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寒冷,难以抑制的寒冷。
他感觉不到任何人,这个漆黑的的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他在这黑暗中不停地坠落,被深深掩埋。身体渐渐消失,仿佛与这黑暗同化一般,再也无法逃离这绝望孤寂。
这样也好,他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人,一个孤单之人。世人欺他辱他,他视世人为蝼蚁,没有人值得他在意,人类的价值只有能否为他利用,所有人……
不对!至少还有,还有……
还有谁?为什么,想不起来?
冷肃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捂住脑袋,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夫君有什么不适吗?”
随着这个声音,黑暗消失了。冷肃睁开眼,只见一名美丽的白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一见她,冷肃心中便浮现出“美若天仙”这语句。世人从未见过天上仙子究竟是何样貌,这个词语代表了他们所能想象到了美丽的极致,也可以说,是他们无法想象到的美丽。
至少冷肃从未见过这般美丽之人,她皮肤白得宛如浮望山上的冰雪般,与白衣浑然一色,将这世间所有的丑陋都掩埋在纯白之下。如玉的肌肤,卓人的身姿,如画般的容颜宛若冰雕般精致却也虚幻。她整个人都在诠释“美”这个词语,她能够满足男子所有的幻想。
而这样一个仿佛天人般的女子用那清澈如冰凌落地的声音叫他:“夫君。”
冷肃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女子眨了眨眼睛,贴坐在冷肃身边,头靠在冷肃肩上:“夫君你是怎样了?连雪儿都不记得了吗?”
“我不认识你。”冷肃一把推开女子冷漠地说道,他心智极坚,是不可能仅是因为视觉上的美感就交出自己的心。
雪儿被推倒在地上,眼圈立刻红了,她望着冷肃的眼睛,用好似很遥远又很接近的声音说道:“夫君好好瞧瞧我,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你最重要的人便是雪儿。”
你最重要的就是我你最重要的人就是我你最重要的就是我……
对你来说只有我是不一样的对你来说只有我是不一样的对你来说只有我是不一样的……
两句话有如梦魇般不停在他脑中回荡,冷肃看着雪儿,突然忆起,记忆里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哪怕世界都是黑暗的,那个人也会发光,尽管那光芒又冷又弱,却依旧疯狂地吸引着他。
记忆里有人为他洗手作羹汤,有人在练功时静静地看着他,有人在夜晚与他肢体纠缠,有人让他思之欲狂,有人在危险前对他说“我去,你照顾好自己就是”。
那个人,那个人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即便是背影都那么漂亮,让他总是想要拥有,他还记得他想要问他一句话,却没能问出口。
为什么没能问出口呢?他要问的又是什么呢?少年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此时雪儿已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凑到他身前,薄唇轻启,冰冷的气息吹拂在冷肃脸上:“夫君,你心中是不是有一个极为重要之人,他是这世间最美之人。”
“是。”冷肃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看我美吗?”伸手转过冷肃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两只眼睛轻轻眨着,宛若惊飞的蝶。
“美……”冷肃的视线有些模糊。
“那是不是你见过最美的人?”
“是……吗?”尽管眼神有些涣散,但少年还是坚持着。
雪儿眉头微蹙,仿佛娇嗔般斥道:“难道你心里还有别人?不是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眼神再度坚定起来。
“那,看着我想想,是不是雪儿在一直陪着你,对你来说最重要?”雪儿的脸映进冷肃眼中。
记忆里那个身影渐渐与雪儿融合,他只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
雪儿贴在他身上轻声说:“我是夫君的,夫君只要我一个,在这里永远陪着吧。”
“好……”吗?最后的疑问被记忆里女人的拥抱掩埋,冷肃眼中只有这一个雪儿,他伸出手搂住她的身体,冰冷刺骨。
另一边,夜媚婳看着眼前那一群长得都一样美得不像人也确实不是人的女人,怒斥道:“你们把他们都弄到哪儿去了?放开本姑娘!”
“岁寒城中没有活人,活人进来也会变成冰人。”一个最为出挑的女子说道。
“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女人,留不住男人,只会把他们冻成冰看着!”夜媚婳一想起雪女的传说就无法忍受,她根本不敢想象青炎也会变成那样。
那名出挑的女子没有生气,她只是伸出手放在夜媚婳头上道:“你也会如此的。”
银光一闪,夜媚婳的身体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孤零零的雪人。
20、岁寒城(二)
岁寒城深埋浮望山下,城内有若迷宫一般,外人根本无法找到出路。常年在地下没有阳光,岁寒城只能靠着墙壁上挂着的夜明珠照明,是以除了特定房间和走廊有光,其余地方全是漆黑一片,想要逃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青炎指尖点着一簇小火焰,泛着微弱的光芒,他已经跑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却连这一条眼看就到转角处的长廊都没有走出去,如此看来,岁寒城不仅仅是迷宫这么简单了。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一个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贴在他背后幽幽道:“夫君,你就这么不要我了吗?”
青炎满脑门的汗,百年修真从未遇到过女子,却不曾想来一趟浮望山,这一个两个的漂亮姑娘跑来倒贴。可惜姑娘们都太彪悍,要么是修魔的三百岁老……咳咳,不能说,说了会被鞭子抽;要么就是这一群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雪女,连人都不是!
擦了擦汗道:“姑娘,在下……在下就说实话吧,我实在是不能喜欢你们的。”
如果非要选,他宁愿去选夜媚婳那个辣妹子,她好歹是个人啊!这里面的姑娘,多少岁了都两说,一个个好似冰雕,只一贴近就让他浑身发抖,最要命的是,一睁开眼就见个雪女往身上贴,口口声声叫夫君,没事还脱光衣服往他怀里钻。
天可怜见,这雪女全身跟个冰块似的,贴上去他浑身哆嗦,不由得将人推开道:“姑娘,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夫君,我冷……”雪女褪了衣服,手掌诱惑地在那两团绵软上画着圈,长腿微微打开,下/身竟是寸草不生白花花一片,那世间男子向往的圣地若隐若现,简直就是人间尤物,能挺得住的就不是男人。
好吧,青炎就是这不是男人的男人,他天生火灵根,对上水灵性的东西就全身不舒服。雪女这副饥渴的模样在他面前还比不上夜媚婳那娇嗔的一眼,完了,怎么老是想起她呢?
青炎从体内祭出炎阳剑护在胸前,火光四射,逼得雪女不得不退后几步,只听他说道:“姑娘,我也冷,你离我远些我便暖和了。”
雪女眉眼间满是悲伤:“夫君,你怎可如此对我?千万年来我一直在等人来,好容易等到开门,迎来了夫君你……我……”
说着说着竟是哭了,冰碴子啪嗒啪嗒从眼睛里掉出来。青炎可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之人,一见这冰碴子身上更是不舒服,本能地想要给眼前这妖女刺上一剑,让她身上暖和些,别动不动就掉冰粒。
不过他毕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雪女再如何也是可怜人,因为天生体质关系,被禁制在浮望山下亿万年,换成他估计也会变成雪男的。既然没办法下手攻击她,又不能遂了这雪女的意与她做对雪中夫妻,算了,惹不起他还是跑吧。
于是青炎一剑斩开紧闭的房门,岁寒城就连大门都是冰雪制成,一剑下去便华成了水。
他跑了许久,却不见出路,而那位称呼他为“夫君”的雪女一直跟着,甩都甩不掉。
悠悠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夫君,岁寒城城门需得有人在外面开启才能打开,现下已经关了,夫君就是再想出去也不可能了。还不若与我做对冰鸳鸯,倒也是一桩美事。”
青炎胆子本来很大,可一听见这冰字真是全身都被寒起了鸡皮疙瘩。鸳鸯都不想做,更何况是冰的。
不过他也确实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与其这样无头苍蝇般浪费真元,倒不如打探其他人的下落,想办法与他们会合再谋出路。
“我那些同伴被你们弄哪儿去了?”青炎就是那种连脑筋都不会转的人,直接问道。
雪女轻叹一声:“他们有那么好吗?有我陪你不就够了。”
“闭嘴!”青炎剑指雪女的心口,雪女依旧是没穿衣服的,长剑贴在她左侧丰满上,没一会儿青炎就瞧见那完美的半圆开始融化起来。
“你们都是这般迷恋红尘之人,留在这里不好吗?”雪女用哀怨的声音说道,“那少年被雪妹妹看中带走,好似过得很幸福;至于另外那位男子,他可是……”
雪女抿嘴笑了一下:“那人可不是吾等小人物可觊觎的。”
青炎心下愈发不安,他趁着声问道:“还有一位呢?”
“还有谁?”雪女瞪圆眼睛,“冰儿怎么不知道?”
“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青炎的语气中带上怒意,他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果然听见雪女轻笑着说道:“女子?女子怎么可能活着进岁寒城。寒霜姐姐去看她资质了,若是可以,收进岁寒城做个妹妹,若是不成……”
“不成怎样?”青炎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
然而冰儿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依旧笑着说:“若是不能,自然是化为雪人,我们还需要为个女人费心——”
话音戛然而止,冰儿的表情虽然多,但一直如同提线木偶般,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始终是僵直的,直到此时才稍稍露出些讶异的神情,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前,燃着纯阳真火的剑穿透她的胸口,毫无怜惜。
“妖女,你方才说的那名叫寒霜的女子在哪里?”青炎的剑很热,声音却比浮望山百年冰寒还要森然。
冰儿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淡淡地笑了,笑得那般开怀,剑的热度融化了她的身体,犹如冰雕一般美丽的身躯化为一滩春水,她幸福地望着青炎,露出安详的笑容:“我可以死了,真好。”
雪化为水,水渍流淌到青炎脚边,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青炎耳边。
——我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全身都是冰雪雕成;
——我有感情,我会寂寞,我会悲伤,却无法通过表现出来,即使表现了,这里也没人能够看到;
——我想要死去,死去就可以不再这么痛苦;
——我挖出自己的心脏,却看见一块冰晶;
——扯下胳膊,冷风吹过来,冰会再次形成手臂;斩下双足,雪会飘来,生出新足;
——死不了,跑不了,笑不了,哭不了,只是一块冰雕,一块没人欣赏的冰雕;
——百年开城,来个人陪我吧,就算只能陪上几天就被冻成冰川我也开心;
——我会爱着你的冰雕,陪你说话,不会让你像我一样悲伤;
——我身上化为水,心脏没有再一次被冰晶填满;
——我心口好痛,痛原来是这种感觉,这么幸福;
——我可以死去,我可以消失;
——我化身为水,变成浮望山的冰雪,随着少有的阳光升入天空,化成天上的云朵;
——我成为雨滴,降落大海,鱼儿在我身边游荡;
——我不再寂寞;
——我……很幸福。
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长廊中,青炎听见眼前地面上的水眷恋一般地在他脚边转了转,仿佛在说:夫君,我很幸福。
冷风吹来,地上的水被吹起,化为冰凌,化为雪花,雪花在青炎身边眷恋地飘着,久久不散。
青炎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落掌心,化成水滴,软软地淌在他手心。
“我要去见夜媚婳,我欠她一株草,一个人情,一个……”青炎对掌心的水滴说着,说到最后竟说不下去了。
我欠她,一个吻,一个问题,一个答案。
冷风再次吹来,掌心的水化为雪花,在青炎旁边飘了飘,随后向前方飞去。飞着飞着见青炎不动身,又转回来在他身边飘了一圈,继续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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