还怎么管?不过你放心,慕容世子既然答应娶你,肯定会跟她一刀两断的。她摆公主仪仗,也不过是为了面子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想,最后还是你嫁了慕容世子,她可没有嫁成!”
“可是……她嫁给了谢五爷……”陆清芬咬了咬下唇,目光露出迷离的神色,“全东元国,说不定是全中州大陆最好的男人……”
“好了,我们五弟可比不上慕容世子,人家是以后掌军的大将。你以后就知道了,你这个长兴侯府的夫人,可比我们谢家媳妇的地位要高多了。”陆瑞兰忙打消陆清芬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只要记得,有事不要自专,凡事跟世子有商有量就好。等你生了儿子,这位置才算是坐稳了。”
陆清芬收敛心神,进去再次洗漱梳妆去了。
陆瑞兰看着她换好大婚的衣裳,盖上盖头,才离开娘家,回长兴侯府。
长兴侯府今天办喜事,整个京城的世家权贵都到场了。
很多老百姓也来凑热闹,在长兴侯府大门对面的大街上挤得人山人海,朝着这边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地说着豪门八卦。
人群中有两个不起眼的人微微抬头,瞩目看着这边的情形。
过了一会儿,年纪大一些的那个人问年纪轻的人:“佳儿,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这两人正是畏罪潜逃的元应佳和夏凡。
元应佳低声道:“看出来了,谢家好像出了问题。三房人明显有了隔阂。”
“还有呢?”夏凡又问,“这些是宅门里面的事,你一个男人就关注这些?”
元应佳握了握拳,心有不甘地道:“您不要看不起宅门里面的事。有时候,宅门里面的事才是大事。”
第626章 扳正
“呵呵,宅门里面的事再大又如何?你知不知道一个词叫一力降十会?”夏凡摇了摇头,“佳儿,你被你皇祖母教导这么多年,她实在是误了你啊!”
“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就是说一个力气很大的人,能够制服十个武艺高强的人。”夏凡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当你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切阴谋诡计在你面前都不会起作用。就如同打仗,当真正的战争来临的时候,你会发现什么战略战术都不管用,只能带着一群人硬冲硬打,拿人命拼出最后的胜利。”
元应佳若有所思,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长兴侯府的大门,嘟哝道:“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祖父大人就不想利用一下吗?”
“谢家的事,没那么简单。”夏凡拍了元应佳的后脑勺一把,“再说,谢家只有谢东篱一个人厉害,别的人不足为虑。你应该盯着元晨磊,而不是别人家的内宅。”
元应佳心里一动,回头又看了一眼盈袖的公主仪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