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凡春运着急地摇头,“我真的没有!大人,我根本就没有功夫,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做穿墙越户的女飞贼?!又怎会被人卖到北城那种下贱地方?您真太看得起我了!”
“没有功夫?”刘侍郎愣了一下,这倒是很大的疑点。
如果她真的不会功夫,那女飞贼就绝对不可能是她。
因为献城的衙差跟那女飞贼交过手,都晓得那女飞贼手上功夫不弱!
“有没有功夫,不是你说了算。”刘侍郎凝神想了想,叫道:“来人!取下她的枷,找人给她验一验。到底有没有功夫!”
刑部里有各种专业人才。不仅能验尸,也能验活人。
很快来了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差婆,她走到凡春运身边。先摸了摸她的脉搏,然后从头到脚捏了一遍。
“邢差婆,结果如何?她到底会不会功夫?”刘侍郎身子往前探去,瞪着眼睛问道。
邢差婆有些犹豫。看了看凡春运,低着头。拱手道:“大人,属下只能验出人犯筋脉被废,确实没有功夫。”
“看!我没说错吧!我确实不会功夫!你们抓错人了!”凡春运眼里升起一丝欣喜,心里砰砰直跳。打定主意只要这一次能逃出去,她一定离开东元国,走得远远的。
刘侍郎皱了皱眉头。
没有功夫。那一切指控都不成立了,光长得像好像也没有用。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而已,看来他们真的抓错人了。
刘侍郎抬了抬手,有气无力地道:“来人,放人。”
一个衙差走上前来,正要给凡春运解开大枷,从大堂门口传来一声淡淡的招呼声。
“慢着。”
大家回头,看着谢东篱带着两个带刀侍卫缓缓走了进来。
凡春运眼前一亮,但很快,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双眸渐渐盈满泪水,目光追随着谢东篱的身影一直到刑部大堂的上首。
刘侍郎忙从上首下来,对谢东篱躬身行礼,“谢副相,您怎么亲自来了?有话传下官去丞相阁回话就好。”
谢东篱抬了抬手,“刘侍郎多礼了,本相来刑部看卷宗,听见抓住了女飞贼,所以过来看看。”说着,坐到刘侍郎亲自给他搬来的圈椅上,对刘侍郎点点头,“你去办案,我就听听。”
刘侍郎搓着手,十分为难地道:“这个……可能抓错了,不是女飞贼。”说着,往凡春运那边指了指。
谢东篱转头看了看,目光平静至极,好像在看一根柱子,一块瓦片一样,完全不当对方是人的那种目光。
凡春运心如刀绞,闭了闭眼,泪如雨下,终于呜咽哭了出来。
谢东篱眉头微凝,淡淡地道:“刘侍郎,公堂之上居然有人喧哗,该当何罪?”
刘侍郎一怔,马上意识到是在说凡春运,立刻转头恼道:“哭什么哭?再哭打板子!”
凡春运忙止住哭声,紧紧咬住下唇,目光只盯在谢东篱身上。
谢东篱视而不见,对刘侍郎道:“怎么会抓错了?难道你不是拿着画像抓人?”
“是拿着画像抓人。”
“这个人难道跟画像上的女飞贼长得不像吗?”谢东篱拿手指头点了点凡春运。
“像,十分像。”刘侍郎点头哈腰说道。
“那怎么说抓错了?”
“是这样的。”刘侍郎将邢差婆叫了过来,“我们刚才给她验过,发现她并没有功夫。您想想,那女飞贼在献城做下大案,还亲手打伤几个捕头,怎么可能不会功夫?所以,下官在想,是不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呵呵,没有功夫?”谢东篱看向邢差婆,“是你给她验的?”
邢差婆忙点头,“正是属下。刚才验得这女犯筋脉被废,没有功夫在身。”
“筋脉被废?”谢东篱做出愕然的样子,“好端端地,谁会废掉一个没有功夫的人的筋脉?”
他这样一说,刘侍郎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是被凡春运忽悠了。
是啊,如果她本来就没有功夫,谁会来废她的筋脉?!
邢差婆更是满脸羞惭,道:“谢副相说得对,属下大意了,没有想出来。”她将“眼下”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谢东篱点了点头。淡然道:“也不能怪你,是有的人太过奸猾。试想如果她的筋脉没有被废,那么你去查验她有没有功夫,是完全可信的。可是她的筋脉被废之后,要如何查验?谁能证明她到底是功夫被废了才有现在这样的状态,还是本来就没有功夫?——你能担保吗?”
当然不能,谁也无法证明凡春运到底是本来就没有功夫。还是被废了所以没有功夫。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一个让她无法自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死循环。
“谢副相高见!”刘侍郎急忙说道,“下官险些中了这女飞贼的奸计!”
凡春运被噎得几乎吐血。
谢东篱的话听起来完全无懈可击。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如果他打击的对象不是自己,自己也会相信他的话!
可是自己明明是没有功夫的,他为什么要一口咬定自己有功夫?!
凡春运颤抖着双唇,对着谢东篱跪了下来。抬头看去,却只看见谢东篱不加掩饰的嫌恶眼神。虽然不发一言,却让凡春运痛不可仰。
她的一颗心如坠冰窖,顿时明白过来,谢东篱就是想她死啊!
为什么?是姐姐在他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吗?
还是自己做的事。被他发现了?
凡春运心里一阵慌乱,嘴唇嗫嚅着,想要开口说话。
嗤!
一粒小石子突然破空而来。打在她的咽喉处。
凡春运只觉得喉咙那里火辣辣地疼,但戴着枷。无法用手去够自己的喉咙。
“金燕子,你还有什么话说?!”刘侍郎已经回到自己的上首位置上,威严地问道。
凡春运张了张嘴,恐惧地发现自己又不能说话了!
“哑口无言了吧!”刘侍郎又将惊堂木一拍,“来人,让她画押!女飞贼金燕子罪大恶极,理当处斩!”
几个衙差拿着写好的证供走过来,按着凡春运的手指画了押。
谢东篱点了点头,“将她先收押在白塔大狱,择日处斩。”
凡春运听见白塔大狱四个字,差一点晕死过去。
这一次,她隐隐觉得不会如同上一次那么好运了。
这一次,她无比怀念那个对她永远心软的姐姐……
“谢副相!能不能求您给我姐姐带个口信,就说我对不起她,想见她最后一面?”凡春运咬了咬牙,对着谢东篱的背影叫道。
谢东篱回头看了看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最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凡春运听得莫名其妙,就这样被人带到白塔大狱的顶层关了起来。
她看着这间狭小的屋子,看见了那一道通往塔顶的旋梯,正在琢磨等盈袖来了,她要如何求情,只要这个愚蠢的姐姐再一次心软,她发誓一定先整死她……
“哈哈,果然是个绝色,只可惜破了身子。”
“在窑子里待过,床上功夫想必不错!”
几个看上去就穷凶极恶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狞笑着逼近了凡春运。
凡春运瞪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这这这……这不是她曾经对她错认过的那人说过的,她要对姐姐盈袖做的事吗?!
“……将她关入白塔大狱,然后马上找一群最穷凶极恶的男人轮了她……”
当你做的每一次恶,设的每一个局,最后都会回到自己身上,这种打击,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凡春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这个世上,不是每个错误都能弥补,有些事情,既然错了,就要承担责任。
啊——!
白塔大狱的顶层发出声声惨叫,惊起塔顶栖息的一只只白鸽。
它们呼啸着飞上天空,在蓝天下尽情滑翔。
白塔大狱太高了,那惨叫声传不到地面上。
盈袖站在白塔大狱前,立在谢东篱身边,眯眼看着塔顶的方向,只看见突然飞起来的只只白鸽,并没有听见塔顶的惨叫。“凡春运就在塔顶。你上一世面对过的情形,她也在面对。”谢东篱淡淡说道,“但是她没有你的勇气,她不敢从塔上跳下来。”
“我说了会为你报仇。赏善罚恶,不会多一毫,也不会少一毫。”谢东篱握住她的手,“她对你,对东元国的人做过的事,我都会一一奉还。还没完,这只是开始。”
第496章 藏刀
盈袖长长吁出一口气,整个人轻松许多,那块自她重生以来就压在她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被彻底搬开了。
她回望着谢东篱,眨了眨眼,俏皮地道:“我比较蠢,不愿放弃的东西太多,所以最后只能以命相搏。她就不一样,她什么东西都能放弃,只是不能放弃性命。”
为了能够活着,或者活得更好,凡春运什么都肯做,将别人当做踏脚石是家常便饭。
盈袖不一样,她也想活着,也愿意活得更好,但是她的底线更高,很多东西对她来说,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比如亲情,比如尊严。
“但是对我来说,我只希望你能活着。”谢东篱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活着……”
盈袖的笑容越发灿烂,“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会如同上一世一样没用。”说着她皱了皱鼻子,“师父,上一世的时候,你为什么只教我辨药和游泳呢?如果你也教我功夫多好?”
如果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有功夫,就不会在白塔大狱上被几个囚徒逼得跳下白塔自尽身亡了。
谢东篱默了默,声音很是飘忽,“……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所以来不及教她更多的东西。
“没有那么多时间?不会啊?我明明见你还在做你的副相做得好好的。”盈袖拉着谢东篱的胳膊摇了摇,偏了头看他,有些撒娇地说道。
谢东篱闭了闭眼,“以后告诉你。”说着,带着她的肩膀一转。往他们家所在的西城坊区行去,“咱们得收拾收拾东西,过几天启程去北齐京城。”
盈袖低叫一声,惊喜地道:“啊?难道要对北齐动手了?”
谢东篱但笑不语,带着她回去了。
过了几天,谢东篱主动下帖子,请慕容长青过府做客。
慕容长青看着谢东篱下的帖子脸色特别扭曲。他纠结了一整夜。才回帖答应赴宴。
盈袖听说谢东篱要专门请慕容长青吃饭,很是惊讶,问他道:“你要做什么?”
慕容长青对盈袖一直不肯放弃。但又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盈袖反而不好做什么,所以只当没看见。
但是谢东篱……他不应该想揍慕容长青一顿才好么?还请他吃饭?
“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毒死他,看他还敢不敢打我媳妇的主意。”谢东篱泰然自若地说道。一边握着盈袖的手,教她练字。
“你就扯吧。”盈袖扯了扯嘴角。“你快说,好多着呢!”
谢东篱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奇兵突进,直捣黄龙。”
盈袖一怔。“奇兵突进?你想让他做什么?”说完又有些酸溜溜地道:“原来不是为了我啊?”
“当然是为了你。”谢东篱放下毛笔,摸摸她的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我请他吃饭。他自然不敢再打你的念头。”
“又来!”盈袖拨开谢东篱的手,情知他没有说真话,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她信任谢东篱的本事,就算慕容长青想打架,也不是谢东篱的对手。
很快到了宴请的日子。
这一天是谢东篱休沐在家,慕容长青来到谢宅,被几个下人领到外院谢东篱的书房。
“慕容世子来了,快请坐。”谢东篱命人搬来圈椅,放在他书桌对面。
慕容长青坐了下来,和他寒暄几句,谢东篱就带他去宴客的花厅吃酒。
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
“慕容世子,我先敬你一杯。”谢东篱抄起双耳螭龙卧水冰瓷酒杯,对慕容长青拱了拱手。
慕容长青似笑非笑地晃着手中的酒杯,也不说喝,也不说不喝,只是问道:“谢副相,您今儿到底是摆的什么宴?”
谢东篱微微一笑,自己先举杯喝干这杯酒,对着慕容长青亮了亮杯底,才道:“当然是谢礼宴了。我要谢谢慕容世子在东元国危难之时挺身而出,领兵杀敌!”
慕容长青一怔,慢慢将酒杯放了下来,他的眸子渐渐变得黑沉,声音也很低沉:“哦?谢副相既然这么说,那知不知道人家都说我慕容长青是为了……护国公主才挺身而出的呢?”
“这么说的人不是没长眼睛的庸才,就是别有用心的恶人,慕容世子何必在乎庸才和恶人的话?”谢东篱提起酒瓶,给自己又满上,然后举起来,又对慕容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