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又冷笑道:“行事堂堂正正,好一个堂堂正正!原本以为妹妹是个淡泊无求,清静自守的女子,没想到心里头的弯弯道道儿竟然也有四五门子呢。”王淑明一惊,脸色突变。随即掩去怯色,头一扬,正色谨容道:“郡主这话淑明可当不起!若是为了我掩饰病已痊愈一事,敢问郡主这府里谁没有这般自保的小心思。若非如此,只怕我们母女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也不剩了!”
雨霏见状,将手里茶盅重重磕在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石桌面上,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虽是虚无自了之行,
但也不失为君子所为。但陷害亲妹,毁人清白,却打着这种洁身自好的冠冕堂皇的名义,那就太令人心寒,也太可恶了!”
王淑明闻言瞪大了双眼,眸子里满是莫名的惊恐,似乎不相信自个儿方才听到的。孙姨娘也被唬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冷。
一阵骇人的死寂后,王淑明方讪讪道:“郡主此言何意?七妹妹自个儿言行失当,做出丧德败行的事儿,险些陷阖府于不义。淑明也唯有自叹薄命,往后只求安静度日,侍奉娘亲终老,并无半句怨言。淑明不知七妹妹亦或是母亲对殿下说了什么闲话。竟令得您如此咄咄逼人。”
雨霏闻言眼角微翘,面上涌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冷冷道:“七妹妹自恃甚高,心气又大,就算是想做什么有损名节的事,也断不会选一个家世门第人品皆如此出人意表的来。况且说句不好听的,七妹妹向来瞧不起妹妹你,又怎会去招惹与你有关的人?”
王淑明强辩道:“既然郡主知道七妹妹素来与我不和,凡是我的东西,她皆要抢去。这回的事儿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雨霏嗤笑道:“为了作践你,反倒将自个儿的终生幸福,大好良缘都赔进去。七妹妹可真是作茧自缚,糊涂的紧呢。”
王淑明强做镇定说道:“人要害人天不肯。害人先害己,她也怪不得别个。
雨霏沉默了半晌,方道:“是啊,害人终害己。这话真真不错。但愿妹妹也能牢牢记住自个儿方才说的。本宫该说的也说了,该给你的机会也给了。只盼着妹妹能得偿所愿。”
说罢,丢下亭中二人欲自行离去,忽的转念一想,回头用清晰低沉的语调一字一句道:“对了。还有件事儿本宫忘了告诉妹妹。郡马爷前几日曾经向本宫提起,三皇子听闻妹妹端庄贤淑,德行出众,又觉你清贫寒素,身世堪怜。故有意纳妹妹为侧妃。只可惜,经此这一闹,侯府姑娘们的闺誉皆受此累。况且本宫能想到的,别人也定能猜到一二。妹妹想凭她素来的心机手段,你们母女往后的日子。。。。。。唉,本宫言尽于此,这儿风大,妹妹早些扶了姨娘回房歇息吧。”
王淑明闻言,呆若木鸡,面色惨白,顿觉天旋地转,眼前那清莹莹绿油油的湖水,却似毒蛇猛兽一般要将自己一口吞没。。。。。。
正文 56: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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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孙姨娘居住的西跨院就传来了三姑娘淑明不慎落水身亡的消息。湖边仅留下了王淑明的一只绣鞋和一方染了泥土的丝帕。几个深谙水性的家丁下去打捞,许是时间太久沉得深了些,皆一无所获。孙姨娘直哭得肝肠寸断,一时哭,一时笑,竟似染了疯魔症一般,遇见谁便叫他还女儿来。因怕她伤人,遂连夜远远儿打发到不知哪一个庄子上将养去了。
江雨霏闻讯,呆立了半晌,不禁又想起那一日在湖边亭内,王淑明神色凄然,眼眸空洞,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幽幽道:“郡主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庶女的苦。粗衣粝食,残羹冷炙,这些都还远远比不过心里日复一日加剧的纠结与痛楚。府里人都道三姑娘是天生的盲女。可我却记得三岁那年,寒冬腊月里只裹着一床破薄被,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我看见娘跪在一个低等杂役婆子面前,含泪舔着她那满是污垢皲裂的脚趾,只是为了给我换一碗热汤。我还记得五岁那年,不小心碰翻了七妹妹放凉了的燕窝粥,被罚扣了七天的膳食,我和娘被关在破旧的小柴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一口水一盏茶也没有,就要活生生给渴死饿死之时。我又亲眼目睹娘为了讨些水和饭菜,就被后院那群畜生给。。。。。。从那一刻起,我便宁愿自个儿是瞎子,聋子,就可以不再看到娘为了我一次次忍受屈辱和糟蹋,也就不再听到那即使捂住了耳朵却还能不断砸在心上放肆的讥笑声。肖氏那个杀千刀的贱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恶事,将我们母女逼到这步田地,却依然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凭什么她的女儿就能好处占尽,嫁入显赫勋贵之家为嫡妻继续过着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尊贵日子。而我却只能嫁给一个无赖做妾,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卑贱的身份。我不服,不服!既然天不公,我又为什么不能为自个儿争一争。反正在侯爷大人的眼里,我和淑雅都只是他联姻获利的棋子罢了。只要能达到目的,加官进爵,哪一个女儿嫁给谁他都无所谓。若是淑雅那草包坏了名节,便注定是要嫁进谭家的了。那郑家,舍我其谁?”
说罢,转头妩媚一笑,道:“说起来连老天爷这回也帮了我一把,教我无意中得知半夏原来是李管事养在外边的女儿。姓李的那日鬼鬼祟祟和玉香那蹄子在假山后边说话。他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妄想偷了田契变卖成银子,远走高飞。哼,有了这个把柄在手,半夏那蹄子为了救他老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复又走到雨霏面前,俯首贴耳吐气如兰:“当然,这也要感谢郡主殿下助了我一臂之力呢。若殿下执意要将其中关节告诉人去,淑明自然是拦不住也不敢拦。只是怕郡主您的秘密也会随之公诸于众。欺君大罪,可是比我这点小错儿要重千百倍呢。”
想到这儿,雨霏心中嗟然:这深宅高院如同饕餮怪兽的血盆大口,吞没了一个又一个单纯洁净的灵魂。复又想起初见淑明那日,她穿的那件湖水蓝对襟褙子,上面绣的竟然是火红的虞美人,当时便觉那花虽柔顺又美得触目惊心,却是有毒之物。如今想来那是美人虞姬的鲜血化成,一场悲欢,生离死别。想不到竟应到了今儿。
恍惚间,外边儿却热闹了起来。原来是早起打扫的小丫头在院门口发现了一株盈盈欲湿的莲花。翡翠盘高,玲珑雪瘦,养在青花双鱼纹山水缸内,是难得一见莹白胜雪的水芙蓉。凌波翠盖,凝露流光,亭亭净植,香远益清。底下的丫鬟皆引以为罕,赞不绝口。
却听一梳着双螺髻,插着绿色绢花的丫头啧道:“这玩意儿好生稀奇,也不知是什么人摆在这儿的。要是能赏我就好了。”
另一个梳垂鬟分髾髻,着粉红夹袄的丫鬟啐道:“好个不害臊的小蹄子。凭他是谁送的,就是等它谢了烂了轮不到你头上。依我说这必是外头献于郡主娘娘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懒散省事的,也不支吾一声,就这么放下跑了。”
又过来一个戴银镯子的丫头笑道:“我看这八成是给杜若姐姐的。谁不知道咱们郡主娘娘喜欢的可是梅花,倒是杜若姐姐偏爱荷花,偏生她素日里穿的又是些素色衣裳。配这花儿岂不是妙极。”
那粉红袄的丫头呸道:“没脸的贼蹄子,你向来和杜若她们交好,自然巴不得这劳什子归她,自个儿也好跟着沾点光。不过是花儿草儿罢了,又不是金子银子。值得这般装腔作势,攀东附西的嘛。杜若算什么东西,左右不过和咱们似的,都是伺候主子的,也值得费这心思拉扯上这些?咱们在王府见到的还少啊,不说别的,就那次王爷为五夫人做寿,湖广总督送来的石莲才真真是难得的稀罕物什呢。”
那戴银镯子的丫头不屑地回嘴道:“胭脂姐姐说的是,我们自然是眼皮子浅比不得你见多识广。若是姐姐不随着郡主娘娘陪嫁过来,说不定现在也能得着别人送的石莲花。只可惜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遂又冷笑道:“明明也不招人待见,贬到这儿来的。谁又不知道谁的底儿似的?摆什么主子的谱!”
胭脂一听这话,俏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直憋得说不出话来。也顾不得边上还有好些人,就冲了过去一巴掌挥向方才说话的丫头,二人遂扭打成了一团。其他丫鬟有胆大不怕事的欲上前拉开二人,也有胆小怕事的远远儿避开了,又有和二人素来不合的,在一旁呐喊助威,一时热闹非常。
正在慌乱间,从屋内走出一人,鹅蛋脸,削肩膀,正是她们方才口中提到的杜若。只见她娥眉倒竖,薄怒于色,喝道:“一大清早的,你们不说安安静静做事儿,竟在这里吵闹不休,还有没有点规矩。若是惊扰了郡主,你们这些小蹄子就等着去嬷嬷那儿领板子吧。”
众人闻言,这才安静了下来。让开一条道儿,露出了门口青花小水缸内的白莲。杜若见了,也是一惊,暗自纳罕。忽见下面压着一张精致的纸笺儿,上面隐约有几行字迹。遂抽出来一看,心中冷笑不已,回头正色道:“这回就饶了你们,还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花儿倒是素雅新奇,我自个儿端进去给郡主瞧瞧。”
不远处葳蕤扶苏的树后转过一小厮,鬼鬼祟祟地向这边张望,眼见杜若捧着白莲进了院,这才转头急不可待地往远处跑去。。。。。。
正文 57: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下)
屋内雨霏正为了王淑明魂沉湖底,香消玉殒而自责难安,嗟叹不已。周遭诸事此时都不萦于心,适才外边的喧哗吵闹之声虽隐隐约约传入耳中,却也无力无心也懒得理会。直到杜若捧着一坛芙蕖轻悄悄步缓缓挪进屋里,见那花儿含羞欲诉、婀娜娉婷、风姿绰约犹如凌波仙子魂兮归来,又似月里嫦娥玉簪坠波,着实令人心神明净,魂醉梦牵,不由得痴痴道: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⑴往日里姹紫嫣红看遍,倒是许久未见这般纤尘不染,冰清高华的出水芙蓉了。真真教人好生怀念。”
杜若笑道:“郡主倒猜一猜是什么人送的?”
雨霏低头轻抚颤颤巍巍,娇妍欲滴的花瓣,馨香馥郁的一点清风扑鼻而来,因微翘嘴角莞尔道:“想必是鱼儿上钩了。”
杜若含笑答道:“正是呢。想不到这么快。真教人心里头好不畅快呢。”说罢又呈上了那张纸笺,笑道:“郡主且看看这个。”
雨霏闻言看去,却是薄薄的浅色纹理花笺,上书:“荼蘼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州。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露洗玉般金殿冷,风吹罗带锦城秋。相看未用伤迟暮,别有池塘一种幽。⑵”
遂满脸厌恶将笺儿扔在地上,忙用帕子轻拭手指,冷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竟不肯多费一丝心思。这必又是顺手拿了哪本书抄来的吧。”
杜若因道:“真如咱们先前所料,这个到处留情的薄情种,倒真替素日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心寒叫屈呢。”
雨霏冷哼了一声,语中满是凄厉的怨毒:“如今不过刚开了个头罢了。那人喜新厌旧可比你想象的更狠更绝呢。只是这世间却是一物降一物,自然有他也为相思所苦的时候。”
杜若道:“既如此,咱们是不是该再添把火。”
雨霏看着那盆荷花,竟是一株并蒂莲且下有并根藕,一股数不出的恶心哽在喉头,差点忍不住就吐了出来。强压下去,怒极反笑道:“根底藕丝甜,花里莲心苦。这同根不同味的滋味儿让他一次尝遍也太便宜了。依我看倒不妨先静观其变,会有人教他领会这慢慢煎熬的清苦。”
却说杜芷善这一日用过早膳,便弯去肖夫人那儿逗弄瑞哥儿,却懒得理睬尚在病榻上神神叨叨的婆婆和日日夜夜寻死觅活的小姑,略坐了一会,就回来了。路过外书房,想起这些日子,王念仁都没回同心居,更没寻韦姨娘和柔儿过去伏侍,整日家连人影也不见,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偏生自个儿这几天事多人忙,也顾不上理会。这会子倒不如顺路去瞧瞧,免得被哪个淫妇钻了空子。
刚到书房门口,就见小厮扆儿缩头缩脑,鬼鬼祟祟地从里边出来,一见杜芷善,转头拔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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