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帝将那黄裱纸揉做一团,扔到香炉里焚了,对沈咏洁道:“你不要生气。看来,齐王妃是嫌在齐王府过的日子太舒坦了。疯癫之人,本来应该被关在疯人塔。传旨:若是她继续执迷不悟。就关入疯人塔。”
如果被关进疯人塔,而齐王妃就算是装疯,也会被弄成真疯。
沈咏洁肃着脸又福了一福,才道:“听说皇后娘娘病了,刚才召儿臣和齐王妃进宫侍疾,并且传旨让儿臣去看看齐王妃能不能进宫。不然的话,儿臣真不知道齐王妃都在家里天天做些什么。”
元宏帝抬起眼眸,“哦”了一声,“皇后病了?朕怎么不知道?”说着,他站了起来。“摆驾!去坤和殿!”
沈咏洁跟在元宏帝的銮驾后面往坤和殿走。
元应蓝正在皇后齐雪筠的坤和殿里,听见太监来报,说陛下带着元王妃来看皇后娘娘了,她急道:“皇祖母,这可怎么办啊?”
皇后齐雪筠嗤笑一声,喃喃地道:“……早料到她会去陛下那里告状。”她咕地又笑了一声,对元应蓝道:“真是!你这么孩子没经过事儿,就这样大惊小怪。其实没什么,你先回去吧。等皇祖母的好消息。呵呵……想再一次对付本宫的人,看看你有没有三头六臂吧……”
元应蓝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赶紧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她暂时不想跟元宏帝和元王妃打照面。
元宏帝来到坤和殿,太医也已经到了,在给皇后齐雪筠诊脉。
“梓童。你怎样了?”元宏帝关切问道,坐在她床边,一派鹣鲽情深的样儿。
皇后齐雪筠脸色蜡黄,虚弱地抬身,道:“陛下亲临,请恕臣妾不能恭迎了。臣妾的头晕得很。一起身就满眼金星乱晃,站都站不稳。”
元宏帝看皇后的病好些不是装的,也有些诧异,他看了太医一眼。
太医满头大汗,低头躬身道:“陛下,皇后的病,还是上次余毒未清,时有发作……”
还是在说上一次齐雪筠突然拉肚子的事,后来被太医定性为“食物中毒”。
哪一种食物中毒大家不知道,但是皇后齐雪筠御膳房里的人已经像割韭菜一样被割了一批了。
元宏帝沉吟半晌,起身道:“宫里的宫女太监这么多,怎么还要儿媳妇侍疾?一般大户人家的婆母都不好这样折腾儿媳。梓童,你也是北齐公主出身,怎地这样小家子气?”
皇后齐雪筠最忌惮别人说她“小家子气”,闻言大怒,可是说这话的是元宏帝,她又不能像对付别的下人一样,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气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吧!既然陛下发话了,你就回去吧。”顿了顿,到底不想放过沈咏洁,又道:“你就在你家的小佛堂给本宫跪经拣佛豆。等本宫好了,你自然就能起身了。”
元宏帝笑了笑,道:“跪经之事,心诚则灵。时间太长也没用。这样吧,元王妃,你回去之后,每逢初一、十五,跪一个时辰经,直到皇后娘娘痊愈,你说如何?”
沈咏洁知道皇后齐雪筠是故意找事,她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露分毫,点了点头:“遵旨。”
皇后齐雪筠笑道:“真是难为你了。就这样吧。每逢初一、十五,本宫自会打发人出宫,给你送佛豆,拣完一个时辰就可以起身了。”
沈咏洁笑着应了,告辞离去。
元应蓝先她一步出了宫,上了车,和元应佳一起回齐王府。
元应佳忧心忡忡地问:“妹妹,皇祖母怎么说?”
元应蓝困惑地道:“皇祖母让我们不要担心,但是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元应佳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车,心里七上八下,和元应蓝一路无话,回到齐王府。
两人一到府门前,就见门口站着几个下人,焦急地走来走去。
“你们做什么呢?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元应蓝和元应佳一起下了车,不满地说道。
那几个下人都是齐王府得力的管事,见小主子回来了,忙跑过来着急地道:“郡王、郡主!你们快去看看王妃!王妃不好了!”
“出什么事?!”元应蓝和元应佳心里都是一沉,一起往内院跑去。
路上几个管事对他们回报:“……小的门也不知道,听二门上的婆子说,就是刚才元王妃来了一趟,跟咱们的王妃因什么事争了几句,元王妃的婆子还将咱们的王妃打了一顿!等元王妃走了之后,照顾咱们王妃的两位嬷嬷上前一看,发现王妃两眼翻白,已经死在地上了!”
第287章 巫女
“死了?”元应蓝和元应佳一起惊呼出声。
元应蓝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儿。
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他们俩急忙跑到齐王妃鲁玥儿出的院子,冲到门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齐王妃鲁玥儿扭曲着身子躺在地上的模样儿。
她脸上的惊恐神色被死亡凝固了,看上去更加吓人。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死的?!”元应佳厉吼一声,目光往屋子里跪着的两个婆子扫过去。
元应蓝抿了抿唇,快步走过去,伸手在鲁玥儿鼻子前试了试,发现真的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她绝望地跪了下来,两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元应佳忙快步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抱起来,低声安慰她:“妹妹别哭了,咱们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杀死母妃的凶手!”
那两个跪着的婆子互相看了一眼。
跪在鲁玥儿左面的婆子抬头道:“回郡王、郡主的话。今儿齐王妃一直好好地,和平日一样在墙角打小人玩。结果元王妃突然带着人进来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看看我们王妃怎样了,要带她一起进宫给皇后娘娘侍疾。可是我们王妃这个样儿,大家都知道,她自个儿都要人照顾呢,怎么去侍疾呢?”
跪在鲁玥儿右面的婆子接着道:“正是。可是我们阻拦不及,元王妃还是带着下人进来了。她一眼就看见齐王妃打的小人,当时就怒了,命令她的婆子打了我们王妃一顿,还把那张黄裱纸拿走了。等元王妃他们走了之后。我们才敢上前,结果发现我们王妃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们不敢碰王妃,只忙乱着要去给郡王和郡主报信,请两位主持大局。”
“这么说,是元王妃的下人将母妃打死的?”元应佳眼里冒出怒火,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人!跟我去元王府。找元王妃问个青红皂白!”
“哥哥!你不能去!”元应蓝一下子拉住元应佳。“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她们人都走了。怎么会承认是她们做的?!”
“那要怎么办?当时我们都不在家,不然怎么能让她们冲到母妃这里!”元应佳握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墙。
元应蓝忙拉过元应佳捶墙的手,给他轻轻吹了吹。道:“哥哥仔细手疼。”
元应佳的手背已经砸出血痕了。
“难道母妃就白死?!”元应佳反手握住元应蓝的手,摇头道:“我的手不疼。”
元应蓝松开手。目光转向在地上躺着的鲁玥儿,声音沉静地道:“先去找仵作来验尸,然后上报到宗人府,还有皇祖父、皇祖母那里。我们把一切前因后果报上去。看看皇祖父和皇祖母要如何给我们做主!”
她的目光里藏着一丝戾气,像是厌倦了一切,又像是孤注一掷。非要达成她深埋于心的目的和愿望。
“好。”元应佳深深地看了元应蓝一眼,“还加上一条。我亲自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不能让母妃白白死去!”
元应蓝点点头,和元应佳交换一个眼神,已经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他们是双生子,心里的感言本来就比一般的兄妹多多了。
……
随着元应佳披麻戴孝去大理寺前击鼓鸣冤,还有大理寺的仵作前来给鲁玥儿验尸,证明她是“惊吓”而死,元王妃仗势欺人,吓死齐王妃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
盈袖从匆匆赶来的沈遇乐那里听到这件事,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要去宫里找皇祖父理论,更想跟元应蓝和元应佳当面对峙,看看她娘亲是怎么能活活“吓死”齐王妃鲁玥儿!
“这件事明明蹊跷得很,怎么就给我娘亲定罪了!”盈袖火冒三丈,马上想到跟齐王妃鲁玥儿勾勾搭搭的庆喜班班主赵孟旭。她下意识觉得,这个赵孟旭,应该跟齐王妃的突然死亡有关。
“表妹,你去陪陪我娘,我出去找个人。”盈袖回房换了一身普通的青布衣衫,头上戴了遮盖面容的幕离,坐了一辆街面上很普通的大车,去北城庆喜班的地界儿去找赵孟旭。
可是她坐的车刚一到北城坊区,就发现这里到处是人,挤得水泄不通,大车根本过不去。
盈袖只好从车上下来,一步步挤了过去。
就在庆喜班的门口,她居然看见这里有无数的衙差正在跑进跑出,门口拉了一条长绳,不许人随意进出。
“这是怎么了?”盈袖忙拉了一个胖胖的大婶问道。
那大婶是这里的街坊邻居,见有人问她,很是热心地道:“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刚刚发现出现命案。庆喜班上下六十多条性命,都被人毒死了!”
“什么?!”盈袖惊呼一声,差一点站都站不稳了。
怎么会在齐王妃鲁玥儿刚刚死去的时候,这庆喜班所有的人都死了?!
“才刚是有人来庆喜班找他们,他们今儿本来是接了东城一户人家的堂会,可是人家一直等他们都不来,才派了下人来寻他们,结果那下人一进来,就吓得屁滚尿流,哭喊着跑出来了,说是里面的人都死了,死得很诡异呢!”
“怎么个诡异法儿?”盈袖的眉毛抬得更高了,若不是有幕离挡着,那大婶看了肯定很惊讶。
“听我那口子说,哦,我那口子是这里坊正的跟班儿,他说啊,这庆喜班的人,死得可吓人了。好像是同一时间一起死的。而且都还在做着别的事。”
“……我还是不明白。”
“喏,他说啊,就是进去的时候,看见院子了有人在拉腿,有人抬高了头。好像在吊嗓子,堂屋里有几个人坐着在吃早饭,厨房里有人在烧火,有人在切菜,戏房里有人在换戏服,有人在化妆,还有人啊。正在上茅厕……可是就是这样千奇百怪的样子。每个人脸上都发青,已经是死得透透地了。别人一推,他们就倒下了……”那大婶一边说。一边不断摇头,“我活了四十多岁,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古怪的死法。”
盈袖心里也是一动。
如果真的是毒死的,她真的不知道。天地间有哪种毒药,能够保证这些人在同一时间死去。而且死的时候,还能保持死前的动作不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真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
盈袖这一瞬间想到师父。
以他的能耐,能不能做到这一切呢?
但是她很快又排除了这个想法。
因为师父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他对自己虽然很关心。但是盈袖能够感觉到,师父骨子里,是个对世情淡漠隔离的人。
而且他跟这些戏班子里的人八竿子打不着边。又怎会去做这种脏他手的事?
那会是谁呢?
盈袖很快又想到当初那个在慕容长青胸前种蚀心蛊的人。
这种死法,应该只有那个懂蛊术这种南疆邪术的人才弄得出来吧?
盈袖心里猛地一紧。
那种蚀心蛊的人。还在京城?还在她身边吗?
她有些惊慌失措地往自己四周看了看,突然发现自己手腕上那光剑镯子发出一阵炽热,炙烤着她手腕上的肌肤。
这是光剑示警,周围有邪祟。
盈袖闷哼一声,捂着手腕靠到墙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那胖胖的大婶吓了一跳,“快回去吧,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盈袖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北城坊区,回到自己的大车旁,坐车走了。
元应蓝也来了,她同样坐在一辆不起眼的大车里,从车帘里看着那庆喜班的大门出神。
过了许久,她才对赶车的人说:“走吧,这里太挤了,还是回去吧。”
那赶车的人应了,将她送回东城坊区。
元应蓝从东城坊区改换了车辆,才回到西城坊区的齐王府。
此时齐王府里已经挂上了白布和白灯笼,搭起了孝棚,请了吹鼓手吹吹打打,五十个和尚、五十个道士还有五十个尼姑,要给齐王妃念诵往生经。
宫里的元宏帝和皇后齐雪筠知道了齐王妃的死因,都很诧异。
皇后齐雪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跑到元宏帝面前哭诉:“臣妾的儿媳妇虽然出身不高,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给齐儿留下血脉,却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臣妾不甘心。请陛下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