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篱以前就教过她,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
哪怕是先皇留下来的顾命大臣,你看有几个得善终的?
对于皇帝来说,需要的是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掌控。
这也是给新皇帝递上一个上好的借口,让他既可以利用刘家笼络军心,又可以对朝臣进行清洗,换上自己的人马,同时也能让他们刘家的冤屈沉冤昭雪。
陆瑞兰想了一下,笑着点头道:“真不愧是五弟妹,你这个样子,已经是算无遗策了。就算五弟在这里,恐怕也想不出更好的计策。”
也不是想不出更好的计策,只是再好的计策。也要最后能发挥作用,才算是好。
而盈袖对于时机和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一个格外精妙的地步。
她这些日子出的主意,无一不顺顺当当地实现了最终目的。
而且她的想法多是从商人的角度出发,总是力图让多方得利,这样别人才会为你的事出力。
只想着吃独食的人,是做不大生意的。
这种思维用在官场上一样适用。
陆瑞兰和宁舒眉都站了起来。道:“我们去找你大哥、二哥说一说。想法把刘家的事,捅到新皇帝那里去。”
盈袖点了点头,“让大哥、二哥小心些。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不能露面。”
“这是自然。”陆瑞兰和宁舒眉携手离去。
她们走了之后,盈袖在庭院里转了几圈,就决定明日出去找找盛家药铺。
盛家虽然隐居,但是天下药铺还是盛家产业。每隔几年要来收利息的。
但是天下药铺现在也是隐姓埋名,不叫天下药铺了。
它表面的身份。也许是赫赫有名的大药铺,也许只是街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药铺。
盈袖并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盛家药铺,但是她反正有的是空闲,就一家一家问过去。只是想他们向盛家传个话,问问谢东篱的近况。
再过几天,谢东篱就走了半年了。
足足六个月。她已经快受不了了。
自她重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谢东篱跟她这么久没有见面。
……
刘家人借着当初谢东篱在北齐留下的人手,终于将刘家的事,送到了新皇帝齐诚帝面前。
齐诚帝果然不负所望,见了这件事大喜,借机将兵部一干不听他话的旧人一竿子全撸了下来,换上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兵部官员,算是将军队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不怕他的兄弟们造反。
然后命人清查当初刘家的命案,到底有没有猫腻在里面。
大理寺一查,当然就查出了猫腻。
不仅锦衣卫上上下下遭到清洗,就连六部很多盘根错节的官员也被罢黜。
当然,这些官员里面有当初确实在刘家命案里插了一手的人,但也有因跟别的皇子沾亲带故,或者勾勾搭搭,对新皇帝不忠心的人。
齐诚帝借这个机会,将当年刘家的案子做大做实,最后定案,说这是由前锦衣卫督主夏凡发起的,因嫉妒大将刘常雄的丰功伟绩,嫉贤妒能,同时为了控制军方势力,而进行的一场丧心病狂的灭门惨案。
夏凡是罪魁祸首,刘家人,包括刘大姑娘,都早就被害了,后来进宫的“刘大姑娘”,是夏凡找来的一个假货冒充的。
这个假货不仅欺骗了北齐朝廷,也欺骗了东元国皇室朝廷,实在是罪大恶极。
为了平息两国的愤怒,齐诚帝宣布要齐雪筠已经被处死,尸首送回给东元国。同时,为了表达善意,他向东元国求娶贵女为妃。而首犯夏凡负罪潜逃,由北齐皇帝亲自签发通缉令,在整个中州大陆悬赏重金,追捕夏凡。
而作为首告的几个当年逃过灭门惨案的刘家人,也就是刘东义和刘东鸣,被新皇帝齐诚帝授了两个子爵的爵位,算是安抚。
夏凡犯了这样的大罪,本来夏家应该灭族。
但是夏家本来就只剩下夏凡一个人了,因此齐诚帝也没有再株连到别人,只把夏凡在锦衣卫的心腹手下全部处死。
而夏暗香却在被收监的时候,哭喊着自己不姓夏,跟夏凡并没有关系,说她只是夏凡认的干外甥女。
正好先前夏暗香的县主被齐孝帝撸了的时候,夏凡又给她改回了原来的姓名凡春运。
这样一来,说她自己不姓夏,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种小事,齐诚帝自然是懒得管。
而北齐大理寺里夏凡留下的人手,更是拼了全力将夏暗香救了出去,只是她不能再叫夏暗香,只能改回原来的姓名凡春运。
但是她虽然被救出来了,却无家可归,只得跟云筝两个人流落街头。
云筝还是有些本事的,她的蛊王苏醒在即,身上的功夫都恢复了一些。
晚上出去找了几个土财主做了一票案子,偷了一百多两银子回来做盘缠,打算和凡春运一起回东元国。
因为她们在北齐国实在住不下去了,随时有被打、被卖、被杀的可能。
……
盈袖戴着面具,站在大树的阴影里,对来传信的人赏了一锭银子,低声道:“你们说的可属实?凡春运确实住在那破庙里?”
“正是。我们兄弟几个在门外看着呢。只有她,和她的一个丫鬟。”
盈袖挑了挑眉,“丫鬟?她还有丫鬟跟着?”
这丫鬟倒也忠心,凡春运都潦倒成这个样子了,她还不离不弃。
“是。那丫鬟好像还有些本事,今儿出去了一趟,我们兄弟都没有看见她到底什么时候出去的。”
盈袖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们走吧。”
她揉了揉手腕。
自从知道夏凡倒了,盈袖就没想过要放过凡春运。
可惜凡春运有蟑螂命,居然又从监牢里被人放了出来。
第476章 回返
如果不是内伤未愈,盈袖自己马上会去破庙直接要了凡春运的命了。
但是她现在连一般人都打不过,更别说半夜独自摸到破庙,突破夏凡留下的心腹属下的防线,亲手杀凡春运了。
她默默回到刘家大宅,一晚上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半夜起身,披了件薄薄的披风,往院子里绕弯散心去了。
庭院很静,只有夏虫的唧唧声偶尔打破午夜的寂静,如同她心烦意乱的心事。
刘家的冤情算是已经沉冤昭雪,告一段落了。
虽然盈袖不觉得这件事真正的真相大白了,但是就刘家来说,他们要的也只是这个结果。
夏凡被除去锦衣卫督主的职务,被全中州大陆通缉,皇后齐雪筠也被揭穿是假货,受到酷刑折磨,等送到东元国,她就是一具尸体了。
只可惜她还是留下了子嗣,而这子嗣,在东元国还是唯一的皇太孙。
就冲着元应佳这个皇太孙,元宏帝就不会太扫齐雪筠的面子。
盈袖甚至能想到元宏帝会如何处置。
而且新登基的齐诚帝表示了极大的善意,甚至愿意纳东元国贵女为妃,并且表示,如果东元国有合适的公主,他愿意娶为皇后。
虽然盈袖怀疑齐诚帝是因为知道东元国没有未嫁的公主,才故意这样说的,但是人家的诚意表现在天下人面前,你自己没公主可嫁,总不能怪他咯?
她在庭院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出去那个破庙附近看一看。
纵然不能亲手要凡春运的命,找机会在那里下下毒,应该也是可以的……
盈袖这一次来北齐国,身上带的不仅是以前那些强效泻药、痒痒米分之类的东西,而是带了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
只要有机会,她就不会放弃一试。
她回屋里换上那身水靠,装扮成男子的样子。外面穿着普通的灰色衣衫,悄悄离开了刘家大宅,往先前那些人告诉她的破庙所在地找了过去。
那个地方离南城门很近,看起来。凡春运和她的丫鬟,是想天一亮就出城,回东元国了。
东元国就在北齐的东南方。
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但是天边鱼肚白渐渐呈现,那样又大又圆的月亮只成了鱼肚上面一个浅显的圆圈。
星星倒是不多。只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有些点缀。
天就快亮了,宵禁也已经结束。
很多做早市的商家已经打开大门,开始盘点货品。
卖早点的食肆和小摊也开始升起袅袅的热气和炊烟。
盈袖低着头,在北齐京城的小巷子里穿梭,很快来到了那个破庙附近。
她刚一走近那破庙一丈左右的地方,突然觉得左手腕的光剑玉镯突然开始发热。
盈袖心里一怔。
她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左手,目光扫了一眼藏在走进衣袖底下的玉色手镯。
没错,那手镯确实越来越热,烫得她的手腕都快掉皮了。
盈袖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那灼热才消褪了一些。
她再退一步,那灼热又消褪了一些。
直到她退出破庙外两丈远的地方,那灼热才完全消失了。
盈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破庙,暗忖难道这里也有蛊这种东西?
因为她的玉色手镯,只要碰到有蛊存在,就会自动发热提醒她。
不过以前都是离得很近才能感知,如今却是隔着两丈远就有反应。
到底是那蛊太强大,还是她的感觉越来越强大?
想到自己如今身受重伤,应该不是自己的本事越来越强大。
那就是那破庙里面的蛊,特别强大!
凡春运有蛊?
盈袖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不太可能。
她唯一记得真正有蛊的,是东元国那个被她当机立断毒死了的元应蓝郡主。
因为元应蓝挟持她娘和弟弟,逼她去南郑国,跟她爹元健仁合作。想让他们娘儿仨死在南郑国。
不过盈袖有师父谢东篱在手,轻轻松松收拾了南郑国的假大巫,接回了娘亲和弟弟。
元应蓝应该已经死了,那么,破庙里面有蛊的人,是谁呢?
盈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在附近观望一阵子,等里面的情形摸清楚了,再进去看一看。
不过她没有等多久,就看见凡春运的那个丫鬟名叫云筝的从破庙里面走出来,好像要去买早饭的样子。
盈袖的心思本来都放在破庙里,没有过多的关注云筝。
直到云筝从她身边走过,盈袖手腕上的玉镯突然灼热得跟烧红的烙铁一样,盈袖才飞快地睃了云筝一眼。
为了不引起她的注意,盈袖并没有看着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留心关注着云筝的动向。
她这才明白,原来云筝,才是有蛊的那个人。
而且她的蛊,比当初元应蓝的蛊还要强大。
有这样一个人在凡春运身边,盈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现在没有那么大本事,斗得过有这样强大的蛊的云筝。
而蛊这种东西太恐怖,一不小心,她就会成为云筝的傀儡,被她控制。
盈袖不敢,也不能冒这个险。
她没有继续行动,而是走到一个卖早点的小摊前,要了一碗咸豆腐脑,还有一个肉包子,慢慢吃起来。
云筝越走越远,盈袖手上玉镯终于又恢复了原状,一点都不烫了。
她忙吃完早点,趁着云筝还没有回来,往破庙那边去了。
凡春运枕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躺在地上睡觉。
她脸上依然蒙着白巾子,身上盖着一张狼皮毯子。
盈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玉镯并没有显示任何异常。
这说明,凡春运没有蛊,而且她也没有被蛊控制。
但是云筝如果有那样强大的蛊,她又为何要跟在如今一文不名的凡春运身边做婢女呢?
盈袖心中有千百个疑问,不知应该先从哪一个着手。
凡春运睁开眼,目光往破庙的窗口看去,慢慢坐了起来。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刚才有人在窗口那里看着她。
可是她睁开眼之后,发现那窗口处并没有别人。
“云筝姐姐?云筝姐姐?”凡春运四下里看了看,心里升起一阵恐惧。
难道云筝抛下她,一个人跑了?
凡春运扶着破旧的供桌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这破庙里供着的红脸蓝衣的菩萨像,认不出来是哪一路神仙。
盈袖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放弃了下药的想法。
因为她的手指没有力气,无法确保扔到凡春运正在喝的水里。
她也不想随便下在井水里,被不相干的人吃了。会殃及无辜。
眼看手腕上的玉镯又在发热,说明云筝已经在往回走了。
盈袖闭了闭眼,转身悄然离去,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云筝背着一个包袱进了破庙,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个人终于从破庙里出来,蓬头垢面地打扮,像是两个小乞丐一样。
就这样凡春运和云筝一起离开了北齐国的京城,往南面去了。
盈袖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城外的大路上。才转身回到刘家大宅。
“大嫂、二嫂,我要回东元国了。”盈袖也不想再待在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