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傅朝云只是一介女子。大黎为官的女子一向少,自然会被人轻视几分,也就不会有人过分为难她。
这圣旨一下,傅朝云是无论如何也得走一趟了。
偏生还赶在了生辰的前一日启程,陆景恪依依不舍了许久。
连傅朝云向谢氏辞别的时候,谢氏都是撑着病体,再三叮嘱。
最后还把贴身的玉佩送给了她,让她必要之时去谢家求助。
迎风阁。
刘氏听了魏紫回禀的消息,只是嘲讽地轻笑一声,然后倚在床上懒懒地说道:“陛下还真是看重她,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做。”
魏紫笑着道:“可不是,据说大小姐颇得圣宠,这不到一年,已经连升了好几品。
从正五品的右拾遗升到了从二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加上谢家那位舅爷在朝堂上的扶持,比肩老爷只是迟早的事儿。”
刘氏警示一般瞥了魏紫一眼。魏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跪了下来。
刘氏便睨了她一眼说道:“你是迎风阁的奴才还是采薇院的?”
魏紫低了头说道:“奴婢心向姨娘,自然是迎风阁的人。只是这大小姐势头太盛,奴婢担心姨娘不敌。”
刘氏冷笑一声,然后说道:“不必担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用不着咱们动手。”
“姨娘的意思是?”
“临波苑的那位,自然也盼不得她好。更何况,还有老爷。毕竟是傅家的家主,又怎容大小姐在朝堂上挑战他的权威。”
魏紫便微微蹙了眉,有些担忧道:“那王姨娘是个愚钝的,这么多年一直被夫人压着,又怎么能斗得过大小姐。
更何况老爷到底跟大小姐是亲生父母,血脉亲缘摆着,即便不乐意,想必也不会为难小姐。”
刘氏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你知道什么!三老爷对夫人的心思可不简单,谁知道大小姐是不是老爷亲生的。”
野心昭然若揭。
魏紫一愣,便知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垂了头,也不再说话了。
本就是借机试探,若是问得多了,被刘氏察觉出什么来反倒不好。
魏紫便低了眉上去给刘氏捏肩,“心悦诚服”地道:“姨娘好算计,光着一步棋,定能压得大小姐抬不起头。”
刘氏眯了眯眼,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午时正,临波苑。
王氏正打算睡午觉,便觉窗户开了,风刮进了屋里。
到底是暮春,风还有些凉。更何况王氏刚生完孩子,正是坐月子的时候。她便想叫莲香进门把窗户关了。
刚翻了个身,便看见那黑衣人正坐在桌前。
王氏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黑衣人自倒了杯茶,然后放在鼻端嗅了嗅,自顾自地道了一句:“明前龙井,好东西啊!”
王氏愣愣地看着那人,一时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看来傅海容倒是挺疼惜你的失子之痛!”
那黑衣人转过头来看着她,冰冷的面具之下是一双带着杀气的眸子,同样冰冷。
他便那么嘴角扯着一抹笑意说道:“不如,帮我做件事?”
不像是商量的口吻,不容质疑和拒绝。
王氏当然不能说“不”,天下没有那么多便宜可占。眼前之人告诉她真相,又救了她一命,自然是等着用她。
若是她敢拒绝……王氏看着那双充满杀气的冰冷眸子,忍不住想道……若是她敢拒绝,恐怕立时就会横尸地上。
她换了换姿势,坐正了才缓缓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又倒了杯茶啜着道:“不是多难的事。”
他转过头来,手里把着那杯子,冲她笑着一字一顿道:“帮我弄到傅朝云的行程。”
王氏心里一颤,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
傅朝云此次作为钦差,到过的地方自然是要极度保密,免得那些地方官员提早毁了罪证。
眼下这黑衣人倒要起傅朝云的行踪,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莫非是同地方官员有勾结,所以要提早知道?
王氏不敢问,只敢小声道:“若是成了,怎么通知你。”
那黑衣人便丢了一块玉佩在桌上,然后说道:“将此物挂在你门前的檐上,我看到了自然会过来找你。”
话落,又不见了踪影。
王氏心里打着小鼓,战战兢兢地倒在床上,然后才翻了个身闭了眼。
申时初,傅海容刚进了门,便听莲香说是王氏梦魇了。傅海容拔脚就往临波苑走。
王氏毕竟才失了孩子,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些。
至少,傅海容觉得,那孩子虽生下来就夭了,王氏该受的苦却一点儿都没少受。
再者,那孩子夭了给王氏的打击更大。听说月子里若是太过伤心容易落下病根。
虽则王氏跟傅昭和的死脱不开关系,可毕竟服侍他多年。加上王氏自己的孩子也夭了,傅海容自然又多了几分不忍。
是以,王氏这次说是梦魇,傅海容不敢耽搁便直接过来了。
临波苑。
王氏正脸色苍白地倚在那大迎枕上。
傅海容进了门便急走了几步坐在床边问道:“怎么梦魇了,可让张大夫瞧过了?”
王氏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瞧过了,赵大夫说是妾身气血虚弱,加之忧思太过,故而才会梦魇。”
傅海容松了口气,然后安慰道:“库房里多得是药材,你只管养好身子,别的事情不必操心。”
王氏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声说道:“老爷,我方才梦到大小姐遇见刺客了,被好多人围攻着。
大小姐打不过他们。我想让他们不要再伤害大小姐了,可是他们都不听我的。”
傅海容便握了握她的手说道:“不必担心,不过都是梦而已,云儿不会出事的。”
王氏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大小姐现下也快到江南了吧?”
傅海容提起傅朝云来便少了几分警惕,加上王氏又是他的妾,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可说的。
他便道:“还有两天,昨日来了家书,说是走到湘北的落霞镇了。我估摸着,现下应该是在皖西了。”
王氏便合十说道:“快到江南吧!毕竟是丈爷的地方,想必有人护着也会好些。”
傅海容没太在意,又多问了她几句,无非是日常吃穿,见王氏不像是有事,便出门去书房了。
傅海容前脚刚走,王氏便摸了枕下的玉佩吩咐莲香道:“挂在门前的檐上。”
莲香多问了一句:“好端端的玉佩,挂在屋檐上做什么?”
王氏斜了她一眼,只道:“我家乡有挂玉祈福的习俗,大小姐此去路途危险,我特意挂这玉为她挡灾。”
这话,便是不打算告诉莲香实情了。毕竟,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王氏叹了一口气,她虽不是善人,好歹莲香也跟了她这么多年,她想护好莲香。
那玉佩挂上去不到片刻,人便来了。
单刀直入:“在哪?”
“皖西。”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见了踪影。
皖西。
傅朝云长途跋涉,马都要累死了,这才堪堪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住宿的客栈。
皖西这地方深山密林,人烟稀少得很。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碰上这么一家客栈。
傅朝云也不追究条件如何了,带着人走进客栈便先要了十笼包子。
身后跟的人不多,有三十多人,其中还有三位工部的大人同行。毕竟她只是钦差,堤坝的东西她可看不懂。
自然是要交给工部的几位大人查验,然后记录在案。
剩的人都是圣上派来的皇家暗卫,以一敌百,以防路上遭遇不测。
店小二上了包子以后,几个人便都胡吃海塞地吃着。傅朝云没有动,只是啃着前天路过的镇上买过来的烧饼。
毕竟是出门在外,小心为上。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黑店。
因着存粮太少,只能是一半暗卫吃着包子,一半吃着烧饼。三位大人自然也是跟着吃烧饼,喝自己带的水。
傅朝云兴致勃勃地向店小二打听着皖西的情况。
“小二哥,不知这皖西最大的城镇在何处?”
那小二也是个有眼色的。正常人谁出门带这么多人,个个看起来还凶神恶煞的。
第七十章 皖西遇袭
毕竟是开店的,也算是见多识广。那店小二虽前后忙活着,却也不敢抬头多看几人一眼。
此刻听见傅朝云问话,连忙谄媚地躬身上前,笑着答道:“几位爷有所不知,这皖西最大的城镇当属四潭镇。”
因着出门在外,傅朝云特地作了一身男装打扮,还特意放低了嗓音。
所以这店小二叫声“爷”,倒是也没什么不对。
傅朝云朝身后的暗卫头领看了一眼,那暗卫会意,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图。
傅朝云接了地图,然后丢给店小二几枚铜板说道:“你先下去吧!”
随即便展开地图放在桌上,三位工部的大人立刻围了上来。
傅朝云仔细看了看当前的位置。然后点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道:“三位大人请看,四潭镇在东南方向不远。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明天早上出发,穿过前头的密林,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
几位大人相互看了几眼,然后说道:“此行以傅大人为首,我们只管听从傅大人的吩咐。”
身后的皇家暗卫也没什么意见。圣上吩咐过,傅朝云是钦差大臣,所有不测先保全她。
傅朝云便卷起地图,然后递了回去。接着又站起身吩咐道:“既是如此,今日便先在此地落脚。”
又拱了拱手,对身后的皇家暗卫行了半礼道:“夜里就劳烦众位了。”
那暗卫的头领还了一礼,拱手道:“大人放心,吾等轮流值夜,必保大人安危。”
傅朝云点了点头,然后便上了楼梯,进了客栈的房间。
一夜无事。许是傅朝云多想,又许是人太多不方便下手,总之预想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早,一行人便结过了账,然后在不远处几户农家里买了些干粮就出发了。
往前就是皖西的密林,恐怕除了山里的猎户就再也没什么人烟了,多备些干粮总是没错。
傅朝云一行人刚走不久,店里就来了另外一伙人。
大白天的,个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金属的面具,手里还拿着剑。看起来就给一种压迫感。
领头之人进了店门就坐在最中间的桌前问道:“说吧!有没有一行人打这儿过?人数不详,有四个领头的。”
那店小二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想招惹杀身之祸,当下便招认道:“有,往前边的密林里去了。应该是要到四潭镇去。”
那领头的丢给他一锭碎银子,然后便领着来人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傅朝云此刻还不知道,她的行踪已经被那店小二出卖了,危险正在慢慢接近。
已近午时,即便是在密林里,也能看得见头顶微微透过的光。
傅朝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吩咐了一声:“大家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出发。”
随行的一位工部的大人给她递了一块大饼说道:“大人先吃些东西吧!想必您以前还从未受过这等苦。”
傅朝云笑了笑,然后接了干硬的大饼嚼着。密林里也不方便点火,傅朝云只能将就着。
看她吃得有些少,那位工部的大人便劝她道:“多少也要再吃些,不然哪有力气赶路。”
傅朝云又撕了一块饼嚼着,然后灌了一口凉透了的水。那位大人便教她说道:“慢点嚼,凉了不好克化。水要含一会儿再咽。”
傅朝云便照着他的话去做,然后有些疑惑道:“大人怎会知道这些?”
那人便撕着饼说道:“我是寒门。”
傅朝云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寒门的士子过得有多艰辛,她是略有耳闻的。
她似乎……触动了别人的伤心之处。
那人见傅朝云半天不说话,抬头一看,便见她走神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他便笑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笑着道:“大人在想什么?”
傅朝云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饼,然后说道:“大人当真是豁达君子。”
那人便笑着同她攀谈道:“大人有所不知,现今陛下为政清明。我虽为寒门,但却仰赖科举能够入朝为官,并没有什么不满之处。”
傅朝云低了头,淡淡地笑了一声说道:“大人虽如此说,但我估摸着大人必然是受了排挤吧?不然又怎会来做这趟差事?”
那人便朗声大笑道:“傅大人这句话可是猜错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