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老太太在的时候也经常念叨,后来她便知道了。真正心里记挂着,才会忍不住多说几句,她知道谢氏亦是如此。
傅朝云静静听着,直到她说得口渴了才起身给她倒茶。然后又留在正院用了晚膳才回房。
采薇院的众人仍旧十分懒散,闲在廊下也不洒扫。见傅朝云过来了,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傅朝云低声叹了口气,进了书房看了会史书,仍是心里装着事。正巧常棣进门奉茶,她便问道:“常棣,我有心想把院里的丫鬟换一批,你怎么看?”
常棣还以为傅朝云是要把她放出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只愿伺候小姐。”
傅朝云一听便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说道:“你跟柏舟侍奉我多年,我自然舍不得你们,还要留着指门好亲事呢!”
常棣这才起身,但仍是垂着头,不敢说话。傅朝云有些无奈,但也只能慢慢解释给她听。
“我的意思是这采薇院的小丫鬟该换一批了。这院中之人鱼龙混杂,甚至有不少临波苑和迎风阁的耳目。不如找机会一起裁掉,重新换一批过来。”
常棣听了这才点点头,赞同道:“有些丫鬟的确不好管教,私下做事懒散,心思也不正。”
傅朝云这才坐回桌边道:“正是这个道理,前次出了阿意的事我便有心想好好立一立采薇院的规矩。只是要换下来的丫鬟实在太多,是笔不小的开支,若是从公中走这笔账,必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傅朝云细想了一会儿,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的理由,只得先起身沐浴更衣。常棣伺候着她上了床,这才在廊下守着。
傅朝云一时睡不着,刚翻过身,便听见屏风后有什么动静。她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刚想要起身叫常棣,便看到那人直接走出来了。
月光正亮,将那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正是陆景恪。
傅朝云裹好了被子,也不曾起身,直接轻声道:“你来做什么?”
陆景恪大大咧咧地往梳妆台前的凳子上一座,掏出怀里带着的玉坠子丢给她,以手支颐地慵懒道:“还东西啊!你的玉坠子,忘了?”
傅朝云不自觉地红了红脸,伸手摸过来放在枕头底下,小声道:“那你直接放在门房就好了,何必大半夜的跑进女孩子的闺房?”
陆景恪一时没听清,往前凑了凑道:“你说什么?听不清。”
傅朝云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我房外还有值夜的丫鬟呢!”
陆景恪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床边,故意跟她一样轻声道:“你那个丫鬟啊,刚进门的时候就被我打晕了。”
傅朝云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讥讽道:“怪不得世子大晚上的做那梁上君子也毫不心虚。”
陆景恪本来还真不心虚,但如此听她一说,突然又觉得贸然闯进一个姑娘家的闺房,似乎的确不太好。
默默地摸了摸鼻子,他有些尴尬道:“其实我向来不讲这些。”
傅朝云翻了个身向里,知道跟他说也说不清,索性懒得理他。
陆景恪见她又不说话了,忍不住凑过去隔着被子戳了戳,小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傅朝云动了动,避开他的手,还是不肯说话。陆景恪锲而不舍地继续弯着腰往前凑了凑,头都快钻进床帐了。
傅朝云感觉到他的得寸进尺,终于忍不住了,很凶地翻过身来冲他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话音戛然而止。陆景恪因为凑得太靠前,又突然被她吓了一跳,竟然直接栽了下来,压在了她身上。
傅朝云全身都僵硬了,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反应过来才使劲推了推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登徒子,还压着我干什么!赶紧起来!”
陆景恪其实也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压在傅朝云身上了。说实话他虽然调戏过不少花娘,但也不过是让人倒倒酒,跳个舞。
这还是第一次压在一个姑娘身上。傅朝云身上那股花香的味道直接就冲进了他的鼻子里,让他一时间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听见傅朝云骂他“登徒子”,他才醒过神来,赶紧起身站好。一时间有些尴尬,忍不住红了脸,转过头又忍不住偷瞟了两眼。
傅朝云看他那副眼神乱瞟的样子,就忍不住额上青筋直跳,冷声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否则我立刻叫人。”
其实傅朝云也就吓吓他,叫了人过来她清誉何存。
陆景恪一看傅朝云生气了,连忙脚底抹油,翻身跃了几下,出了采薇院。
傅朝云又忍不住在床上气红了脸。心里闷闷地想着,都说平西王世子是个纨绔,她果然应该一开始就离远点。
陆景恪翻出傅家,用轻功奔出了几里地,直到站在了平西王府的后门处,这才停了下来。
虽说他陆景恪从不在乎这些,但似乎还是第一次在同一个姑娘面前屡屡丢脸。刚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压在傅朝云身上了。
回想起姑娘红红的脸和花香一般的味道,他忍不住又脸红了。脸上烧出一片红晕,他忍不住伸出冰凉的手拍了拍,又捂住脸缓了缓。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矫情得像个小姑娘。遂想起还可以用内功调息,忍不住又骂了自己一声蠢。
翻身一跃,跳过后门的矮墙,他趁着夜色直接隐入了自己的青莲院。
他的贴身暗卫“阳”正在房间冒充他。一见他进来,立刻下床行礼道:“主子,您回来了。”
陆景恪“嗯”了一声,直接坐在了桌前,然后问道:“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可曾有人来过?”
阳单膝跪地,利落地回禀道:“侧妃曾派人过来偷窥过。”
陆景恪冷冷一笑,半空中打了个响指。另一个暗卫“隐”直接现身半跪在了地上。
“我让你查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回主子,奴才跟了侧妃一段时间,发现她曾见过一些陌生人。听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并不是京师人士。除此以外,侧妃还经常收到一些信件,没有主子的吩咐,奴才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陆景恪倒了杯茶给自己,许久才轻声一笑,然后说道:“看来父王这位侧妃,甚是有意思啊!”
若然不是他发现他母妃当年的死并不是完全死于意外,然后一路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最后查到了这位侧妃头上,连他也不知道,他父王的侧妃竟然隐藏得如此深。
如果不是他轻信别人,照着给出的线索夜赴西山,也不会中了埋伏被人追杀。
想到救了他一命的傅朝云,他忍不住心头一软。明知可能招惹杀身之祸,她还肯毫不犹豫地帮他。
傅朝云是个很奇特的女子,至少跟他以前认识的闺阁小姐都不太一样。也许有一样的吧,但是他只认识了傅朝云一个。
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缘分”两个字,他突然心里一乱,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了。想了想又忍不住自问道,他跟傅朝云之间,就是缘分吗?
阳跟隐早已潜在了暗处,主子的事,可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此刻的傅朝云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道怎么才能平静下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以后离陆景恪能有多远有多远。
府里这么多事,刘氏还没解决,王氏又还怀了孩子。孩子!她猛地坐了起来。
她若是想换批丫鬟,或许王氏会是个突破口。她正怀着孩子,按照惯例正是要添几个丫鬟。若是利用得好,或许是个好机会。
她重又躺下去,慢慢思量着。怎样挑起王氏和刘氏两人之间的战火。
刘氏是个会隐忍的,轻易不跟王氏起正面冲突。王氏又是个只有些小聪明的,再怎么挑拨也成不了气候,若是想让两人斗起来,还得找到一个导火索。
最好是王氏的弱点,逼得她不得不狗急跳墙。傅朝云想得有些乏了,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猛地又想到了傅锦云。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傅锦云了。自从那仅有的一次交锋后,傅锦云就缩了起来。不过她可是知道,她的好庶妹又怎会善罢甘休,怕是此刻正寻着时机要一把将她拉下去呢!
傅朝云在暗夜中缓缓笑了起来,仿佛一朵正在绽开的曼陀罗。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斩草除根。
第十三章 换人侍奉
次日一早,柏舟寅时末起来交班,就看到常棣睡在了门前。她过去摇了几下,常棣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柏舟不由得就有些气,但又怕吵到了还在睡着的傅朝云。于是压着怒火把她拉到一边道:“让你守夜,你怎么自己睡着了。晃都晃不醒。”
常棣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好像是突然间脖子一疼,然后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想到脖子一疼,她猛地一惊,自己该不会是被人打晕的吧!转念又一想,若是真有这等贼人,只打晕她一个人做什么,小姐还好好的呢!
此刻的陆景恪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作了贼人。还正在亲手给傅朝云做礼物,救命之恩,怎么也要答谢一番。
再说了,他还那样失礼地对待傅朝云,想必她一定很生气,还是要送个小礼物哄哄。
常年游戏花丛的世子爷深谙哄女孩子开心就要送礼物的道理,却还是第一次亲手做礼物送人。
一心一意埋头做礼物的陆景恪并没有发觉,他不过是为了找个理由再去见见傅朝云罢了。
却说柏舟正在埋怨常棣的时候,傅朝云已经伸了个懒腰,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
柏舟听见声音,连忙带了几个小丫鬟候在门前。傅朝云理了理中衣,趿着粉锦合欢花的绣鞋坐到了梳妆台前,这才吩咐伺候。
柏舟带着小丫鬟鱼贯而入,伺候着傅朝云盥面沃手,又用青盐漱了口,然后才重新坐回梳妆台前。
因着傅朝云还未及笄,所以也不必梳着多繁复的发髻,只需梳上个双环髻便可。柏舟正握着她的一头秀发轻轻打理,便听常棣禀告说是卫妈妈来了。
傅朝云站起身来行了个半礼才笑道:“妈妈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卫妈妈便笑着道:“夫人惦记着小姐前两日车马劳顿,吩咐小姐好生休息,不必过去用膳。”
傅朝云点了点头,重又笑着说道:“那我等会儿用完膳去跟母亲请安。”
卫妈妈福了一礼便躬身退了下去,傅朝云站在窗前,眼看着丫鬟送她出了垂花门,这才重又坐下。
在采薇院用了早膳,傅朝云才过去给谢氏请安。谢氏调养了一个多月,已经能起身了,只是依旧不能久坐。
傅朝云连忙扶着她倚在床边,这才说起王氏的临波苑该新添几个丫鬟的事。
谢氏握了她的手说道:“你何必操心这些事,她院子里该添丫鬟她便自己选去,反正走的是公中的账。咱们此刻正是该离她远远的,省得平白惹了麻烦。”
傅朝云这才垂了眼害羞道:“其实我是想着借着她的事,把采薇院的小丫鬟也换上一批。”
谢氏皱了皱眉,关切道:“可是采薇院的丫鬟用着不顺心?你只管跟我说。”
傅朝云这才把阿意的事告诉她,然后说道:“这些丫鬟平日里只是做些洒扫,没有近身伺候过,我也不知道哪个心怀鬼胎,所以想着全都换掉。趁新来的丫鬟好调教,好好立一立采薇院的规矩。”
谢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想法。转而又道:“何必跟那王姨娘一样走公中的账,不过几百两银子,从我的嫁妆里给你出。”
谢氏嫁入傅家之前,也是一顶一的豪门。江南谢氏谁人不晓,不过是因为历代禁止子弟入朝为官,所以才不及傅府声望。
谢氏作为嫡出一脉,嫁妆自然丰厚。不仅在京师有上百间铺子,遍布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各方面,还在郊外拥有千亩上等良田。一年入手的银子便有数十万两。
买几个丫鬟,自然是不在话下。傅朝云根本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容易。反应过来才依在谢氏怀里撒娇道:“都是女儿把事情想得太麻烦了。”
谢氏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道:“你就是没想到。你要知道,你跟你那些姨娘还有弟妹不一样。你是嫡出大小姐,承担着傅府的尊荣,就有权利享受比她们更好的待遇。”
傅朝云轻轻点了点头,闷声应了。她从前只想过身为傅家嫡长女,有着与众不同的荣耀,就应当承担更深重的责任。
却从未想过,她承担着如此重的责任,便能为她换取更多利益。
傅朝云如此想着,才了却这一桩心事。是了,她何必想那么麻烦呢?她是傅家最尊贵的大小姐,父亲是当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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