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睡梦之中也不晓得用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使劲箍着孩子。
赵大夫叹了口气,也不再执意,转身走了。
这一针下去,王氏少不得要睡上两个时辰。估摸着她醒了以后,大抵也就能接受孩子的事情了。
傅锦云瞥了一眼被丫鬟们抬上床的王氏,她怀里还死死地抱着那个孩子!
果然霜雪说得对,那孩子生下来,王氏心里哪里还有她半点地位。
便是死了都抱着不肯放手,若是那孩子现下还在她怀里哭着,她还指不定要如何呢!
以后这临波苑,哪里还有她半点地位?
她沉沉地看了一眼王氏,然后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金子,笑着递给产婆道:“您受累!此事……”
那产婆接了金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院外。
霜雪拎了那食盒以后,便交给外院一个洒扫的小丫鬟。那小丫鬟趁人不备,连忙拎着食盒闪出了院门。
迎风阁。
方端了血水进门的丫鬟冲魏紫点了点头,魏紫又看向了那产婆。
四目相对,那产婆会意地高声喊道:“姑娘快别在这守着了!快去膳房再取一碗参汤,吊住姨娘的气。”
魏紫便一笑,连忙起身,慌慌张张地向外走去。
门外的傅海容听了这一声喊,又见魏紫慌慌地出了门,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魏紫挤了两滴泪,带着哭腔道:“产婆说怕是还要许久。让奴婢赶快去膳房取一碗参汤,替姨娘先吊住气。”
傅海容便急道:“快去!”
魏紫便一溜烟地跑了。
出了迎风阁的大门,再往前走了不到半里地,便看见小花园的门开着。
早上两位姨娘在此出了事,自然是没有人再来,生怕此事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魏紫又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临波苑的人。
那丫鬟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递了手中的食盒说道:“这便是那孩子。”
魏紫接了食盒,然后问道:“临波苑如何了?”
那丫鬟嗤笑一声,讥道:“还能如何,全乱套了!那王姨娘也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
魏紫笑道:“越是轻信别人,越是有弱点。”
她转身,笑声消失在暮春的东风里。
迎风阁。
魏紫拎着食盒匆匆进来,因着出去前见过傅海容,便匆匆点了个头进了房门。
刘氏见魏紫过来了,连忙撑起身问道:“如何了?”
魏紫搁下手中的食盒,先端了事先预备好的参汤给刘氏,然后说道:“姨娘莫急,孩子抱过来了。”
刘氏便饮了一半参汤,然后把剩的一半搁在床前。连忙往魏紫怀里看了过去。
魏紫刚把孩子抱了出来,那产婆在一边帮衬着,拔了孩子身上的银针。
那孩子疼醒了,“哇”地一声便大哭起来。傅海容听了孩子的哭声,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那产婆连忙抱着孩子出去给傅海容看,口里说着:“恭喜老爷,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公子。就是早产了,只有五斤多。”
傅海容眉开眼笑地抱过孩子,然后就要进门去看刘氏。
屋内。
刘氏脸色苍白地倚在床上,有气无力。
早在产婆把孩子抱出去的时候,魏紫便用冰水帕子浸湿了刘氏的头发和寝衣。
暮春的风还凉得很,这冰水帕子一上身,刘氏顿时冷得打了个寒颤。
脸上失了血色,嘴唇也白了,倒真有了那么几分刚生完孩子的病弱模样。
傅海容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连忙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产婆,然后坐在了床前。
魏紫眼明手快地端了床边的参汤。
傅海容瞥了一眼那汤碗,然后又看着刘氏说道:“你受苦了!”
刘氏看着傅海容,有气无力地说道:“能为老爷开枝散叶,妾身不觉辛苦。”
那产婆便抱了孩子过来说道:“姨娘看一眼小公子吧!生得格外好看呢!”
刘氏微微抬了头去看,然后笑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哭声那样大!”
傅海容点了点头,也笑附和道:“是个有福的。”
刘氏便说道:“老爷给取个名字吧?这孩子刚生下来还没有名字呢!”
傅海容愣了愣,然后说道:“不急,等上族谱的时候再起名字吧!”
魏紫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连忙上前笑着道:“先起个小名也好,这孩子福气大,奴婢也沾沾福。”
刘氏便微微勾起唇角,笑着道:“老爷觉得叫什么好听?”
傅海容想了想,然后说道:“既是个有福的孩子,便叫福宝吧!”
一屋子的丫鬟连着产婆都跪下道:“恭喜老爷,恭喜姨娘,恭喜小少爷!”
傅海容便乐呵呵地笑着道:“赏!都赏!”
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傅海容此刻心情有多好!可偏偏,就是有人来触了霉头。
“老爷,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一个小厮一边往里冲一边喊道。
傅海容眉心一拧,然后看着那奴才道:“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
那奴才便连忙跪下喊道:“老爷快去看看王姨娘吧!赵大夫说王姨娘的孩子夭了!”
傅海容一愣,猛地站起身来,然后问道:“怎么回事!赵大夫不是说王姨娘的孩子更容易保住吗?”
第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刘氏小心地拽了拽傅海容的袖子,然后说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傅海容回过头来迟疑了一下,脸色早已冷了下来。
产婆手里抱着的孩子也突然安静下来了,看着不再那么让人欢喜。
傅海容低了头,没有看刘氏的目光,只是起身说道:“去临波苑。”
采薇院。
涉江端着茶盘进了门,然后说道:“小姐,事情成了。”
傅朝云便丢了手中的书在一旁,然后揉了揉眉心道:“说说吧。”
涉江便道:“奴婢带人盯着的,临波苑的那丫鬟把孩子送到了魏紫手里。现在孩子已经在迎风阁了。”
傅朝云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然后又问道:“不会被人看出来吧?”
涉江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两个产婆都会被送出城,那连星草也被处理干净了。”
连星草,这便是刘氏为何能假孕的缘故。傅朝云原本也不知道这种药草,直到魏紫给刘氏用了。
医书记载,连星草,食之可生滑脉。
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反而微微带着点毒性。
刘氏为了假孕,用了半年的连星草,怕是身上的毒也压制不了多久了。
傅朝云微微一笑,又问道:“王氏的药呢?”
涉江便道:“刘氏已经换了!药渣都备好了。”
傅朝云笑道:“刘氏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刘氏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跟王氏的差了几个月,为着使孩子生下来像早产的样子,早早便给王氏用上了药。
那药功效不浅,几副下去就能让孩子在母体之中长得缓慢些,生下来体重也会比正常孩子轻许多,与一般早产的孩子无异。
当然了,也会有些副作用。比如王氏再也不能生养,而那孩子,天生也会带些弱症,活不长命。
真是造孽!傅朝云端了手边的茶盏啜了一口。
不过造孽又如何,方法是她给刘氏的,她却没有动手。若是刘氏心里有几分良知,怎会如此?
造孽又如何,她从未动手,这孽障,也不是她种下的。
傅朝云皱了皱眉,然后轻声叹息说道:“涉江,回头把金刚经给我找出来。”
涉江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门。她家的小姐啊!到底还是心太善。
临波苑。
傅海容沉沉地看着王氏,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傅锦云低了头上前答道:“姨娘刚生下来孩子的时候,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
后来渐渐就不哭了,产婆把孩子抱出去给赵大夫看。赵大夫说是……胎里不足,已经断气了。
姨娘就发了好大的狂,后来还是产婆制住了,赵大夫又用银针封了姨娘的穴位,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傅海容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想要把王氏怀里的死婴抱出来。奈何王氏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睡着了也硬是不肯放手。
傅海容叹了一口气,然后便任由王氏这么抱着。
他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准备一口薄棺,把小公子给葬了吧!”
薄棺……据说,早夭的孩子都是没福气的,不能厚葬。
不仅不能厚葬,甚至不能葬入祖坟。祖坟鬼气太重,会压得孩子没办法转生。
所以,傅海容能给的,也不过是一口薄棺而已。
底下的人诺诺应着,然后连忙下去准备薄棺,等第二天王氏醒了给小公子下葬。
是夜。
王氏在一阵头痛中醒来,便看见桌前坐了一人。
黑衣,黑色的披风,大大的兜帽遮住了脸,更看不清楚神色。
王氏一愣,然后立刻警惕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那人轻笑了一声,幽幽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救你的!”
王氏缩在床脚,全身都戒备着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信你的话?”
那人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低下头去问了一句:“抱着别人的孩子,好玩吗?”
王氏猛地一愣,然后不敢置信道:“什么别人的孩子。”
那黑衣人大发慈悲一般笑着说道:“你怀里抱着的那个,不是你的。”
王氏呆若木鸡地低下头看了一眼,然后连忙将手里的孩子甩到床脚,然后急切地问道:“那我的孩子呢?在哪里?”
那黑衣人颇有兴致地倒了杯茶给自己,然后吐出三个字:“迎风阁!”
仿佛一道惊雷在王氏心中炸开,她赤着脚冲下床,然后站在黑衣人面前问道:“我的孩子怎么会在迎风阁?”
那黑衣人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王氏这才发现,他脸上带着银制的面具,月光的反射下,看起来格外冰冷。
他就那么看着王氏,她便感觉此人眼中带着一股杀气。
那人便慢慢说道:“你就当真没怀疑过?何以你会跟迎风阁那位一起早产,何以她的孩子好端端的,你的孩子却死了?”
王氏愣了,然后摇了摇头,愣愣地低声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当时我房里都是自己人,她怎么可能会带走我的孩子!”
那黑衣人嘲讽地一笑,然后问她道:“自己人?产婆是你的人?还是傅锦云是你的人?”
王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然后双目失神地盯着他问道:“什么意思?锦儿怎么了?”
那黑衣人嗤笑一声,然后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好女儿!你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早就为了一己私利背叛了你!”
这真相简直比她刚生下的孩子夭了,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她张着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愣愣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我怎么相信你。”
那黑衣人站起身,直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身道:“你不是已经信了吗?若你非要证据……”
他笑了笑,带着三分冷意说道:“你可以自己去迎风阁看看那孩子啊!
想必,你生下那孩子,还没有抱过他吧?那孩子手背上有个红色的圆点胎记!”
王氏一惊,踉跄了一步,然后撑在桌上。
那黑衣人便往前逼了一步,然后说道:“还有那孩子,早就死了多时!你这么死死地抱着不放手,身上早就沾染了尸气!”
王氏一惊,然后抬起头看向他。目光里全是惊惧,哀求。
那黑衣人便丢了个药瓶给她说道:“不用急,把这药吃了,便可保你无虞。”
王氏慌不迭地打开那瓷瓶,倒出里面黑色的药丸。只是,刚要服下去,那黑衣人就截住了她的手腕。
王氏不解地看向他。他便笑着道:“莫急!我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
你想,若是你为了这死去的孩子悲痛欲绝,身染重病。到时候傅海容知道那孩子其实被刘氏抱走了,他会怎么想?”
王氏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黑衣人似乎很满意王氏如此听话,便微微贴近了她笑道:“乖,夺到傅海容的宠爱,才能把你的孩子要回来!”
王氏怕极了,连忙点了点头。那黑衣人便转瞬间没了踪影。
王氏如梦初醒,跌坐在地上,汗水淋淋,半晌都没力气站起来。
采薇院。
涉江进了门,行了个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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