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海在亲戚堆里,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庄淇这么一提醒,谭海一勒裤腰带猛拍一下大盖帽说:“你嫂子哪敢揍我?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弟啊,我回家吃饭了!”
庄淇笑着点头,望着谭海的背影说:“跟嫂子问好,有时间我再去你家。”
谭海下楼梯差点就跑起来了,背着身子冲着庄淇迅速地挥了两把手,转眼不见了踪影。
笑着摇摇头,庄淇推门进了屋。单青在厨房忙活,他走进去问:“楼底下的秋千,什么时候拆掉的?”
今天早上朝小区看到时候,就觉得空旷了不少,后来才想起来,是以前单青帮他栓的秋千不见了。
单青原本想沉默不语,但是奈何庄淇一谈到小时候的事情他下意识地接上了。就像两个人以前的时候,庄淇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想要什么并且一定帮他弄到一样。
“绳子和木头时间太久都朽了,我怕有孩子上去玩时摔着,就拆掉了。”
其实,绳子和木头都没有朽,只是十年前,躲在屋子里闷了一天的单青的心朽了,他才在第二天的时候把秋千给拆了。
人都不在了,还要秋千干什么?
看着单青忙来忙去的背影,庄淇抿着嘴唔了一声说:“也是,本来就是你帮我栓的,要是摔到别的孩子,肯定又说是你的责任。我记得楼上赵小兰玩的时候摔了一跤,哭哭啼啼地去找你爸,结果你被你爸揍了一顿,让你拆你都不拆,因为我喜欢玩儿。”
“是我自己喜欢玩才没拆的。”别自作多情。
单青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水龙头里的水冲着手上的菜刷刷作响,看着绿油油地菜,单青失了一会神。然后,甩了甩青菜问道:“你表哥,给你找好住的地方了?”
“说要在新河苑给我租一套房子先住着。”庄淇抬眼看了看窗外说:“我这次,在国内,要住很长一段时间。”
庄淇是个很利落的人,说话时向来语调平稳,声音低沉,嘴皮子特溜,一句话直通出来,从不刻意断句。
察觉到庄淇说话的不自然,单青转过身看着他,问:“你究竟因为什么回国的?”
深邃的眸光从窗外落到单青脸上,与男人镜片后的目光相接,两人对视一会,庄淇蓦然一笑,转开目光说:“没事。我在国内住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家里要好好装修一下。以后,少不了要来你这蹭饭。”
既然庄淇不愿意说,单青也不强迫。转身拿过黄瓜,刷刷刷切成片说:“你在国外工作了吗?”
庄淇眉头一皱,沉声道:“嗯,摄影师。回国这段期间,打算开个摄影楼。”
就算在中国,庄淇作为知名摄影师也绝对少不了拍外景或者是帮明星拍写真的机会。但是发生那件事后,庄淇现在还处于混乱状态。本来回国就是为了散心的,就先开个摄影楼放松放松,摄影楼不忙的时候还可以自驾外出采风。
啪啪啪地搅着鸡蛋,单青问:“摄影楼需要租店面吧,找好地方了么?”
“还没有,我还没有跟表哥说。”庄淇说。
把砧板上的鸡蛋皮扔到垃圾桶里,单青说:“我们学校附近就是中心街,那天我放学回来看着一家二层店面要出租,你可以去问问。”
“这么好?”庄淇笑着说。“这样就不用麻烦表哥了。”谭海是个片儿警,平时也挺忙的。再加上有那么个老婆管着,时间也不多。
“只是……”单青面无表情地拿着锅铲边炒菜边说:“只是那地方离着新河苑挺远的。而且我听我们学校住在那里的老师说,那里交通不是很方便,租金也高,不干净。最重要的一点……那里貌似闹鬼!”
看到单青在看自己,庄淇脸色一白,表现出莫大的惊恐。
单青满意地转过头去继续炒菜,嘴角挂着一抹笑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鬼的。”
庄淇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笑,然后一脸严肃地说:“我才不怕鬼,但是既然交通差的话,我就不过去住了。”
还不怕鬼嘞?当初谁看了个恐怖片吓得抱着他一晚上没睡觉啊?单青腹诽了一句,但是没有继续说,只是把菜装盘,然后开始炒下一个菜。
庄淇摸着下巴慎重地思考了一下说:“那不能住新河苑,就住沂河苑。”
拿着锅铲的手一顿,单青嘴一撅,没好气地说:“沂河苑也闹鬼,愿意去你就去,到时候吓得半夜来我家,我可不给你开门!”
心里已经笑得打跌,庄淇却装出一脸无辜:“那这也闹鬼,那也闹鬼,我到底住哪里啊?”
“啪!”锅铲往锅里一放,单青说:“既然你都无家可归了,那就先睡我家好了。反正那个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放在那里也是浪费。”
妈蛋,非要逼着他说出来!
“哈哈!”庄淇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单青面瘫脸差点崩坏,转过头来略带咬牙切齿地问:“你笑什么?”
庄淇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戳穿单青,指着他做好的四菜一汤说:“你不是说买了留着以后做着吃么?怎么今天中午全做了?”
单青:“!!!”
老子做了自己吃的!妈蛋!
4、生气
“对了,今天上午我碰到楼上的赵小兰她妈妈张阿姨了。”看着单青脸色有些不对,庄淇赶紧讨好似的帮着把菜端上桌说道。
“嗯。”把单青递给庄淇,没搭理他。
庄淇说:“说到张阿姨,赵小兰现在什么情况?结婚了么?”
赵小兰跟他们同龄,今年也得二十五了吧。
本来不搭理庄淇的单青,听到庄淇谈赵小兰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结了,怎么,出国了还没忘娶她?”
庄淇对赵小兰也不过是顺口提了提,听到单青的话,他倒笑了。
“我这出国了,你近水楼台怎么没先得月啊?”
单青闷头吃饭,没说话。
两个人小时候争归争,但是单青却从没想过要娶她。要说这个赵小兰,真不是什么好人。从小没有爸,张阿姨为了她都没再嫁。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去年的时候伺候着结了婚。结果,这赵小兰一结婚就忘了她还有个妈,这结婚一年了,就从没回来过。
单青不说话,庄淇还以为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也就没再问。
吃完饭,单青去厨房洗碗,庄淇又靠着门上看他洗。
要说单青,可真是个好男人。做饭好吃、家务也收拾的干净利索。进他家,绝对看不出这是一个单身汉住的地方。
想到这,庄淇问:“你这么大年纪,你爸妈没催你结婚么?”
提到爸妈,单青洗碗的动作一顿,说:“在相亲了,但是我条件太差,没人愿意跟。”
“你条件差?”庄淇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走过去拿下单青的眼镜,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
抛开他那副大眼镜和那盖住半张脸的衣服,单青长相一点都不差,鹅蛋脸,单眼皮,细长眼,高鼻梁,薄嘴唇,既清秀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来,越看越让人移不开眼睛。
庄淇竟然看得出了神。
“你干什么?”单青生气地皱着眉,一把甩开了庄淇不老实的手,自己的心却不老实的跳了起来。
“这不挺帅气的嘛,哪里条件差了?”庄淇不以为然地说道。
戴好眼镜,单青心跳速度还没恢复正常,埋头继续刷碗。
“唔,其实不结婚也好。你看我,闲云野鹤不也挺好么。”庄淇笑着说。
单青拿着洗好的碗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庄淇说:“闲云野鹤是你喜欢的生活,不是我的。”
笑容从脸上消失,庄淇这才发现不对劲,他轻声叫道:“单青……”
单青说自己住,那他父母去哪里了?
“我去上课,晚饭要吃什么?”单青擦了擦手问。
单青想转话题,就表示让庄淇不要再问下去。看着单青镜片后晦暗的眼睛,庄淇又笑了:“我喜欢吃的东西,你不是都知道么?”
今天中午买的菜,全是十年前庄淇喜欢吃的。单青表面虽然挺淡漠,心里却把他回国当做大事,对待他还和以前似的那么好。
“哦,原来你喜欢吃的东西跟我一样。”单青说。
老子是买了给自己吃的,妈蛋!
中午吃过饭,谭海就打电话过来说今天请了假,专门陪着他逛店铺逛房子。庄淇说了在单青这住的事,开始谭海还不同意,直到庄淇说了中心街店铺的事,他才点了点头。
合着下午也没事,庄淇也没让谭海请假。单青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去了中心街。
说是中心街,但是却不是城市中心。五年前政府北迁,城市中心也逐渐北移。以前算是最繁华的地段,现在却有些偏僻了。现在的中心街,整条街都是二层门头房,将后面单青他们居住的小区包了一圈。对庄淇来说,确实是个好地方。既离着家近,开了摄影楼后生意也挺冷清,适合他不定时地外出采风。中午和谭海已经商量好了,看完了店铺以后两人就去4S店看看车。
到了单青所说的店外面,庄淇照着上面“吉房出租”下的电话号码打了个电话。房东不一会就开着车过来了,打开门让庄淇进去瞧了瞧。二层的小楼,一层可以用来摆设服装什么的,二层他可以用来摄影。房子面积不大,小而精致。再装修装修,也算不错。
房东在那天花乱坠地吹嘘着这个店面多好多好,庄淇却走了神。一年的时间要是再调整不过来,摄影这条路,或许他是真走不下去了。而叶宇……
庄淇皱了皱眉,房东笑成花的脸顿时僵住,还没等庄淇说话,房东赶紧添了句:“庄先生,您要是觉得太贵,咱们还可以再便宜点!”
被他一句话拉回神,庄淇眼睛微微一眯,房东额头冒出一排汗。庄淇抬头看了看这家店面两边的理发店和糕点屋,店里的店主似乎也在往外看,房东额头……又冒出一排汗。
庄淇双手抱臂摸了摸下巴说:“我先跟邻居们打个招呼吧。”
房东双手迅速成大鹏展翅状拦住庄淇说:“先商量租金嘛~九折!我给您打个九折成不?”
“七折!”
“八折,八八八~发发发~”
“六折!六六大顺!”
“成交!”
庄淇满意地付了钱,房东感天谢地逃之夭夭。
这时候,糕点屋里出来了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杏眼、小嘴,眉心还带着一颗黑痣,长得挺俊俏的。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她胸前的那两颗“大胸器”。
刚才房东的表现他也看到了,店面也挺好,价钱公道合理他没理由不租。但是他一说要去邻居们那看看,房东就紧张。难道这邻居不好处?
女人手里抓着瓜子,嘴巴里嗑瓜子嗑得咵咵响,左边柳叶一样的眉毛挑起,让人看上去一个眼大一个眼小,带着一副凶样。
看到庄淇冲她笑,女人吐了口瓜子皮,来回打量了庄淇一眼,用明显不欢迎地语气问道:“老板,你倒腾什么发财的?”
庄淇还没说话,南边店里也出来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个头挺高,穿着粉红色裤子的双腿又细又长,就像单青家以前那大衣柜上的丹顶鹤的腿似的。男人皮肤挺白,五官也带着些女气。但是声音,却是十足十的粗犷。
“在这地方还发什么财啊?过家家玩呗!”
庄淇有些好笑地说:“我在这开工作室,没指望发财,但是也没当过家家玩。”
女人冲着杨新使了个眼色,问道:“工作室是什么玩意?”
男人示意她问庄淇,庄淇笑着解释道:“就是摄影工作室。”
“摄影工作室?哎,不就是照相馆嘛!”女人声音尖细地惊呼一声,眉毛一放,一巴掌拍在庄淇背上,哈哈笑了起来:“照相馆好,照相馆好啊!哎,自我介绍哈,我叫冼衣,开糕点房的。以后您来我这买蛋糕,我给您打五折!”
照相馆算摄影楼的祖宗,反正都是拿着相机工作的,庄淇也没再纠正。正笑着呢,胳膊就被抓住了。男人抱着庄淇的胳膊,粗犷的声音里带着娇羞:“哎哟,你好你好,我叫杨新,开理发店的。以后您来我这理发,给您免费~”
“怎么?这事你也跟我杠?”一听这娘炮说话冼衣就来气,双手往腰上一叉,左眉挑起又是一个眼大一个眼小。
“哟,跟新邻居打招呼呢,说什么杠不杠的~老板您叫什么?先来我店里坐坐吧?新店要装修吧,我跟您说说哪里的装修材料好~”杨新冲着冼衣翻了个白眼,抓着庄淇不撒手。
两个人从原本的一个阵营,一下子变成对掐,庄淇还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跟新邻居还是要搞好关系的,庄淇笑着把杨新握住自己的胳膊的手松开说:“我叫庄淇,以后你们来我这拍写真,肯定也给你们便宜。”
两人同时握住庄淇的胳膊,像争宠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