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寻如实回答:“算起来,今年刚好快有二十年了。”
自大姐离开后,母亲一病不起,父亲就寻遍了整个浩国都未能找到大姐的下落,这些年来的思念牵挂和愧疚让爹娘心里背负了太沉重的包袱。
当年大姐离家后,爹就带着二哥和三哥寻找,多年未果后,二哥三哥也都各自有了家庭和事业。
担心爹一个人,他在二哥、三哥相继成家立业后,就背负起了寻找大姐的重任,那时候,他才十三岁!
单单就是他一个人,也都找了快十五年了,更别说最初五年爹带着二哥和三哥的寻找。
加起来,快二十年了。
大姐至今音信会无,难不成大姐当真如此恨爹吗?
有时候,他不得不怀疑,大姐是不是遭遇到了不测,否则以大姐又岂会如此狠心,二十年不与家人联系?
阮心颜心里有些讶意:“人海茫茫,仅靠纪公子一家人的力量寻找,别说寻找二十年,哪怕寻到纪公子白发苍苍,恐怕也难以完全心愿,纪公子何不借助朝庭的力量去寻找?”
“这……”纪寻迟疑了。
宋离出声:“纪寻兄,在下以为郡主所言甚是,纪寻兄何不接受郡主美意,相信有郡主的相助,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多年前,他就曾经这样劝过纪寻入朝为官,借助朝庭的力量,但又唯恐到时自己身不由己反而更不能寻找而作罢,今天有如此机会,就如她所言,人海茫茫,仅靠纪寻一个人的力量寻找,确实也只是徒劳。
更何况,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
要不就是纪寻的大姐存心躲着,要不就是……不在人世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作为朋友,他也希望纪寻能早日完成心愿,不必这样漫无目的寻找下去。
纪寻直视着阮心颜:“纪寻唯恐无才无德,上辜负朝庭,下辜负百姓。”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纪公子入朝为官,不仅能借助朝庭的力量寻找多年寻找未果的亲人,又能安定下来不至于浪费光阴让双亲忧心,还能报效朝堂为民请命,一举三得,对纪公子来说,并不亏损。”
纪寻沉默了,良久后才幽幽一叹,道:“请郡主给几天时间让在下考虑一下。”
阮心颜了然的点头:“当然,本郡主等候纪公子的答复。”
目光一转,话锋也一转。
“林公子的借口其实不是借口。”
林世风一愣,继而笑的意味深长:“一切不都在郡主掌握之中?”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这个女人的恐怖言语是无法形容的,京城的人不是瞎子就是脑子有问题,竟然以为这个女人一无是处,只是一个恃宠而骄的纨绔郡主。
运筹帷幄、深沉心计、聪明睿智而且才华横溢。
所以,她才会嫁去阜国。
这些,他早就能想到,可是他却不想去想,或许说,他排斥去想。
但当一切事情都真的面对的时候,纵使他自欺欺人的不去想,但心里却亮堂的很。
阮心颜笑而不语,掀开茶盖轻抿了一小口后才道:“那要看你的本事。”
林世风脸色微肃,凝视着她,脸色很认真:“为何是我?”
阮心颜扬起眉梢,看着他一脸的肃然,目光扫过宋离有意无意的目光,话,却说的云淡风轻的同时也深晦难明:“也不一定非是你不可。”
浩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论才,论能,他林世风并非第一人,只不过是刚好他出现在她视线之内罢了,这位宋公子也是一样。
惟独让她另眼相看的是这位纪公子。他的天赋值得更好的用途!
林世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尽管听在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心里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看了在座三人的神色,阮心颜敛眼,人的才能,各有所长,大才大用,小才小用,各取所长,而知人善用,方能安天下。
某人身边人才不少,但有些人才,恃宠而骄,恃信而任,就是因为没有竞争,没有压力。
良性竞争是促成血液循环的最好催化剂。
宋离眼神有些深暗的看向她,声音低沉:“在下只是一介商人,对于朝堂之事,无心也无力。”
在她的眼里,他和林世风、纪寻并没有丝毫的不同,这是事实,但却让他心情压抑。
她和林世风言语间的深晦莫测,因为纪寻的天赋异禀而格外重视,这些都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忽视不了自己心中那渴望接近她的叫嚣,他想在她的眼里看见自己。
而似是有所察觉一样,她的目光果然看向了他。
阮心颜抬眸,静静的注视着他。
她的目光宁静与清冷合并,深思熟虑却又云淡风轻的看着他。
仿佛专注又似是随意。
宋离这时候却似是一个正在恍概括梦的孩子,又似是一个正在情窦初开思慕和懵懂的少年,在她的目光下,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胸膛处传来一阵阵陌生的悸动。
那种心冲到了喉咙口的感觉,让他有些怔然,有些茫然,更有些惚然。
自成年后,无数次,无数人,都在问他,为何不曾心动,哪怕是陪伴在身边数年之久的嫣儿也无法让他看进眼中。
他自己也曾经疑惑过自己的心如止水。
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不是他心如止水,而是他一直在等待这样一双能撼动他的眸。
淡淡的移开目光,阮心颜起身:
“在座三位,只要有心,均在找到自己的位置,今日本郡主给你们一次机会,要不要,用不用,选择权其实在你们身上。”
论聪明,三人中,恐怕宋离最精明,也最深沉,只是……可惜了!
宋离眼中闪过恼怒,聪明如她,又岂会看不到他眼中的波动?
可是,她不仅无视,而且竟然果断的——弃他。
不一定非是你不可!
这是她对林世风说的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
与此同时,白府西厢房内。
有清把手里的人如同扔一块抹布一样扔在了地上。
双手拍了拍,愉悦的道:“我可是找遍整个尚义城才找到这样一个人选出来,怎么样?合不合格?”
陆芊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因为奔腾不止的眼泪而布满了血丝和红肿。
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恐惧、慌乱在看到被有清扔在地上的人时,刹时恐怖的睁大到了极限,一双眼珠都快要因为惧和恨而爆裂。
。
婉儿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眼中有些复杂,但很快就消失。
如一块抹布瘫在地上的人确实长的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脏破的看不出颜色的布衣桂在他的身上,身形短小臃肿、长相更是鄙陋卑劣不堪,歪瓜裂枣的脸上长了一颗硕大的黑痔,最令人作呕的是上面还长满了毛。
一双细长而深陷的眼睛畏缩而惊惧,全身吓的嗦嗦发抖,朝天鼻,一口黄板牙……无法形容的丑陋。
有清看着陆芊芊半裸的衣服,以为婉儿已经下药了,随手点开陆芊芊的穴道。
“……不……不……”
陆芊芊吓的眼泪横飙,一张美丽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的宛如棺材里面拖出来的人。
扑通一声跪在了婉儿的脚边,声泪俱下,全身颤抖的哀求道:“婉……表姐……表姐……芊芊求求你,我跪下来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娘的情面上,饶过我。”
刚才她听见她说了,那刀上沾着的是最毒的淫药。
婉儿手中的匕首握紧,沉默了。
有清皱眉:“婉儿,你还没有划破她的肌肤?”还帮她穿好了衣服,看样子婉儿还是心软了。
陆芊芊骇然看着婉儿手上的匕首,重重的在地上磕头:“表姐,求求你,芊芊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接近蓉儿,我发誓。”
婉儿沉默,不可否认,当她真的看见有清寻来的人时,她的心动摇了,血泪有多毒,她见识过。
芊芊纵然可恶可恨,但……毕竟是姑母的女儿,这样做,真的好吗?
“婉儿,你下不了手,把匕首给我,我来。”有清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死活,视主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岂能饶她?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婉儿拿了血泪,主子并未阻止,那就代表默认。
既然是主子的命令,她当然得执行。
婉儿心软,她可不会心软。
婉儿的沉默和迟疑本让陆芊芊看到了希望,但有清的话却让她坠入深渊,不,她不能等死。
猛的扑上前,死死的抓紧了婉儿握着匕首的手。
婉儿一惊,神智迅速回神,本能的松手,她可不敢争夺,这刀上沾着的可是血泪。
陆芊芊迅速的抢过了刀,抵在了婉儿的脖子些许的地方,厉声道:“别过来,否则我一划,陈婉儿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明白。”
有清惊骇一声,刺向陆芊芊的剑险险的偏开。
她不是怕自己一剑杀不死陆芊芊,而是担心婉儿被匕首所划伤。
婉儿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背脊一阵阵的冷汗流淌,心里恨不得杀了自己,这就是自己心软的代价。
难怪主子对她失望,她自己对自己都失望透顶。
妇人之仁,累人累己,她还有何脸面再跟随主子身边?
有清眉头都皱成了一条直线,手中的剑带着杀气直指陆芊芊,凌厉的道:“陆芊芊,你最好是放下你手中的匕首,否则,我绝对在你下手之前,刺穿你的心。”
“……是吗?那就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陆芊芊眼神一狠,手中的匕首再度靠近,眼看着就要抵近婉儿的皮肤了。
“住手——”有清急喝,血泪无药可解,唯有与男人交合,她不能拿婉儿冒险。
“啊……”地上丑陋不堪如一块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男子一时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吓的惊叫一声。
陆芊芊忍住心里的反胃,不想再看地上的男人一眼,眼里的恨意也越加的深,陈婉儿竟然如此蛇蝎心肠,她最想的是把手里的刀狠狠的捅进陈婉儿的心口。
但……现在还不行,她必须要陈婉儿贱人这张保命符。
032
一名女子匆匆走进大厅,附身在有艳耳边低语了几句,有艳一惊,挥手让她退下后,附身在阮心颜耳边低语。
阮心颜手边的动作一顿,缓缓的把手中的杯子搁在桌上,双手交叠沉思。
三人自然也都知道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才会让她如此神情,但却不方便出声询问。
“林世风。”阮心颜倏地抬眸直视着林世风,目光深不可测,而且直呼其名。
林世风背脊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起立,待站起来后,他心里暗暗吃惊于自己身体快过大脑的反应,她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震慑力。
“拿你的一生忠诚当聘礼,本郡主把婉儿嫁给你。”
林世风猛的双眼一瞪,怔怔的看着她。
宋离、纪寻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瞠目结舌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扫视着。
“要?还是不要?本郡主要马上听到答案。”
婉儿不适合在自己身边了,她给了她时间去适应,给了机会让她证明,但事实上,她让她很失望,也许这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林世风从惊愕中回神,深吸一口气道:“如果在下不要?”
阮心颜慢慢的扬高眉,目光宛如刀锋划过千年冰块,声音却是温和的:“不一定非是你不可。”
林世风下颚一紧,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的握成拳,沉默了很久很久:“我愿意。”
他并不确定她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但不可否认,她确实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如此仓促,如此急迫下应承,就如同一场赌注。
赢了固然好,输了,不只是自己,就连她,都回不了头。
但此时此刻之下,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是事发突然,他相信,阮心颜也不会如此急迫!
阮心颜看向有艳,冷声道:“有艳,你去安排,今天就是婉儿与林公子成亲的日子。”
林世风呆滞了片刻,神色凝重起来。
就连一旁的宋离和纪寻也都皱起了眉头,但心里纵使有疑惑和预感,却什么话都没有问。
有艳微愕过后,利落的回答:“是。”
阮心颜起身往内堂大步走去,华丽宽广的罗袖划出绚丽的弧度,让人有片刻的迷惑。
一旁的宋离沉吟片刻后跟了出去,纪寻见状,自然也跟了进去。
唯独林世风身体有些僵硬的站在那儿,半天回不了神。
有艳打了一记眼色,站立在一旁的两名婢女装扮的人上前,恭敬的请道:“林公子,请随奴婢等来。”
西厢房内。
有清与陆芊芊时峙着,手中的剑不敢动。
陆芊芊握着匕首的手抵在婉儿的颈边一寸,眼见着就要触及她的肌肤。
“陆芊芊,你好大的胆子,死到临头还敢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