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娘目光一瞬,低下头见白薇仍是双目紧闭并不曾清醒。便转过身去一旁的桌上倒水。水壶中的水早已冰冷,也不知是放了多久。虽然奇怪,可这会儿也不及多想,李玉娘倒了杯水转回去扶起白薇,半搂半抱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喂她喝了水。见她近乎饥渴地抢着喝干了水尤自舔着唇意尤未尽般,李玉娘更觉这事有些蹊跷。
按理说,小桃和玉儿,都是白薇的贴身婢女。小姐生病的当儿,怎么竟然不在身边好生侍候呢?这样不见踪影委实不合情理。
皱着眉,她又倒了一杯水喂着白薇喝了。又绞了条帕子敷在白薇额上,便下了楼想往厨房里去要些酒。刚出门,就撞见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端着药碗过来。
“这可是白小姐的药?”李玉娘忙唤住那女童,心里奇怪怎么居然不是小桃或是玉儿熬药,也便问了出来。
那女童原是丽人坊厨下的小婢女,与李玉娘也算是认识。见问,便停下脚步回道:“这正是白小姐的药,吕大夫说白小姐乃是伤寒,这药还不知能不能治好呢!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伤寒?白小姐那不是重感冒吗?”李玉娘眨巴着眼,实在是弄不明白这所谓的伤寒究竟是个什么病。照她看来,白薇分明就是重感冒。发高烧,而且还有脱水现象。不过想来大概古人就把重感冒叫伤寒吧?
那女童疑惑地看着李玉娘,也是不明白她说的重感冒是什么,可是却仍回答了她刚才问的后半句话:“玉儿姐姐好命,崔妈妈赞她颇有天份请了先生教她弹琴跳舞呢!至于小桃姐姐,这几天过去照顾如茵小姐了。”声音一顿,她又悄声咕囔:“就我命不好,被使唤来照顾白小姐,听说这伤感症是要传染的……”
不自觉地挑起眉,李玉娘在心里嘀咕这崔妈妈做事实在奇怪,白薇也算是丽人坊的摇钱树了,怎么竟在这时候刻薄她呢?若她是白薇,病好之后还不闹翻了天。
心里想着,她便问道:“难道白小姐那些恩客竟没人来看吗?若是朱大官人来,崔妈妈也只让你一个女童服侍着?岂不让人见笑……”
那女童扑哧一声笑出:“姐姐这是在说什么笑话,白小姐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有恩客近前?且不说现在她病得快死,就是之前还没病得厉害时,那些大官人也要嫌她沾了晦气要避上三分了……”
不至于这么……可不就是嘛!从来薄情的男人就多得是,姓朱的更是个中头筹。李玉娘在心里一想,倒也想明白了。不是崔妈妈不会做人,而是已经在心里认定了白薇必死无疑,所以这才把白薇身边的两个婢女调开。也不过是重感冒,怎么在这古代竟成了重症呢?
心里奇怪,李玉娘也不再和那女童多说。自去厨房里讨了一瓶烈酒,半壶果酒又有一小碟盐,想了想又请厨房烧上一大锅开水。那厨娘还要推搪,只说拿这些东西给她已经是看在白小姐往日待人不错的份上,这会儿眼看着快到晚上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烧什么水呢!无奈之下李玉娘也只得自掏腰包送了那厨娘三十文钱她才肯烧水。只说叫李玉娘等着过会就送去。
李玉娘苦笑着转回白薇的住处,却已经看不到那女童。细看白薇,穿着的中衣襟上染了些药汁,又闻得一股子药味。寻着味道一看,那女童竟是把药倒在了床后的马桶里。想是白薇喝不下药去,那女童又嫌麻烦竟直接把药倒了。
又是好气又是感慨,李玉娘先用烈酒点了火,去了酒中水气,直接用烧过的烈酒擦了白薇的身子。又扶她起来用小勺喂她喝了半盏果酒,听得白薇细细呻吟,眼皮微微掀动,睁开半条缝看了她一眼后又迷迷糊糊地垂下眼皮。便轻轻唤了她两声,又用开水冲了盐水来喂她。这次,白薇却是有些意识了,睁开眼皱着眉低语:“好咸,拿开,我要喝水,不要这个……”
“这就是水,还是救命的水。”李玉娘一笑,撤了小勺,把杯子放在她的唇边,平声道:“想病好起来,就乖乖把这水喝了。要不然病死了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笑话你,可是太丢人了……”
白薇扭头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张开嘴大口大口地把盐水喝了下去……
第一卷宅院 第三十九章 心作翅膀
第三十九章 心作翅膀
给白薇做的物理治疗。其实不过是民间百姓自用的办法。李玉娘小时候姥姥也是这样缓解她的病情的,李玉娘总觉得这比以后每次得病就打吊瓶输液、大把大把吃药好上很多。现在看来,这样的土办法更适合于古代。看到白薇已经能睁开双眼,似乎有了些精神,李玉娘颇有成就感。
“我请厨房的人烧了水,一会泡个热水澡会更好一些。”话刚说完,就听见楼下门响的声音。李玉娘忙扶着白薇躺好,笑道:“嫂子来得倒快……”话还未说完,她就觉出不对。听着楼下有些杂的脚步声,她在楼梯口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就往下走。
只听得楼下有人冷淡地问:“果真是已经人事不省了?”听声音,正是丽人坊的老鸹崔妈妈。
李玉娘皱起眉,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白薇,隔着一道珠帘,仍能看见她挣扎着撑起身来,胸口起伏,脸色发红,也知她情绪很激动。只是终究她是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听到刚才那女童清脆地应了声“是”又带了些兴奋似的声音道:“我瞧着白小姐是真的不好了。”接着便有一个娇怯的女声道:“妈妈,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有人情味,只是白姐姐若是死在这楼里。那这栋绣楼以后还有哪个敢进呢?我这可都是为了妈妈着想才多嘴的……”
听得出这是如茵,李玉娘也不觉意外。反正如茵一向都与白薇不和,这会落井下石倒正合她的风格。
听到众人上楼的声音,她不进反退,让开了楼梯口的位置。她刚退开,崔妈妈便自楼梯口处冒出了头。上得楼来,第一眼看到李玉娘,她怔了怔,却不曾理会李玉娘,直接撩了珠帘往里面走去。
“我苦命的小薇,妈妈来看你了……”目光一扫,撩起珠帘的手便有些僵住。崔妈妈扭头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女童,脚步却并未停顿,仍是用那种刻意拔高的声线唤道:“天可怜见,你总算醒过来了,不枉妈妈我x日为你烧香拜菩萨了……”
白薇冷眼瞧着涌进屋里的一群人,嘴角挂着的冷笑始终未曾敛去。目光最后落在站在如茵身后,带着胆怯表情看她似乎想过来又始终没有动弹的小桃身上,她突然笑了起来:“妹妹真是好眼光,知道小桃是个忠心的,不管是侍候哪一个都会一心一意对着主子,一早就相中了要过去使唤。”
小桃的脸霍地惨白,哆嗦着行了个礼,动了动唇却到底没有说话。反倒是如茵笑道:“姐姐莫要生气,反正这些婢女也都是卖身到咱们坊中的,谁使唤还不是使唤呢?反正姐姐现在在床上病着,也用不着那么多人跟前跟后的侍候。我这才调了小桃过去帮手。要是姐姐病好了,我自然是要把小桃还回来的。”
“那倒不用了,你也说了,谁使唤不是使唤呢?坊里大把的婢女,我用哪个不行呢?”声音虽透着几分虚弱,可音量却是在场的几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看着你屋里的那个小环就不错,不如到时候调到我屋里使唤罢了。”
“你……”如茵气极,可刚喝了一声,却突然又顿住。有意无意地往后退了一步,掩鼻道:“姐姐这屋里的药味可真是够大的,别说客人来了,就是我们闻着也觉得厌烦了。真是,好好的一间屋子弄成这样……”
这屋子里的药味,一进屋就能闻得到。只是刚才惊讶于白薇看似好起来的身体,崔妈妈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会儿她皱起眉,因着如茵的话又动了刚才的心思。
看看躺在床上,虽然已经能说话却仍显得有气无力似的白薇。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便笑着柔声道:“女儿这几日可歇得好?这园子里太过吵闹,我只恐影响你静养,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如这样吧,今个儿起。你就搬出园子,往他处静养,待病好了再搬回来就是。”
白薇“嗤”地一声冷笑,抬起头冷冷注视着崔妈妈,半晌才道:“我看妈妈是怕我死在这楼里,坏了这园子的风水,沾了死人晦气吧?!”
崔妈妈脸色微变,讪讪地道:“你这是说什么话,妈妈我是一片好心,处处为你着想,你怎么竟不识好人心硬要往歪处想呢?你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还不盼着你的好吗?”
“盼着我的好?”白薇猛咳了两声,捂着胸口抬头冷笑道:“可不是为了我好吗?要不是为了我好,妈妈怎么会怕我的婢女吵到我呢?要不是为了我好,妈妈今个儿又怎么会带着这许多人来探望我这个病人呢?”
为之语塞,崔妈妈静了片刻才又道:“小薇,你自打进了丽人坊,妈妈对你如何,天地可鉴。你莫要生气病了就胡思乱想,误会了我一番好意。你放心,你搬出去静养,这屋子我也会为你保持原样,只要你一好,自然还你一个整洁漂亮的绣楼。”
“是吗?我只怕他日回来时,这绣楼的主人早就变了。”目光扫过在崔妈妈身后现出一丝喜色的如茵,白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意。突然出声唤道:“玉娘,你过来!”
原本并没有跟进内室,只在珠帘后站着的李玉娘闻声一怔。却还是立刻走了进去,看到白薇伸出手她便很自然地到了床边扶起她。半倚半靠着李玉娘,白薇坐直了身,看着崔妈妈笑道:“妈妈,白薇蒲柳之姿,承蒙各方恩客眷顾,薄有微名,这些年来也算是为丽人坊赚了不少银子。难道妈妈竟真的那么狠心,因我重病就要赶我出去吗?这样做,不只是寒了我的心,怕是连园中众姐妹的心也要寒透了……”
她话还未说完,如茵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姐姐莫要太过自私了,总要为其他姐妹着想,谁不知你这伤寒之症是要传染的呢?”说着,已经冲着崔妈妈抱怨:“妈妈,要是茵儿不幸染病,可就没法子接客了……”
“呸,”白薇啐了一声,冷眼看着如茵道:“不过是一个下三流的角色,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也不理如茵铁青的脸色,她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崔妈妈笑了笑,“妈妈,若是那些客人知道你竟这样待我。又会作如何想?咱们这丽人坊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地,怕是没几个敢再登门的了。”
崔妈妈恼了起来,“还说什么客人?你个死妮子,早前我是怎么劝你的,偏偏生得那样倔怎么都不听劝非要去理那档子事。现在可好,苹儿那死鬼是出了名,可谁记得你啊?知道的还要嫌你又是死人又是官司的太过晦气不肯亲近呢!”越说越气,她的脸色也更难看起来,“趁早出去静养你也好好想想清楚,别再被什么义气情义的充晕了头尽做些没好处的事情。”
白薇看着句句难听的崔妈妈,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诡秘的笑意。“妈妈今个儿竟是非要逼我搬出这屋子不成?”
见崔妈妈不说话,她身边跟着的几个婆子便自作聪明地去翻白薇的东西,腆着脸道:“小的们帮着小姐收拾东西……”
峨眉倒竖,白薇一声断喝,竟离了李玉娘的身子自己坐直了身。指着那些婆子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见我病了就真当我好欺负吗?竟敢这样当着面欺我,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也不理那婆子讪讪地抱怨“小的们可是要帮忙的”,她只扭头瞪着崔妈妈,沉声道:“妈妈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若你今天一意孤行,非要逼我,那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是留我在这屋里养病来得晦气还是我血溅丽人坊来得晦气?!”
崔妈妈闻言脸都绿了,又气又恨地瞪着白薇,虽然没有说话,却慢慢摆了摆手,“你们聋了吗?还不退下,真要搅了小姐休息不成?”
被她一喝,那几个婆子也慌了手脚,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崔妈妈也不去看她们,只是冲着白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女儿,何苦为这些小事动怒伤身呢?你好好歇着,妈妈这后半辈子还要指着你呢……”话音刚落,她也不等白薇答话,便扭身走了出去。
如茵呆呆地看了白薇一眼,也忙转身急急地往外追去,“妈妈,妈妈,这话怎么说的呢……”
落在后面的小桃惶恐地看了看白薇,才涩声说了一句“小姐,小的也是……”还不等她说完,白薇已经冷冷地挥了挥手,“你和玉儿是崔妈妈买的人,卖身契都不在我手上,要做什么要听什么人的话关我何事,速速去了。莫惹了新主子不快。”小桃呜咽一声,猛地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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