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还去不了。可问题还是在于我年纪太小,而且本身于文采上并不出众,我要真去了翰林院,最多当一个编修修史书,要想出头就难了。妹妹说现在皇子们争储越来越厉害了,不管靠在哪一边,像我这样的小人物,都是最先被牺牲的。所以,留在京城做官不可取,我只能求外放才有出路,而且只有外放历练回京的,以后才能入内阁……”
顾宛娘哪里能听得懂这些?她只听出来两个意思。一,这主意是女儿出的;二,儿子现在虽然也能考中,但前途有限,还很危险。
“又是然姐儿的主意?她这么小,这主意真的好吗?”不是顾宛娘看不起自己的女儿,而是在她看来,女子天生就是不如男子的,更何况女儿这么小,朝廷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真的懂吗?
安齐笑道:“娘,您忘了小姑父曾经说过,妹妹要是个男孩子,必是封侯拜相的料。您以为我们这两年总跟妹妹一起看书讨论是在做什么?要不是有妹妹指点,我和表哥哪里就能年纪轻轻就中举?您真以为你儿子是天才,别的读书人都是傻子不成?”
顾宛娘愣了。她忽然想起当初丈夫的感叹:我们家囡囡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安齐和芳姐儿的婚期订在十月初八,原本说好的,不管齐哥儿能不能中,都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结果安齐中了解元,等他们成亲的时候,来的客人比预料的多得多。要不是顾家在县城里还算人脉广,那天连招待客人的饭食都要出问题。
哥哥成亲了,家里多了个嫂子,安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跟哥哥一下子就疏远了似的。仿佛以前哥哥是自己的,现在已经变成别人的了,唉,难道她真的有恋兄情结?
三朝回门,顾庭芳直接回了后院找杨氏,赵安齐却被顾胜文和顾少霖迎到书房去喝茶,顺便谈谈后面的打算。
顾胜文跟顾宛娘一样,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参加会试,反而要去国子监。
安齐将自己解释给娘亲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一句都没有提妹妹。顾胜文听完,不禁暗自赞叹不已。这番见识,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别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了,就是那些高门旺族的子弟,也未必能看到那么远。他再一次庆幸当初这桩婚事订的好!齐哥儿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然而,没过一会儿,内院里杨氏就派人找他进去一趟。
顾胜文不知何事,让顾少霖陪安齐说话,他赶紧回了后院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他的面色就有些古怪了。
原来,今天女儿回门,偷偷跟杨氏说,安齐虽然跟她睡了一张床,却没有碰她。
第一天晚上,顾庭芳只当安齐喝多了酒,累了。她没办法,面子又薄,不敢跟顾宛娘说,只好一大早地就起来狠心用针刺破了手指头,弄了点血抹在那贞洁布上,放在盒子里,敬茶以之交给婆婆。可第二天晚上,安齐分明没有喝酒,还是不管自己倒头就睡,让顾庭芳不得不怀疑,难道安齐不懂不会?
这个问题很严重,顾胜文想着妹夫去的早,妹妹一个女人家估计也不好跟齐哥儿说这个,齐哥儿又是个好孩子,不往那肮脏的地方去,自然是不懂了。可让他这个舅舅兼岳父去跟女婿说这个,他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因此,没过一会儿,又有人将顾少霖也叫了出去,却让安齐在书房稍侯。安齐忍不住想,难道顾家出了什么大事了?怎么也不告诉自己?好歹他现在是女婿,也算半子了吧?
没过一会儿,顾少霖就回来了。
只见他看着安齐,神色古怪得很,最后甚至忍不住指着他笑起来。
安齐一想,忽然就明白过来。他面色一红,转身不理这个嘲笑自己的大舅哥。
顾少霖见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让书房里伺候的小厮都出去,这才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道:“你这小子,原来也有你不会的事情!哈哈哈哈,你不会,怎么也不问问哥哥我?”
安齐瞪他:“你经验很丰富吗?”
顾少霖忽然收了笑,轻叹道:“其实也不算丰富。不过……唉,等你跟芳姐儿圆了房就知道了。来,哥哥跟你说……”
说着,顾少霖就将安齐拉过去细细地说了一阵儿,最后问他:“明白了没有?”
安齐面色发烫,过来一会儿才说了实话:“妹妹曾经说过,女孩子十五六岁时身体其实并没有发育好,说年纪小了生孩子容易难产,最好等到十八岁以后再生孩子最好。我想着,只要我不碰表妹,她总不会怀孕,总不会有危险的……等过两年,她大两岁了,身体也发育好了,我们再生孩子不迟……”
“然姐儿连这个也知道?”顾少霖面色也不禁发烫起来,却是气的。这种事情然姐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才多大?连齐哥儿都不懂,她还真是什么都懂啊……
顾少霖将安齐的话转给父母妹妹,当然没提安然,只说安齐从什么书上看到的,却将杨氏和顾庭芳感动得不行。
杨氏叹道:“芳姐儿,你是个有福的。齐哥儿是个踏实稳重的,难得还肯这样为你着想,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姑母。”
顾庭芳红着脸点点头,心中很是欢喜。
十一月初,家信送到永昌府,贺明朗不禁对着祖母的信暗自感叹。
老家母亲和祖母对这门亲事是越来越满意了,两位老人家都很喜欢这位解元公,还要求吴氏带着孩子回老家成亲,说她们想看看这位孙媳妇和重孙媳妇。
贺明朗将信递给吴氏道:“早就说你见识短你还不信。看看,十七岁的解元公!你儿子聪明,他怎么落榜了?”
吴氏撇撇嘴:“砚哥儿这次只是没发挥好罢了。再说,我们家谦儿也是举人!”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什么没发挥好?我早说了,只会那些诗词有什么用?好高骛远,不切实际!朝廷科考选的是治国之才,靠那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能治国吗?”贺明朗逮着机会就是一通骂,让吴氏再也不敢给儿子找借口。
本来贺明朗是不赞同贺之砚参加这一科乡试的,他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水平,明知道他考不上,又何必去丢人?可吴氏不信,那好高骛远自以为是的小子也不信,如今怎么样?
就是长子贺之谦,贺明朗也是考察了他的功课,估摸着他能中了才让他下场的。如此一试而中,传出去多好听?但明年的会试他也不让儿子去,他估摸着这孩子还需好好打磨一下才成。与其勉勉强强考到二甲外,不如多多积累,一鸣惊人,不说头榜,只是也要考个二甲才行。
想到长子,贺明朗才算是有了些安慰。这个长子虽然不如次子这样机灵,却稳重踏实,像他,以后必定能成才。
“时间紧迫,你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吧!让老大一家也跟你们一起回去,他媳妇儿进门一年了,还没回去拜过宗祠,正好这次回去一起拜了!”
吴氏其实更喜欢在任上的生活。头上没有婆婆太婆婆管着,一切事情都自己当家作主。回去了,婆婆太婆婆经常生病,她这个儿媳孙媳就得侍疾,哪次不累得半死?
还有,自己回了老家,老爷谁来伺候?她可不以为自己不在,老爷会忍着不纳妾。想来想去没办法,她只好将自己身边的丫头给贺明朗收了房,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代为照顾丈夫。她本想将那丫头抬了做妾的,可贺明朗不同意,而且还交代了,不许那丫头生孩子。吴氏很感动,认为这是丈夫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她想起自己当初怀孕的时候也给他安排了通房的,可贺明朗都不让她们怀孕,后来也打发出去了。
腊月廿八,吴氏带着两个儿子、儿媳独孤氏和刚刚满月的孙子,带着一群丫头婆子下人,终于赶在除夕前回到了江阳贺家老宅。
腊月廿五,京城。
杨彦迎着在风雪中回到了京城。离开京城已经整整八年了,今年又打了一场大胜仗,他是回来为自己人请功的。在军中拼搏了八年,在朝中秘密布置了八年,如今他手中也有了一定的势力,打算回京正式扬起战旗了。
五年前他第一次在战场上立功以后,就封了平王。三皇子府也改成了平王府。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回来。
梳洗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管家:“我临走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赵世华,来过没有?怎么后来就没他的消息了?”
管家一愣,想了一阵儿才想起来道:“原来王爷说的是那位赵举人啊!王爷您不知道吗?那位赵举人五年前就死了。据说是在赶考途中被山贼杀死的。不过很多迹象表明,是卢家动的手。皇上恼恨之下裁撤了卢家好多人,二殿下因此实力大增。”
“死了?都死了五年了?”杨彦大惊。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怎么可能就死了呢?还死得这样憋屈……
“准备一下,年后我亲自去一趟赵家。”也不知道那个赵世华是魂穿还是身穿,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杨彦想着,不管那赵世华以前是什么职业的,应该都有一些自己不熟悉的专业知识吧?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第七十章 允婚的三个条件
两位老人家已经等了好多天了,天天都盼着孙子重孙子回来。见了面,看到贺之谦贺之砚兄弟都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心里先就欢喜了。
贺之谦两兄弟也是自幼就在祖母曾祖母身边长大的,知道两位老人家喜欢什么,没几句话就能哄得老人家高兴起来。
虽然是回来办喜事的,这桩婚事已经不可避免,但吴氏还是不喜欢赵家那个丫头,在她心里,那个丫头仍然是个村姑,粗鄙的村姑!因此,早在儿子乡试结束,她就精挑细选给儿子送了两个通房丫头过去,美其名曰儿子要成亲了,送个人过去让儿子知晓人事。
其实贺之砚哪里就不懂了?
他十六岁起就跟着那帮谈诗论词的朋友上青楼,也算“阅人无数”了。只是他自视甚高,一般的女子长得再美也瞧不上,非要那些会些诗文,能与她谈论琴棋书画的青楼雅妓,才能得他青睐。
因此,这次吴氏投其所好送的这两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丫头,实在让他颇为满意,正好缓解了他乡试落榜的郁闷心情,每天都在家里与两个丫头看书写字,弹琴作画,倒也逍遥。
可是回老家之前,贺明朗让他把两个通房都打发了,说既然是回去娶亲的,带着通房回去像什么样子?
吴氏求情道:“儿子这么大了,平时也需要人伺候不是?更何况赵家未必会有丫头陪嫁,以后……也省得另外给他们夫妻房里添人不是?”
贺明朗想了想,对贺之砚交代道:“等你媳妇儿进了门,好好待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薄待了她,别说你祖母曾祖母不答应,我也不答应!记住了?”
贺之砚连声应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铭记您的教诲。”
回到老家,贺之砚很快就在江阳的文人圈子里打出名头来。他相貌自不必说,高挑俊美,又才思敏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至连很多举子都赞叹,说就是今科解元的才学也不如他多矣。
这句话贺之砚最爱听,心里想着,那个粗鄙村姑的哥哥,能有几分才学?
回到老家的这些日子,贺之砚无人管束,每天与那些追捧他的文人才子们到处参加文会,倒是交了不少“知己好友”。大家知道他即将被逼着娶个村姑,一个个都替他惋惜,觉得如此一位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竟然要娶一个相貌丑陋行为粗鄙的村姑为妻,相伴终生,实在是人生最痛苦之事。
说着说着,就有人提起,说:“要我说,也只有姜姑娘那样的才女,才配得上我们二公子。”
“姜姑娘?谁啊?”贺之砚想了想,貌似江阳没有姓姜的望族。
“二公子你才回来不知道,这位姜姑娘可是我们江阳第一才女。对了,我那里又新收藏了姜姑娘的画,正好取来大家看看!”
说起这江阳第一才女,其实安齐去年来江阳的时候就听说过了,不过他一点没放在心上。在他心里,这世上的女子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妹妹?
据说那位姜姑娘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只是这些年没落了。姜家姑娘的父亲是个秀才,只是多年乡试不第,又不事生产,使得家里越发拮据,因此才有了姜家姑娘卖字画补贴家用之举。
若是个落难秀才卖字画估计也不会引起多大轰动,但因为这位姜姑娘是个妙龄少女,又容貌出众,因此她那原本只能得五六分的字画就被吹捧成了八九分。
要知道这时代女子识字的已经不多,因此,能有这么“八九分”的才气,该是多么难得,也就毫无疑义地荣登江阳第一才女宝座了。
贺之砚听了介绍,心里不觉就有些心动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