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眉皱眉,道:“没有芦苇管,不过有麦秸管,你要吗是小孩子玩的。”
“要要麦秸管也行”司徒盈袖眼前一亮,麦秸管不比芦苇管差很快麦秸管送了过来。司徒盈袖含着麦秸管,吸了一管子药。含住不放,然后将麦秸管的另一端送到谢东篱嘴里,就这样,将一碗药全给喂了进去。
司徒盈袖自己免不了吸进去一点点药滴,觉得舌头和嘴唇都被那药给苦得失去了味觉。
她放下药碗,回头去看谢东篱,不由更加着急。
只见谢东篱的脸上比先前肿得还要厉害
她的药怎么不管用了
自己刚才明明是用麦秸管喂的药啊
又没有碰着他
宁舒眉也发现了,跟着着急起来:”咦这药怎么不管用了”
两人说着话,陆瑞兰领着那太医进来了,见药已经喝完了,道:“万太医,您给诊诊脉吧。”
万太医,正要伸手按住谢东篱的手腕,司徒盈袖大喝一声:“慢着”
万太医吓得一抖,缩回手,“怎么了”
司徒盈袖四下看了看,问宁舒眉:“宁二夫人,您这里有没有丝线不如拿根丝线过来,绑在谢大人手腕上,让太医悬丝诊脉吧。”
“你放肆”那万太医忍不住斥责司徒盈袖,“哪有悬丝诊脉这回事你以为你是盛家的神医吗”
“盛家人会,您怎么不会”司徒盈袖不想万太医再碰谢东篱,免得他的病情更加严重。
“悬丝诊脉早就失传了。如果你能找得出一个盛家人,我就会悬丝诊脉”万太医恨恨瞪了司徒盈袖一眼,回手就抓住了谢东篱的手腕,给他诊脉。
司徒盈袖还想扑过去推开那太医,却被宁舒眉一下子扣住手腕的脉搏,阻止她道:“司徒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给五弟治病要紧”
司徒盈袖恨不得说出真相,但是一想到这件事实在太丢谢东篱的面子,就说不出口,可是不说,如果谢东篱病情更加严重怎么办一颗心千回百转,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脸上急成了猪肝色。
陆瑞兰和宁舒眉对视一眼,觉得这未来的五弟妹对五弟真是上心,两人悄悄抿唇笑了。
而那边万太医已经拿出金针,飞快地在谢东篱头顶和脖颈间插上明晃晃的金针,扎得他跟刺猬一样。
司徒盈袖不敢再看,别过头,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南山轩院门前那棵高大的菩提树,眼里渐渐蕴满了泪水。
如果谢东篱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就赔给他,再也不嫁人,为他守一辈子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万太医的声音响起来:“好了,已经消肿了,再给他煎两碗刚才那药。还有这金创药,记得敷在他背上的鞭伤上面。那鞭伤抽得有些重,要好好照应,别碰水,等伤口结了痂就好了。”
司徒盈袖愕然回头,见谢东篱的脸上果然消了肿
虽然还是有红疹,但是没有像刚才那样肿得都快看不清人样儿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万太医碰了谢东篱,他的病情没有加重。
第233章 坦白
司徒盈袖怔怔地看着已经浮肿全消的谢东篱,脑子里云山雾罩,如同进了迷雾山,只看见前面有一星灯火,但是却不知道路在哪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瑞兰和宁舒眉看见司徒盈袖的怔忡神情,猛地想起当初谢东篱的前未婚妻张贞琴,她就是见了谢东篱出红疹的样儿,被吓跑的!
不会这个未婚妻,又这样被吓跑了吧?!
陆瑞兰和宁舒眉不约而同揉了揉太阳穴。
“盈袖啊,累了吧?来,去大嫂屋里坐坐,大嫂给你喝甜汤。你喜欢什么口味?”陆瑞兰眼珠转了转,走过来要将司徒盈袖拉走,免得谢东篱这一脸红疹的样子吓得这位姑娘又打退堂鼓。
宁舒眉会意,也跟着道:“盈袖啊,二嫂那里有些刚从南郑来的衣裳料子,虽然你家不缺这些,但是这些料子据说是南郑冈山上的雪蚕吐丝织就的,坚韧雪白,做成中衣最好了,还能作养肌肤。”
司徒盈袖被谢东篱两位大嫂一左一右拉着,忙道:“二位不必客气,我还是在这里陪着谢大人吧,等他醒了我才放心的。”
“哦?”陆瑞兰眼神闪烁,仔细打量司徒盈袖,像是在判断她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言不由衷,“去喝点甜汤再来吧,也不耽误功夫。你看五弟脸上好多了,都消肿了。”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含笑道:“我不饿。”说着,她伸手指指在床上侧躺的谢东篱,道:“谢大嫂,有薄被吗?给谢大人盖上吧。”
陆瑞兰忙点头。快步去屋子另一边的箱笼里拿了一床袷纱被,抱着过来,亲手给谢东篱盖上。
司徒盈袖定定地在旁边看着,不放过陆瑞兰的任何一个动作。
她清清楚楚看见陆瑞兰将袷纱被盖在谢东篱身上,然后还帮他掖了掖被角,最后拿巾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整个过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谢东篱身上的衣衫。
如果按照谢东篱以前跟她说的话。他应该会起红疹。而且是很严重的红疹,就跟刚才他因为护着她,将她抱在怀里。所以才发了这么严重的病一样。
司徒盈袖决定要仔细观察一番。
她笑着对陆瑞兰和宁舒眉道:“谢大嫂、谢二嫂,我能不能在这里守一会儿,等谢大人醒了我就离开。但是这会子我真的很担心……”
“真的很担心?”陆瑞兰忍不住脸现喜色,跟宁舒眉交换了一个眼神。
太好了。这姑娘一点都不怕!
“是啊,真的很担心。”司徒盈袖郑重点头。“虽然刚才万太医说没什么大碍,但是谢大人不醒过来,我还是很不放心。”
“那好,你就在这里候着吧。我使人给你送甜汤过来。”陆瑞兰放了心。知道司徒盈袖没有被谢东篱的病吓到,当然是求之不得,“丫鬟们在外面。有事你随便吩咐。”
宁舒眉也笑道:“那料子也就你配穿。我回头使人给你送家去。”
“不用了,不用了。”司徒盈袖忙摆手婉拒。“谢大人是为了救我受的伤,你们不怪我,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又吃又拿?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盈袖,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不拿你当外人,你也别外道。”陆瑞兰收了笑容,正色说道,“我们家一家子向来是和和睦睦,没有别人家当面对你笑,背后插一刀那样的事,也不会一家子斗得乌眼鸡似的。我们的公公婆婆去得早,五弟是我和二弟妹一起带大的。说句不客气的话,长嫂如母,我们看你们二人,就跟看我们自己的儿女一样,只有想着为你们好的。”
这番话说得动人至极。
司徒盈袖也感动了,微笑着道:“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嫂、二嫂你们也别客气,不要拿我当外人。自家人照顾自家人,就不用那些虚礼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要那些礼物。
宁舒眉和陆瑞兰相视而笑,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以前她们也担心过司徒盈袖商家出身,会不会有些小家子气,锱铢必较,她们可得小心一些,宁愿让她多占便宜,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就好。
没想到司徒盈袖真不愧是沈相家的嫡出外孙女,是沈咏洁的亲生女儿,这番气度和举止,不比任何一个世家大族的姑娘要差。
“好了,我们就不客气了。不过,你也别叫五弟‘谢大人’了,就叫他东篱,或者,叫哥哥也行。”宁舒眉朝她眨了眨眼。
司徒盈袖一下子想起当初下江南的时候,谢东篱让司徒晨磊叫他“大哥”的事,心里又是一动,但很快按捺下来,红着脸点点头,“那我叫他五哥好了。”
“哎!这才像个样子!”陆瑞兰和宁舒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一起离开了南山轩。
司徒盈袖站在冰裂纹的紫檀木窗棂前目送她们离去,等看不见她们的背影了,才转身绕过屋子正中半人高的屏风,来到谢东篱床边的摇椅上坐下,以手撑颐,靠在摇椅扶手上看着他。
谢东篱刚刚吃完药,又扎了针,呼吸渐渐平顺,脸上浮肿尽去,红疹虽然还没有消褪,但是也并没有如她想的一样增多。
司徒盈袖倒是不计较这个,她最计较的,是谢东篱的红疹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爷!五爷!您怎么样了?”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阿顺的声音。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叫阿顺进来,道:“你们五爷背上受了严重的鞭伤,你帮我看看,那里的伤口清理干净没有?”
阿顺大急,忙扑到谢东篱床边,掀开袷纱被看了看,发现那绷带已经被血渗透了,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他回头,对着司徒盈袖恼道:“司徒大小姐,您先出去一下,小的要给五爷换身衣衫。”
司徒盈袖站着不动,笑着道:“他的衣衫在哪里?我去帮你拿过来。”
阿顺指了指墙角的箱笼,“在那边的柜子里。”
司徒盈袖走过去,拣了一身非常轻软的天青色薄绸中衣。给阿顺捧了过来。自己走到屏风后面站定,一边听着屏风里面的动静,一边问阿顺:“阿顺。你们五爷一般都是谁伺候的?”
“丫鬟婆子啊,当然还有我阿顺。”阿顺掀开被子,将谢东篱背上的绷带解了下来,再解下来已经汗湿的中衣。拿巾子给谢东篱擦了擦背上的汗,又给他换上司徒盈袖拿过来的中衣。
阿顺的动作很快。马上就给谢东篱换好了。
司徒盈袖听见阿顺出来,悄悄叫住他,问道:“阿顺,你们五爷是什么开始有这个出红疹的毛病的?都有多久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阿顺实在忍不住。瞪着司徒盈袖道:“司徒大小姐,您什么意思啊?我们五爷从小没有这个毛病的,第一次出红疹。还是两年前从外头游历回来之后!那次您也在这这里!”
“哦?是哪一次?我好像记不清了。”司徒盈袖心里砰砰直跳,继续套问阿顺的话。
“就是你们来谢我们五爷送小黑的时候啊!哦。它现在不叫小黑了,叫小喵。”阿顺白了司徒盈袖一眼。
虽然知道司徒盈袖是他未来的主母,阿顺还是看她不顺眼。
司徒盈袖心里顿时有了隐隐的猜想。
“哦,是那一次啊,我想起来了。后来我还给你们五爷送了方子过来了。”司徒盈袖慢条斯理地说道,在屋里慢慢走动,随便看着,又道:“那你们五爷要是生病了,能有人贴身服侍他吗?比如给他喂药、换衣、盥洗?”
“当然有了。生病了自己不方便动弹,没人伺候怎么行?——司徒大小姐,您问这些干嘛?难道还担心我们没人伺候五爷?”阿顺瞪着眼睛,很是不满司徒盈袖的问话。
“那被别人伺候,总免不了碰触到他的身子,他……不会因此起红疹吗?”司徒盈袖终于忍不住,将这个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怎么会?!”阿顺又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活吗?被人碰一下就起红疹!——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种病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厉害起来,是要人的命的!”司徒盈袖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要问清楚,免得以后出了事,不知道该如何料理。”
阿顺这才心里好受些,抱着谢东篱换下来的中衣,道:“那您坐着,小的去把这些衣衫绷带拿到浣衣房去。”
司徒盈袖侧过身子,让阿顺走了出去。
她自己走回谢东篱的床边,没有坐回摇椅上,而是坐到了床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东篱。
以前她就奇怪,谢东篱每次起红疹的时机,好像都是在跟自己有所碰触之后……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以为是巧合。
后来还被谢东篱误导,以为他所有人都不能碰触!
这人真是!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眯着眼睛打量谢东篱,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轻轻往谢东篱的眉间点了过去,却又在离他眉间肌肤一毫厘的位置停住了。
如果她再碰他一次,他的病会不会再一次复发?
但是复发起来实在太痛苦,司徒盈袖觉得有些不舍……
就在这时,谢东篱睁开了眼睛。
司徒盈袖忙把手缩了回去。
谢东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司徒盈袖绯红的双颊,还有一双若有所思的沉静双眸。
“你没事吧?”谢东篱脱口而出,他往后平躺过去,立刻碰到了背后的鞭伤,忙又侧了过来。
司徒盈袖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摇摇头,“我没事。你背上的伤还疼吗?”顿了顿,又道:“你有事。”
“这伤?不碍事。”谢东篱淡淡地道,“死不了。”
“是死不了。”司徒盈袖也淡淡地道,又伸出手,“能让我帮你换一下药吗?”
谢东篱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黑沉沉的,如同暗夜里的大海一样深不可测。
“……不用吗?让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