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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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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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有人来报:侯爷来了。

    谨明侯王崇正适才正与清客们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忽闻此讯,顿时慌了手脚,忙散了席匆匆而来。

    那肖夫人一见王崇正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便几步绕过了跪倒的人群,冲过去哭喊道:“老爷,您怎么现在才来。妾身就要被人灭口了呢!”

    王崇正皱了皱眉,沉着声音呵斥道:“你还有脸说。这暗香阁岂是你胡闹的地方,还不快快退下。年纪也不轻了,怎的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肖夫人见王崇正当着这么多下人面儿开口责难,一点颜面也不留。心中大大不快,登时拉下脸来嗔怪道:“老爷怎的不问究竟就冲人发火儿。您先瞧瞧这个再责怪妾身也不迟。”

    说罢就把手中紧紧攒着的那两个布人递了过去:“您瞧瞧,这可是在院中的梅树下找着的,就和死猫埋在一块儿,分明是诅咒人不得好死啊。这布人上面绣的可是皇后和太后娘娘的年庚八字。巫蛊厌胜那可是要株连亲族的,妾身不过白问了几句,郡马爷就喊打喊杀的,您瞧,那个小子就因掘出了布人便挨了郡马爷一脚,这会子还缩在墙角人事不知呢,怕是已经死了。若是您再迟来几步,怕是就见不着妾身了。”

    王崇正接过布人,眉头紧皱,若有所思,不防竟被那上面尖利的钢针刺中了手指,一时吃痛,方抬头直视念远,肃容谨颜问道:“远儿,可有此事?”

    念远见肖夫人竟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眼神冷厉地瞥了她一眼,正色道:“父亲大人,肖氏一大早便带人直闯暗香阁,不仅口出恶言,竟然取了弓弩,想用弓弦绞杀郡主。要不是子陵及时赶到,恐怕郡主此时已经香消玉殒。堂堂侯府内竟然滥用私刑,若是郡主殿下有个闪失,教子陵如何向岳父与太后她老人家交待。子陵实在无法容忍,这才出手惩治这帮以下犯上,助纣为虐的恶奴。”

    王崇正犀利的眼神冷冷地扫过肖夫人那惴惴不安的面庞,冷声哼道:“看你做的好事!”

    肖夫人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不防被地上的泥土一滑,险些摔倒在地,慌忙哭诉道:“妾身冤枉。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郡主动粗啊。只是这厌胜之术向来都是宫中与官宦世家的禁忌。轻则丢官弃爵,重则灭门抄家。妾身一时情急这才冒犯了。可郡马爷却不依不饶,非要置妾身于死地才罢。”

    又用帕子装模作样不住的抹着干涸的眼角,目光闪烁,泫然欲泣:“妾身知道,郡马爷一直因为姐姐的死对妾身多有微词,妾身也不敢委屈。只是今日之事,妾身可以对天发誓,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侯爷,为了整个侯府着想,绝无半点私心。郡马爷若是想借此除去妾身,妾身也只有认了。只求郡马日后善待你那几个可怜的兄弟。”

    江嬷嬷闻言,忍不住失声叫道:“你这毒妇,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你设下诡计想要暗害郡主,这会子却做可怜样乱攀污人。侯爷,你若不惩处这刁妇,老奴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求我家王爷来还郡主殿下一个公道。”

    肖夫人一帕子甩到江嬷嬷脸上,怒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用王爷来压人,凭你是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赖都得由着婆家。我就不信王爷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为了个施蛊诅咒、大逆不道的外嫁女出头,真是笑死人了。事情若闹大了,别说是你了,就连他中山王也脱不了干系。”

    复又在王崇正面前盈盈跪倒,拉着他酱色团鹤暗花绸的衣摆,眼里闪动着泪花,可怜兮兮却又语带双关道:“老爷,您可要想清楚了。前边定南王是因什么坏的事,您都忘了吗?”

    王崇正听肖夫人提及定南王的往事,又想起方才她话语中语中丢官弃爵,重则灭门抄家的字眼,只觉着心惊肉跳,心中波澜四起:巫蛊之术的确非同小可。但那定南王堂堂封疆大吏,却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未尝不是因为功高盖主之过。想想如今的三皇子一派,又何尝不是如此。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远儿与三皇子、卫国公以及中山王的关系恐怕已将整个侯府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好在自己早年思虑周全并未将宝只押在一方,而是又与肖家,杜家也结了亲。如今看来,肖杜为首的太子一派明显占了上风,肖氏行事虽然鲁莽,却也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没错,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是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这样一想,遂整了整衣冠,扫去衣摆上的灰尘,肃容端颜径直走到雨霏面前,低眉敛目沉着声音道:“老臣有罪,累殿下受惊。只是兹事体大,这东西又是出自郡主您的住所,恐有人欲对殿下不利。老臣惶恐,为保郡主平安,恳请殿下先屈尊移居佛堂,待老臣查明原委,再请殿下主持大局。”

    念远闻言,失声喊道:“此事万万不可!佛堂偏僻,且年久失修,地气湿寒。郡主娇弱之躯如何受得了。况且事情还未查明,就令郡主迁居,这岂不是正落实了这蛊咒犯上的罪名。还请父亲大人三思。”

    雨霏闻言一笑,上前按住念远的手背,姿态傲然,朗声道:“郡马不必忧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侯爷公正严明,不会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必定会还本宫一个清白。”

    又抬手轻轻拂去念远眉间的皱纹,嫣然一笑:“你的手还在流血呢,就让我来为你包扎吧。”遂命杜若、桔梗取来药粉,纱绡,将白色的粉末轻轻地均匀洒在伤处,一面缓缓地吹着,又将纱绡裁成条状,细细儿绕了几圈,打了个小巧的活结。

    这才收敛了笑容,对王崇正低声道:“本宫谢侯爷好意。圣寿节将至,本宫早就想去佛堂为太后她老人家多念几卷保安延寿经。本宫现下只有一事相求,侯爷公事繁忙,本宫实在不想你因此劳累伤神。能否将此事交由郡马,也好安本宫之心。”

    王崇正没想到雨霏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想也不想忙含笑答道:“郡主之命,老臣怎敢不从。一切就交由远儿全权处置。”

    雨霏又慢慢走到江嬷嬷及杜若等人的面前,用清晰的语调低声嘱咐道:“佛堂那里,我只带翠微去,你们要紧闭门户,谨言慎行,凡事都要听江妈妈的吩咐,切莫鲁莽。”

    说罢,又拉着江嬷嬷的手笑道:“我前个为父亲绣的护膝还差几针,如今正值梅雨时节,气候阴晴不定,他老人家的老寒腿怕是又要犯了。劳烦妈妈替我缝好送去王府以表孝心。”

    说罢,素手芊芊在念远掌心来回摩挲,唇边绽放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领着翠微从容淡然地转身离去。

    念远望着雨霏缓缓远去那纤瘦却坚毅的背影,心像是缺了一块似的。双手渐渐收紧,慢慢攒成一个拳头,似乎想要抓住方才那一瞬间的温暖。。。。。。

正文 73:无奈夜长人不寐(一)

    大晌午还是晴好的天气,到黄昏却渐渐阴沉了起来,低低的铅云笼罩着楼阁亭台。狂风肆虐,肆无忌惮地穿梭于深深庭院之间,引得落红满地。羊角灯随风剧烈的摇摆,忽明忽暗。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悄然落在梧桐蕉叶上,点点滴滴,如泪洒阶前。

    雨霏自蒲团上缓缓起身,伫立廊上,伸出手去接那屋檐上滑落而下如丝般的水珠儿。清寒透幕,暮色阴黑,各处都暗了下来。翠微拿着火折子点燃了佛堂内几根只剩半截子的白烛,昏暗朦胧、摇摇欲灭的烛火在斑驳的土墙上映出两个茕茕孑孑的背影,伴着淅沥的雨声,教人更觉凄凉。

    这小小的佛堂坐落在祠堂北面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供奉的都是府中身份卑微的妾室的牌位,这些女子生前不得靠近祠堂半步,死后也不能葬入祖坟,只有牌位被杂乱无序地堆放在了这间简陋破败的佛堂内。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后都只能化为这牌位上王门某氏几个不起眼的小字,灵魂却因此也被牢牢禁锢在了这深宅大院中,永远不得自由。

    一阵风吹过,吹熄了银色烛台上明灭不定的烛火,翠微不由得缩了缩肩膀,搓了搓已经冰凉僵直的双手,低声劝道:“殿下衣着单薄,还是快些进来吧,看白冻坏了身子。”

    雨霏转头浅浅儿一笑,柔声道:“跪了这半日,脚都酥麻了,在这儿略站站吹吹穿堂风清醒清醒也好。”

    翠微环顾四周,除了摆放神主牌位的榆木平头案以及两个破旧的稻草蒲团,四周皆是空空荡荡的,确实再无可以歇息的地方。梁上的蜘蛛网随风垂落下来,腾起一圈灰土,教人止不住咳嗽连连。

    半晌,方听得雨霏低声幽幽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翠微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下方答道:“怕是已近亥时了。怎么都这会子了厨房还没送晚饭过来。该死的,中午三催四促才送了些馊的过来,这会儿就干脆拖懒耍滑。都打量咱们是好欺负的嘛。”说罢,便要出去找人理论。

    雨霏因劝道:“府里这些人拜高踩低,更红顶白惯了。不过是一顿饭罢了,你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儿。反正我这会子也吃不下,倒是委屈了你跟着一起挨饿受冻。”

    翠微正色道:“奴婢的身子骨粗实,就是饿上一天又有什么打紧的。只是您哪里受得住。奴婢还是偷偷溜去大厨房里瞧瞧,找些可下咽的回来。”

    雨霏苦笑道:“这会子想必厨娘都已经歇下了。火是冷的,菜、米也都锁起来了,你就是自个儿动手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院门口有人守着,你又怎么出的去呢。咱们在这儿不知要呆几天,还是先忍一忍,省点力气吧。”

    翠微长叹了口气,走到供桌前拜了三拜,遂在贡品里捡了又捡,才挑出一个还算齐整的苹果,用帕子使劲擦干净上面沾染的灰尘,递与雨霏道:“这儿简陋,只有这玩意暂且还能果腹,殿下今晚就将就将就,明日奴婢定想办法出去弄些像样的来。”

    雨霏微笑着接过,柔声道:“难为你了。我看这苹果咱们一人一半,暂且过了今夜再说。”说罢嘎吱咬下一半,将另一半硬塞进翠微手里。翠微推辞不过,也只得接过细细嚼了。

    一时风寒露重,虽然入春,到底还有些凉,冷风顺着破了洞的窗纸一股脑钻了进来,雨霏身子微颤,不由得打了两个喷嚏。

    翠微见状忙上前关紧了虚掩的门窗,愧疚道:“都是奴婢不好,应该带些厚实的被褥衣衫过来。”

    说完脱下湖绿色山水纹外裳,欲披在雨霏肩上,自个儿身上却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雪纺中衣,急切道:“殿下快披上,当心着了风寒。”

    雨霏摇手笑道:“哪里能有那么娇嫩。你且靠近些,咱们俩挨在一起就暖和了。”

    主仆二人遂紧挨着跪坐在蒲团之上,静听风声与雨声。不知又过了多久,雨霏只觉着寒气自脚底渐渐地涌了上来,一点一点啃噬着四肢百骸,膝盖也隐隐作痛,似被尖细的钢针扎着一样。抬头看着香案蜡台上那忽明忽暗摇曳的烛火,不知何处的更漏残声敲碎了静寂的长夜,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仿佛在若干年前自个儿曾经来过这里,也是这样的寒夜,也是这样的冷雨,也是这样饥肠辘辘跪着,瞪大了眼睛坐等天明。少不更事就是如此,好似只要喜欢二字,就抵得过之后数年的辛苦与挣扎。然而当女子将所有的心思都投注在男人的身上,便会越来越低,越来越卑微,直至堕入尘埃。都说人情薄如纸,可世家大族里男子的情意便比那纸儿还要薄,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身旁的翠微低垂着头,有些昏昏欲睡,均匀的呼吸声让人没来由的产生了片刻宁静的错觉。忽的听到两声轻轻的叩门的响声,雨霏忙推了翠微几下,低声道:“快醒醒,这地上湿冷,若睡过去了反倒容易着凉。”

    翠微用帕子揉了揉眼睛,如梦方醒,眸子迷蒙道:“奴婢倒睡迷糊了,方才仿佛听见有人敲门似的。”

    话音未落,似是回应她的一般,又传来几声低沉而清晰的叩击门棂之声,翠微惊得身子就是一哆嗦,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忙将雨霏挡在自己身后,眉头紧皱,双手在袖中暗暗攒成了拳头,却觉着手心里全是冷汗,强压下心中的惧怕,高声道:“我们只是在这儿跪经,不知打扰到了哪路神仙,还请宽恕则个。若是冤魂孤鬼,且莫要躲在暗处害人,倒不妨将名儿告知,日后定为您准备纸钱冥想,念经超度。”

    这时,却听那门吱呀一声,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雨霏主仆二人脸色登时变得雪白,却听那影儿低声道:“郡主莫怕,是我”。。。。。。

正文 74:无奈夜长人不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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