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暗香偏着头,看着皇太孙元应佳道:“这位公子,我看您也有些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目光中一派天真的好奇之色。
站在夏暗香身后的丫鬟云筝笑了笑,目光幽幽地看向皇太孙元应佳,半晌低下头,垂眸看着地上光滑平整嵌花的地砖出神。
“这是夏暗香,也就是以前的司徒暗香,你以前也许见过她。”皇后齐雪筠微笑着说道。
元应佳恍然大悟,忙道:“难怪。如果是司徒家的姑娘,那我当然见过。”顿了顿,他笑道:“你来得正好。你姐夫最近病重,你姐姐正四处寻找神医,盛家传人既然来了,一定要去谢家给谢副相诊治一番。孤实在是很担心谢副相的身子。”
夏暗香立刻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道:“我就是想着姐夫的病,才求师父来东元国的。”
“这样啊?暗香真是姐妹情深呢。”元应佳笑着夸了一句,看了皇后齐雪筠一眼。
皇后齐雪筠对他使了个眼色,转头对盛郎中道:“盛郎中今日累了,还能给佳儿诊脉吗?”
盛郎中笑道:“诊个平安脉还是可以的。皇太孙殿下看起来神采奕奕,自然是身体康健,没有大碍的。”一边说,他一边搭上元应佳的手腕。
元应佳笑眯眯地看着他,半晌才将袖子放下来,问道:“如何?”
盛郎中目光凝重,看着元应佳热切地道:“皇太孙殿下,你居然在三更丸下逃过性命?!真是太厉害了,我想知道是哪位神医能解三更丸之毒!”
元应佳和皇后齐雪筠一齐面色大变。
皇后齐雪筠很快恢复过来,冷声道:“三更丸是什么东西?盛郎中真是累了吧?”
盛郎中知道越是高门大户,这些隐秘就越多,皇宫里不用说,隐秘比一般的高门大户,又多上几倍。
这些事情,他一般是不会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口的。
但是今日皇后齐雪筠有意要试他医术,他也就装糊涂,全给她说了出来。
一来可以震慑这些对他的医术和身份有怀疑的人。二来嘛,世外高人,总是不谙世事不会说话的嘛哈哈哈哈……
“我师父早就累了。”夏暗香又机灵地出来救场,“不如让我们下去歇息歇息。明天再来给皇后娘娘和皇太孙殿下诊治吧!”
皇后齐雪筠容色稍霁,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先下去吧。”想了想又问:“你们住在哪里?”
迎宾馆他们不能住,因为他们不算从北齐来的使节。
夏暗香面露喜色。欢喜说道:“我爹说让我们住到他家去。我还想让师父给我爹看看腿能不能治。”
“你爹?”皇太孙元应佳疑惑问道,“你爹不是死了吗?”
他们都知道夏暗香原名凡春运,她亲爹姓凡,早就死了,所以她娘张氏才成了寡妇,改嫁给司徒健仁。
“……是我养父。”夏暗香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元亲王。”
“哦!是他啊……”皇后齐雪筠心里暗笑,“那好,你们去吧,就住元亲王家里。给他也诊治一番吧。”
夏暗香便和盛郎中带着一行人住到了元健仁的亲王府。
这也是元健仁一早就求元宏帝答应了的。
他接到夏暗香的信,说给他找了盛家传人来治腿,高兴得不得了,立即给元宏帝上奏章,说要请夏暗香和盛郎中住在自己府里,好治腿。
元宏帝虽然不待见他,但是也不想看见他一直一瘸一拐,因此在派人打听了北齐的消息之后,就同意了。
夏暗香坐着车进到西城坊区,从谢家门前路过。着意看了两眼,一边对身边的盛郎中道:“师父,这就是谢家,也是我姐夫的家。等给我爹治了腿。还请您来给我姐夫好好瞧一瞧。”
盛郎中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笑道:“小暗香很关心姐夫啊?”
“哪里?我是关心我姐姐。”夏暗香白腻的脸上浮起两丝嫣红,她并没有退却,只是抬头看着盛郎中,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谁都像含情脉脉。
盛郎中忙别过头。看着谢家的方向点点头,“好,只要暗香你跟着师父好好学医,师父一定帮你姐夫治病。”
很快他们来到元健仁的亲王府门前。
元健仁拄着拐杖在门口迎接他们。
“爹!”夏暗香像小鸟一样从车上跳了下来,扑到元健仁怀里,“爹,您的腿怎么了?”她抬起头,眼底已经有了泪花。
“爹没事。”元健仁慈祥地抚了抚夏暗香的头,抬眸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觑着眼睛问道:“这是……”
夏暗香忙道:“这是我师父。”又对盛郎中介绍元健仁:“这是我爹。”
元健仁和盛郎中一起点头示意,进到大门里去了。
来到元健仁的亲王府住下,夏暗香只歇了一晚,就请盛郎中来给元健仁诊脉。
夏暗香端着药盘候在一旁,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盛郎中搭着元健仁的手腕诊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才长叹一口气,对元健仁道:“亲王殿下,您的身子,真是可惜了……”
“啊?怎么可惜了?”元健仁疑惑,“我的腿,还有救吗?”
“您的腿当然有救。”盛郎中随便扫了一眼元健仁的腿,“这不过是小事。”
“那什么是大事?”夏暗香在旁边好奇问道。
“亲王殿下,您被人断了生机,已经不能生育了。”盛郎中看着元健仁黑下来的脸色,怜悯说道。
第413章 嫁祸
“什么?!”元健仁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差一点没晕过去。
他扶着桌角撑着自己的身子,使劲儿闭了闭眼,一只手捂在胸口,平息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我说您啊,已经不能生了。”盛郎中叹息着摇摇头,“不过您好歹是儿女双全,不能生也没什么。”
夏暗香也在旁边吃惊地捂住嘴,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忙忙地问道:“……那姐姐和弟弟,是爹爹的孩儿吗?”
盛郎中看了她一眼,和蔼笑道:“元亲王的生机,是在近十年内断掉的。元亲王的两个孩子,是十年前生的,所以应该是元亲王的后嗣。不信的话,可以验他们的血脉。”
元健仁脸色灰白,嘴唇不断哆嗦着,过了许久才说:“难怪……难怪……”
难怪他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能让他的那些女人有身孕!
“是谁做的?为什么会断掉我爹的生机?”夏暗香眼里含泪,凑到盛郎中身边,扶住他的胳膊,突然轻轻捏了捏,悲愤地道:“是不是近两年内下的药?沈夫人正好是近两年内回来的!难道是沈夫人?天啊,我不敢相信!应该不是她吧?!沈夫人这个人光风霁月,怎么会做这么恶毒的事?”
盛郎中知道沈夫人便是元健仁的原配妻子,在他来东元国之前,元健仁这一家子的纷纷扰扰,他都打听清楚了。
此时听夏暗香这样说,他会意地抚了抚长须笑道:“正是近两年内断的生机,暗香你天赋异禀,确实有学医的天份啊!可能!很可能是沈夫人下的手。知人知面不知心。只要想想,断掉元亲王的生机,谁得利最大,谁就是下手的人。”
他自觉说得很有道理,夏暗香也对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夸他说得对。
元健仁心里一怔。
如果把时间缩小到两年之内,那还真有可能是沈咏洁下的手!
因为这女人看见自己独宠张氏。所以妒火中烧,为了她的儿子,她做得出来这种事!
难怪这女人后来毫不犹豫要跟他合离,原来是笃定他生不出孩子了。
还有她最近跟张绍天定亲。就是完全将自己抛之脑后了!
元健仁心底的妒火也熊熊燃烧起来。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认可这个说法。
毕竟他还想跟沈咏洁复合,如果这事传出去,他这人在父皇那里就毫无用处了……
元健仁脸色灰白地摇了摇头,一口否定:“不是。不是她做的。”
“不是?难道亲王知道是谁做的?”盛郎中很是惊讶地放下手,将自己的药箱拿了过来。
夏暗香的眼神闪了闪,也笑着道:“嗯,爹说不是就不是,肯定不是沈夫人做的。爹对沈夫人这样好,沈夫人肯定不会这样做。”
元健仁呵呵笑了两声,整个人都佝偻了,他摇了摇手,嘶哑着嗓子道:“虽然我跟她没什么情份了,但是她还是不会这样做的。你们别猜了,我心里有数。”说着,他瞥了夏暗香一眼,眼神晦涩不明。
夏暗香瞥见元健仁的眼神,同情地看着他,道:“爹,您别伤心,盛郎中在这里,一定能治好您的。等治好了,您再找一房妻室。生七八个孩子,气死给您下药的人!”
元健仁心里腾起一丝希望,转头看着盛郎中,问道:“盛郎中。您是盛家人,能不能治好我这个……这个不育的毛病?”
盛郎中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会治。我虽然是盛家传人,但盛家人并不是神,不能起死回生。还有。这断生的药,从前朝大周开始,就是无药可解。”
“啊?”元健仁的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失望和怨恨。
夏暗香忙劝道:“爹,您别着急,暗香一定跟着盛郎中好好学医术,以后给爹治病!”
“乖。”元健仁抚了抚夏暗香的头,起身道:“让管事带你们去客院住吧,我累了,要去歇息。”
夏暗香看见元健仁蹒跚的步伐,很是不忍地道:“爹,我送您回房去吧。”说着她快走几步,扶着元健仁的胳膊送他回里屋。
盛郎中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夏暗香出来,忙道:“亲王睡下了?咱们也去歇息吧。”
夏暗香却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师父,您先跟着管事去客院歇息吧。爹给我的这边准备有院子,我就在内院住了。”
盛郎中非常失望,沉声道:“不住一起,你如何跟师父学医术呢?”想了想,又笑道:“今儿给亲王诊治,有些事情还不能确定,我回去想一想,说不定刚才说错话了……”
夏暗香心里一动,忙道:“师父说得是,暗香就跟您一起住,您可要记得,有些事情要想清楚了再说,变来变去,别人会质疑师父的医术的。”
虽然妥协了,但依然将了盛郎中一军。
盛郎中笑了笑,“那你记得早点过来。”
“我忙完这里的事,就去找师父说话。”夏暗香偏头笑道,又叫了几个丫鬟过来,吩咐道:“你们带盛郎中去客院,一定要小心伺候,得罪了贵客,你们可是担当不起的。”
那几个丫鬟忙躬身应了,带着盛郎中出去了。
夏暗香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也去了客院住着。
第二天,他们师徒来给元健仁治腿。
元健仁意志消沉,对治腿都没有那么热衷了,他警告盛郎中,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晓。
盛郎中心领神会,告诉他一定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至于夏暗香,她是元健仁的女儿,也是盛郎中的徒弟,肯定不会说与别人知晓的。
元健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盛郎中:“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盛郎中骄傲地道:“有我的药,十天之内,你定能扔下拐杖。半年之内,定能行走如常。”
“哦。那多谢了。”元健仁拱了拱手,勉强笑了笑。
送走盛郎中之后,夏暗香一个人陪在元健仁身边。笑着问道:“爹,您怎么了?能治好腿还不高兴吗?”
元健仁有气无力地道:“治好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废人一个?”
“爹,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能扔掉拐杖,行走日常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夏暗香极力劝慰元健仁。
元健仁忍不住冷笑。摩挲着自己的膝盖:“行走日常又如何?人家都已经跟别人定亲了,可会看我一眼?”
夏暗香一怔,“谁定亲了?您说谁?”
元健仁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架不住夏暗香不断在旁边套问,最后还是不冷不热地道:“当然是沈咏洁了。她跟张绍天定了亲。哼!不知羞耻的妇人!一女嫁二夫!”
夏暗香想到自己的娘也是嫁了两次。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她笑了笑,细声细气地道:“爹,您真的不想沈夫人嫁给张绍天?”
“当然不想!谁愿意头上戴绿帽子!”元健仁气呼呼地道。
一想到沈咏洁给他断了生机,不让他再生孩子,自己却要嫁给张绍天,说不定还要生出更多的孩子,心里就积了一滩怨毒,脸上的五官扭曲得非常可怕。
夏暗香不敢抬头,垂眸轻声道:“爹。其实,您要真的不想沈夫人改嫁给张绍天,还是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元健仁拍了拍桌子,“我什么法子都用了,连父皇都搬出来了,她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有什么法子?!”
夏暗香嫣然一笑,用手掩在面上,凑到元健仁耳边,轻声道:“爹,您不惜一切代价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