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眨了眨眼,努力让眼里的泪水不掉下来,幽幽地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上一世我死了之后,你……没有给我报仇吗?”
谢东篱的脸有些发热,幸亏是夜里,背着灯,可以掩盖他脸上突然而起的羞赧。
盈袖回过头看他,大大的杏眸里满是探究的神色。
谢东篱长叹一声,低头和她亲吻,唇齿交缠中,慢慢吐露实情,“……我来不及给你报仇。那一天,亲眼看见你倒在血泊中,不知怎地,我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告诉自己,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也不知为何自己有这个想法,但是那一刻,我只想让你活过来,不惜任何代价,让你再活一次,弥补你所有的遗憾,也弥补我……迟到的觉醒。”
那一刻,她的血氤氲了他的双眼,心底最深处的冰层发出碎裂的声音,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悲恸、遗憾、觉醒、顿悟,全身的力量都在喧嚣。
恍惚中,他看见紫色的睡莲在彼岸缓缓绽开巨大的花瓣,形成一个通道,连接着过去和未来。
就这样,他和她在那一瞬间一起借着紫琉璃的力量重生了。
不过重生这种事,向来是说不清的。
就如他这样通天彻地的大能,结果也不是和她同时回到过去。
他推算出来,自己比她,早重生了三年。
所以他外出游历,将一切都安排好,然后三年之后,在青江上的月夜里,静静等待着与她的邂逅。
盈袖回身抱着谢东篱,大汗淋漓,不仅是高兴,而且是狂喜,因为太过激动,全身软得连腿都在发抖。
原来自始至终,不管前生还是后世,他的眼里都只有她。
而她的心里自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个。
这样干净纯粹的感情,真好。
盈袖在谢东篱怀里辗转,泪水打湿了谢东篱的前襟,在他宝蓝色箭袖长袍上洇湿了一块地方,看上去像云雾,在藻叶纹的刺绣下若隐若现。
谢东篱温柔地拥着她,想着他们重生那一刻看见的紫琉璃,眼里又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因为突然重生,他的一些记忆被封印了,为了找回他的记忆,他靠着强大的推算能力,做了些手脚。
结果最后那些手脚,却指向了不可知之地,并且带他去了那个地方……
这一刻,谢东篱有些疑惑。
这一切到底是他设的局,还是不可知之地的那人,给他设的局?
他们只想唤醒他。
而他,只想给怀里的这个女子一个机会。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谢东篱将感叹藏在心里,更紧地抱紧了盈袖,“天晚了,咱们回家吧。”
盈袖在他怀里点点头,“嗯,回家。”
两人携手上了车,往西城坊区行去。
盈袖看着城里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了去东宫报信的陆乘元,回头看着谢东篱道:“我还有个麻烦……”
谢东篱微笑着看着她,挑了挑眉,“……金燕子吗?”
“你知道了?”盈袖有些紧张,“凡春运都说了,是她让云筝装成女飞贼金燕子挑的事,你知道的,云筝,跟我长得有些像。”
看着盈袖紧张的神情,谢东篱莞尔,他伸手刮刮她的面颊,食指的骨节在她细嫩的脸上滑过,恋恋不舍,“谁说跟你像的?明天就知道了。”
还要卖关子!
盈袖瞪着眼睛看着谢东篱。
“放松些,相信我。”谢东篱握紧她的手,努力给她信心:“我知道这两年,你习惯靠自己。但是我回来了,把一切交给我。”
盈袖想了想,“好,但是你不能将我蒙在鼓里。与我有关的事,都要告诉我。”
“那是自然。”谢东篱点了点头,想了想,“那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盈袖抬头看他。
“你的哑药,我使人给凡春运解了。”谢东篱淡淡地道。
他需要凡春运自食其果,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做哑巴。
盈袖笑了笑,“行啊,有什么原因呢?”
“你过几天就知道了。”
……
此时的东宫里,陆乘元正被皇太孙元应佳命人按在地上跪着,照着他脸上抽耳光。
“殿下!殿下!请问我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待我?”陆乘元简直惊呆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
中午他拿着金燕子的画像来的时候,皇太孙殿下明显很是愉悦,还留他吃了午饭,让他在这里候着,然后拿着画像出去了。
结果到了傍晚时分,元应佳怒气冲冲地回来了,气得在书房里推倒了书桌,又砸碎了几张太师椅。
“你还有脸问殿下?!你知不知道你这小人妄进谗言,让殿下险些出了大丑!”元应佳的心腹太监照着陆乘元的脸又抽了一耳光,同时将他呈上来的画像扔到他脚下,“说!你为何要故意诬陷护国公主?!”
“我诬陷护国公主?!这是从何说起?!她自己有病,犯病了就又偷又杀人……”
啪!
又一个耳光,这一次打得陆乘元口鼻出血,扑倒在地上。
“还不说实话?!”元应佳冷声挥了挥手,“把献城县令送上来的画像给他看看!”
那太监将从刑部和大理寺取来的女飞贼金燕子的画像扔到陆乘元面前,“你自己看!是不是很眼熟!”
陆乘元低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这两张画像哪里是护国公主盈袖的画像?!
这明明是凡春运的画像!
那太监指着凡春运的画像,恼恨道:“陆乘元,你好啊!为了包庇自己的姘头,尽敢拿护国公主的画像糊弄殿下!幸亏殿下机敏,去了刑部,先要了献城县送来的画像看了,没有将你送上来的画像拿出来出丑!”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陆乘元脸上的神色如同被雷劈了,僵硬得如同木头人。
“怎么不可能?我跟你说,明儿全京城、全东元国上下,都要用这个画像张榜悬赏,捉拿这个女飞贼金燕子!——谢副相专门出了公文,举报有功,奖十两银子。抓住女贼,奖一万两银子!”那太监指着凡春运的画像弹了弹指甲,“你自己说,是不是你知道女飞贼是你姘头,所以故意陷害护国公主以混淆视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拿我们殿下当枪使!”
陆乘元满心委屈,但仔细想想,确实有些蹊跷。
比如他也问过凡春运,那画像从哪里来的,她只说她舅舅是北齐锦衣卫督主,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暗示是她舅舅的手下给她弄来的。
但凡春运的舅舅,不是已经失踪好久了吗?
他也真是糊涂,一心想着跟护国公主过不去,要讨好皇太孙元应佳,连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都信了……
陆乘元心里难受得紧,但是皇太孙震怒,他只好低头认栽,被皇太孙身边的人打了一顿后,将他轰了出来。
他从东宫一出来,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便赶紧往南城跑去,想找凡春运问个清楚,谁知到了门口,发现那里几乎被人搬空了,而自己妻子的一个心腹婆子守在那里,看见他来了,对他屈膝行礼道:“四少爷,您要找凡姑娘,请去北城的春风楼寻她。”
“春风楼?那是什么地方?”陆乘元的脸都绿了。
第493章 应劫
“春风楼是什么地方,您去了就知道了……”那婆子掩着嘴笑了笑,又福了一福,对陆乘元道:“四少爷,这里的屋子,您是要留下来,还是转卖?”
“你别管我的事!”陆乘元有股被下人轻视产生的恼羞成怒的尴尬,他怒气冲冲一甩袖子,马上又往北城去了。
他在北城坊区走了两圈,中间忍住路人的白眼,才打听到春风楼的地址。
待他赶到春风楼,看见那两排窝棚门口排着长长的队,还有那些脏兮兮挤眉弄眼的贩夫走卒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春风楼……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扯住一个满脸猥琐笑容的男子问道。
那男子斜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华贵,倒不敢怠慢了,忙低头含糊道:“就……就是窑子啊……”
陆乘元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扶着那窝棚的墙,差一点没晕过去。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走到窝棚大门边,对那守门的男人道:“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凡春运的女子?”
那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凡春运可是我们春风楼里的今天买来的头牌姑娘,你没看这么多人排着队要去弄她吗?”
“什么?!谁?谁卖的凡春运?你们怎么能逼良为娼?!”陆乘元简直心如刀绞,难以相信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此时正被这些猥琐男人们糟蹋……
“喂!你谁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什么时候逼良为娼了?她自己自甘下贱。关我们什么事?再说她又不是东元国的人,就算逼良为娼,你管得着吗?你到底是北齐人,还是东元人啊?!”春风楼的妈妈这时踱了出来,腰间褡裢里鼓鼓囊囊,都是凡春运今天给她挣的皮肉钱。
本来说今天只接十个客人,但是这银子实在还好赚了。哗哗跟流水似的。这妈妈一狠心又多了十个人的名额,然后剩下的这些人,是十个铜钱进去摸一摸。不可以做,只能摸……
陆乘元一怔,这妈妈口齿伶俐,说话的理儿这么足。明显是有人教过的啊……
他心里一抖,想了一想。从袖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妈妈通融通融,我想进去见她一面。”
那春风楼的妈妈斜眼打量他,暗道这人莫不就是那凡春运的相好?一边想一边凑过去轻佻地问道:“凡春运是你什么人?她到我这里的时候。可还是处儿啊哈哈哈哈……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这位爷,如果她真的是你的人。莫不是你不行,所以她想男人想疯了。所以到我们这里来接客了?”
这妈妈在北城开春风楼,三教九流混得开,说话也是荤素不禁,她觉得没什么,可把陆乘元听得面红耳赤,又怒不可遏,恼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谁不行?谁不行?!”
“咦?咋这么生气?不是真说到点子上了吧?”那春风楼的妈妈撇了撇嘴,正好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凡春运的房里出来,便对陆乘元指了指凡春运的小黑屋,“好了,看你出了这么多银子的份上,进去吧。可说好了,现在她已经不能接客了,只能摸一摸。不过你反正不行,也只能摸一摸……”
陆乘元一头冲了进去,身后传来那些排长队男人的爆笑声。
进到里屋,陆乘元费了一番功夫,才看见里面的情形。
只见这里只有一幅木板子搁在一堆黄泥砖上,算是床了。
屋子没有窗子,一盏油灯搁在地上,发出昏黄的光芒。
而那木板床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的衣衫被撕成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双眸红肿,脸上一边被打肿了,她捂着脸,慢慢转过眼眸,看了陆乘元一眼,瞳孔猛地一缩,委委屈屈地道:“陆郎?!是陆郎吗?!你可来了!快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被你妻子卖到这个地方被人糟蹋,你一定要救我啊!”
陆乘元今日在东宫已经收到惊吓,又被打了一顿,结果来到这里,看见自己捧在手心里如同女神一样的女子,原来贱如泥石,心里多年的坚持轰得一下崩塌了。
他红着眼,慢慢走了过去,来到木板床边上,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发出一声嘶吼,冲过去抱着凡春运,狠狠地道:“……你宁愿给这些贱人睡,也不愿我碰你一下!看来真是我太抬举你了!”说着,他彻底扯掉凡春运身上已经被撕成一条条的破布片子,一下子压了上去。
凡春运大惊,更没想到陆乘元也有不听她话的一天,气得连声大叫:“你不要欺侮我!我今天接了二十多个客,快要累死了,你是想我死吗?”
“接了二十多个,也不差我一个!”陆乘元恶狠狠地道,双眸充血,被刺激得口不择言,他到底是男人,很快就制住了凡春运,几乎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在她身上交代了,伏在她耳畔重重喘息。
那听见凡春运大叫马上冲进来的妈妈一看陆乘元这样儿,忍不住拊掌笑道:“哎呦喂!还真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这一阵风似地就出来了,我们都来不及把你拉走你就交代了……啧啧……”
那妈妈盯着陆乘元身下的凡春运笑道:“凡姑娘,你也不是雏儿了,现在可知道什么男人才是好男人吧?潘驴邓小闲,一个不能少。你这男人,潘邓小闲四样俱全。只少了个驴字,就不能跟着他。我们北城的男人虽然没有潘邓小闲,但一个驴字,就能让你夜夜进洞房,日日做新娘。——怎样?好好在这里做,我妈妈不会亏待你。等这楼子做大了,我给你分红。教你做妈妈。怎样?”
陆乘元被这春风楼妈妈的话气得火星直冒,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