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澜青眉梢一挑,起身走出花厅,边走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涂药第一天,疤痕会红肿,第二天会疼痛,第三天会奇痒无比,希望郡主能保持此时的安静淡然。”
阮心颜身子窝进软椅中,淡然的弯唇,平凡的面容宁静祥和。
她想起了前世自己那具不堪的残破身体,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痛。
她并不想想起从前,但此刻,她却想起了从前,这让她的心情很不好。
“扔掉。”
“郡主?”明月惊疑的睁大眼。
“扔掉。”阮心颜看着一眼明月,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更不容拒绝。
明月心一悸,慌忙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喃喃的应道:“是”
郡主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平静,仿佛是透明的,又仿佛是能够吞噬人灵魂的无边幽暗。
019阜国
阮心颜静坐在窗前,任由脑子神游,享受这样空白的感觉,习惯这东西真的不好,哪怕她到了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没有阮家的庇护,没有爸爸的宠溺。
她依然是那个偏执的人,
沉静淡泊的皮囊下是一颗偏激,顽固,执拗、冷酷的灵魂。
但这样一颗灵魂被她自己压制了,她摧眠自己,她很幸福,她很知足。
但真的是这样吗?
不,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来自炼狱般的疼痛,虽然已经远离了她的身体,但早已入了灵魂,成为她灵魂里的一部分,成为了她的梦魇。
一道不容漠视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让她空白的脑子一点一滴的回神,明月的行礼请安声也传进她的脑中,让她的心神最终归位。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下去。”
短短的两字,却让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张扬到了极致。
阮心颜抬眸。
尊贵,俊美,危险,冷漠,优雅,沉稳,甚至还有黑暗。
这样的人,无论走在那里,都永远不会被人漠视,因为他才是真正得天独厚的宠儿。
正在冥想间,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停在了她面前,俯视着她,目光如他的人一样,存在感十足。
他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她没心情扮演乖巧温婉的阮心颜。
窝进软椅中,抬头对上了他晦暗难明的眸瞳中,在他黑暗如深渊的瞳仁中,她看到了自己如一只蝼蚁,缓慢的,固执的一点一点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而他也就这样看着,不言不语,甚至连眼瞳中都没有变化,仿佛……他用他的眼,支撑着她从黑暗中爬出来。
一声悠远却又近在耳边的叹息声轻划而过。
轩辕砚淡淡出声:“为什么不想医治?”
他特地召曲澜青回京城为她医治,没想到,她竟然把曲澜青的药给扔了,她可知道那药,很珍贵,如果不是他开口,曲澜青不会轻易出手。
阮心颜摇头:“不想就是不想,还要理由?”
她讨厌药,既然没心情,她不会勉强自己。
轩辕砚看着她已经完全平静的眼眸,皱眉沉默了些许时间,才淡淡的回道:“既然颜儿不想,那就不医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宠溺她。
听着轩辕砚平淡却近乎于宠溺的话,阮心颜闭上眼睛,唇角弯起一抹浅淡愉悦的弧度,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了爸爸,爸爸就是无条件的宠她,溺她。
相对于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她的心里似乎更能接受这个舅舅。
看着她愉悦的笑意,轩辕砚缓缓的垂下眼帘,盖住了眼中的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此刻进驻了一个魔。
房间内,诡异的沉静,却又奇异的让人心安。
……
青云海域上,一艘华丽的让人惊叹的庞大船只在海上前行着。
船舱有两层,上面是高高扬起的帆布和旗贴。
旗帜上面金色的图案,火红的焰火,是阜国的国徽,黑色的烫大字‘秦’是阜国的国姓。
大船四周有着不下百只的舰船,除了这一艘最大的,其余的都是军舰,每艘船除了高扬的阜国标志,全是黑压压的精兵。
这是阜国的皇家舰队,行驶目的是浩国。
阜国在浩国以北,与浩国相临,两国国力相当,两国外交上,是盟友。
青云海域西面的大朗国,一直对两国虎视耽耽,做梦都想着霸占整个海域的军事权。
青云海域上游,就只有浩国与阜国。
但海域下游,却有大朗国,腾国,林国。
下游三国军事国情最强的是大朗国,腾国和林国如同浩国和阜国一样,成盟友形式制约着大朗国的野心。
前有腾国、林国,后有浩国、阜国,四国包围,大朗国再强,再有野心,也从未敢轻易发动军事战争。
青云海域上,近百年来都是安然无事,天下太平,但这种太平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打破。
此时,华丽的大船二楼船舱里,精致的布置装饰,彰显着皇室的尊贵华丽。
铺着金色锦被的软榻上,一名只穿白色中衣裤的男子倚在榻上,黑发散落,白如雪的衣襟口半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性感诱人。
细长的凤眼微眯着,带有三分酒气,七分懒意,瑶鼻檀口,风流尔雅,眉梢妩媚中隐约一丝妖娆,好不撩人。
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伸进了含娇倚在他怀里的女子衣襟内。
他怀里的女子有着让人美的动人心弦的容颜。
瓜子脸,柳叶眉,秋波暗潭的眸子此时因为情欲而妩媚潋滟,樱桃小口,呼吸微微急促,吐气如兰。
执着精致杯盏的如玉纤手因为男子在衣襟内作弄的手而微微颤抖,杯中摇晃的酒,挥发着浓郁的酒香。
如若无骨的身躯如水蛇一样缠在男子身上,华丽的外衣落在榻下。
内衣凌乱,滑下了修长的玉颈香肩,露出大片高耸的凝脂肌肤,锦裙半褪,露出了修长白润的双腿若隐若现……
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爷……您……别在折磨……兰儿了。”软侬含媚的声音让人听了,如同心口钻进一条虫子,噬咬的心痒难捺。
男子接过美人快要执不稳的美酒缓缓的饮着,像看戏一样欣赏着女子眼中的情欲。
狭魅的眼波流转间,尽是让人呼吸一窒的风流邪气。
轻缓的脚步声停在了船舱外,舱门缓缓的被推开,弯腰进来的人是年约十岁的男孩,他是阜国十皇子秦不值,虽然锦衣华服,又是最小的皇子,但却是阜国皇帝最不待见的皇子,但这一次,他却出乎人意料的成为了这次浩国之行的主使大臣。
职责是为大皇兄,也是他的主子向浩国提亲。
不敢乱瞄一眼船舱里面的情形,秦不值低头恭敬的禀道:“大皇兄,天黑之前就可以上岸了。”
“嗯,本皇子这几天在海上,也着实腻了。”床榻上的男子,正是以风流花心着称的阜国大皇子秦或,哪怕他花名在外,名声狠籍,但在阜国皇帝心中,无人能及,是最受宠的皇子。
“那……兰姑娘?”秦不值小心,中规中矩的说道:“临行前,父皇交代过臣弟,让兰儿姑娘在抵达浩国地界之前返回京都,现在……”
听闻秦不值的话,缠在秦或身上的女子不依的撒娇:“爷,不要,兰儿要陪着爷,兰儿不要先回去。”
秦或瞥了一眼沉眉敛目的站在那儿的男孩,再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淡淡挑眉:“十皇弟可听见了?”
“父皇……”
“呯……”秦或手中把玩着的酒杯砸在了男孩的脚边。
“父皇老糊涂了,竟然让本皇子娶浩国的丑郡主为妃,秦不值你也糊涂了是不是?本皇子带上兰儿,就是要让浩国知道,本皇子身边的侍妾都是貌美如花的,浩国那个丑八怪郡主,舔本皇子的鞋都不配。”
“可是父皇说过,大皇兄娶浩国心颜郡主之日,就是立大皇兄为太子之时,否则……”秦不傎越说,声音就越低,懦弱十足。
“否则如何?就把皇位传给别人?这句话,本皇子听过不下百次了,说真的,本皇子还真的希望他把皇位传给别人,你们希罕要,本皇子可不希罕,滚出去。”秦或讥笑的瞥了低着头的人一眼,语气嘲讽。
“可……”
“马上,即刻给本皇子滚出去。”
“是,大皇兄。”秦不值低着头,躬身退了出去。
“爷对兰儿真好。”
“呵呵,美人儿,要如何报答爷啊?”
“爷,您真坏……嗯……爷……”
船舱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响,让退出船舱的秦不值缓缓的抬起了头,原本温驯懦弱的双瞳闪过一抹阴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讨回他应得的一切。
020冲撞
阜国最具争议的两位皇子不日将要抵达浩国,据说,是奉阜国皇帝之命,前来向浩国的心颜郡主提亲。
这条爆炸性的消息一传出,不只是浩国举国上下哗然一片,海域另一头的三个国家也都对两国外交出现如此大的变动而各有所动,密切注视着这件事情的发展。
原本因为阮心颜的回归而忐忑不安的京城百姓们兴奋了。
想想看,阜国风流大皇子配丑颜郡主,很般配啊!
一想到,让他们畏惧的丑郡主会远嫁阜国,而且还是天下闻名的风流花心皇子时,京城绝大多数人松了一口气后,心里也开始幸灾乐祸了。
难怪,太子亲自去奄平接呢,原来是想要把这郡主嫁去阜国和亲啊,这可是为百姓永久的解决了这个毒害了。
在皇室正统正脉稀少的情况下,心颜郡主的身份勉强可以称得上是皇室正统正脉了。
而如今阜国有和亲意愿,虽然是声名狼籍的风流皇子,但却是阜国众多皇子中,最受皇帝宠爱的。
所以,这和亲的事,恐怕容不得这位花心皇子和丑颜灵郡主拒绝了。
有了这个认知,一些回避着阮心颜的小家碧玉、世家千金呆不住了,陆陆续续的都恢复了阮心颜未回京城时的动静。
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携婢带仆地有空就上街晃上两圈,赏景……嗯哼!顺便让人赏,增加增加自家门坎上的提亲人数。
透蓝的天空,朵朵白云飘浮,柔和的微风拂面,五月天气的京城,不会冷,也不会让人感觉到热,如此舒适的晴天,再加上今天又是千灯街的的集会,热闹场景自然可观。
熙攘鼎沸的人群,各行各业的商铺对这样的集会日子,都格外的重视。
因为招揽得力,卖的好的话,今儿个一天就能卖出平日三两天的货物了。
一品楼。
京城世家公子,千金小姐们的最佳落脚歇息点,人数是一日比一日增多,今日更是爆满。
二楼靠千灯街的上等雅致的厢房内,大开的窗户,一眼就能看到千灯街的全景。
圆桌上面,正坐着三名姿色不凡的大家闺秀。
名冠京城第一美女的陆芊芊和她的表姐妹户部陈大人的陈婉儿,陈蓉儿两位千金小姐。
陈婉儿年纪与陆芊芊相仿,容貌清丽,人如其名,举手投足,温婉绰约。
而陈蓉儿相较之姐姐,相貌更甚至一筹,如瑶池仙女样,漂亮的不可方物,但眼中的骄傲也让人一目了然。
相较于陈蓉儿的眼高于顶,鼻子朝天的骄傲,陆芊芊的倾国倾城美貌加上她表露出来的谦逊和才情,自然不是陈蓉儿可以相提并论的。
三人品茶,吃着小点心,看着大街上的热闹,嘴里也不忘谈论着京城最为热门的话题。
“这丑郡主活该要嫁一个风流浪子,难怪回到京城后,那个丑八怪大门不迈,想必是早就知道她要远嫁阜国的消息了。”
陈蓉儿眼中毫不掩饰着她的幸灾乐祸,她可是这对阮心颜气愤已久,自从她回京后,她就被爹侈禁足,不准上街,害得她这几天被关的快疯了。
“蓉儿……当心祸从口出。”陈婉儿眉头一皱,轻斥出声。
“姐,你怕什么?别说阮心颜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我也敢说。”陈蓉儿不满被训,声音倏地高昂起来。
“住嘴,你再胡闹,我们立刻回府。”轻瞥了一眼一旁文静的陆芊芊,陈婉心眸子微闪,这个表妹的深沉心计,她也略为了解一二,今日特地约蓉儿上街,但愿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样。
似是没听到两姐妹的对话,陆芊芊秀气的捻起一块点心放入陈蓉儿的碟中,轻笑道“蓉儿,尝尝这桂花糕。”
“婉儿,这厢房隔音甚好,不怕隔墙有耳?再说,蓉儿还小,小孩子童言无忌。”
陈婉儿心里冷笑,你当然说好,万一传到阮心颜耳中,惹怒了她,首当其冲的可是陈家,而非陆家。
“表姐,我不小了,再过一年,我就及笄了。”
“呵呵,好,蓉儿是大姑娘了,及笄后就可以嫁人了,不知道咱们美貌动人的蓉儿小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