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她。她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这是心理战,他们在等她失控,等她求饶。其实她在关进牢中开始,整个人就开始有些失控了。她没有什么弱点,最害怕的就是被关在黑暗狭小的空间。父母去世后,有人绑架过她,想用她要挟她的哥哥,后来寒,也就是她哥哥的男友救出了她。这件事连她哥哥也不知道,她当时受到很大的伤害,怕哥哥知道了会受到影响。
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忘记了,可是一个人坐电梯时,有些黑暗的记忆还是会想起。她一直努力去隐藏,却忘记了治疗。换了一个时空,她醒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时,心里并没有惊慌,当时,她以为自己完全忘记了,其实,并没有。她害怕的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一个黑暗的环境,而是不见天日的牢笼,还有随时会进来什么人的可能。
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开山一定会想办法,正元……会暗中想办法,却不一定会出面,如果她出事,他是第一个会跟她撇清关系的人,这一点她很清楚。但是她还有用,他不会那么无情就把她抛开。她要等待,别人的救助,这种无力感,是她最讨厌的。停下思考,恐惧就会入侵,她尽量让自己平静,默默数着数,想要排遣心的空白。
无暗城内,那明亮的书房内,正元皱着眉听下面的人回报。这次的事怕有点麻烦,如果是李家上任的当家倒还能说得通,现任当家为人贪婪阴险,看中的东西非要拿到手不可,上任当家没有亡故就退步,也就这个原因。李家和朝中的人都有联系,如果他参与太多,对他自己也有害,正元叹了一口气,为难地思索着。
“王爷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在跟李家商量七夫人的事。”
“是驸马的人?”正元冷冷地问,常开山和李家没有很深的交情,由他出面,不一定能成。
“不是,是云记布庄的老板,云翔。”
“他?”一介商人,能有什么作为。
“李家的人,好像很尊敬他。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哦……”正元略一思索,“你去查清他和李家的关系,先看他会怎么做。”
“是,王爷。”
云翔吗,他真的是小看他了。
第三十五章 出手相助
“家主,袁先生和一名商人在外面求见。”
黑铁城,李家大宅内,家主听到下人通传,忙推开怀里的女子,整衫相迎,“还不快请。老子说过多少遍,袁先生来了不必通传。”
“是,小人这就去。”
李家现任家主李力,是前任家主的长子,从小霸道阴狠,上任家主不喜欢他的脾气,独宠另一个聪敏仁厚的孩子,家中的人和他皆不亲厚,只有他的老师袁先生耐心教导。不过他夺了家主,将上任家主软禁在旧园,又把其余兄弟送去边塞从商,如此手段让袁先生看不下眼,他辞了李家的职务,去了小山村给孤儿当夫子。李家主数次去请,还扬主要烧了他现在的学堂,他都不肯出来。李家主无法,知道他脾气硬,只能由着他去。现在听到他主动上门,他心里自然激动,当他心中,袁先生比他亲生父亲还重要,就是不知他现在来是为了什么事,跟他同来的商人是什么身份。
正想着,一位表面严肃四十出头的布衣儒士陪着笑若春风的青年走到堂门。
“先生。”李力朝袁先生作了一揖,余光打量着跟他同来的青年,他对他好些印象,好像布庄的老板。
“在下云翔,见过李家主。”云翔拱了拱手,纯良的笑透着压迫。
李力眸光微转,笑着说:“原来是云老板,里面坐。”
侧过身,他让出道,让袁先生走在前面,自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他执拗地要让袁先生先坐,袁先生看他进屋里怠慢了云翔,固执地谦让,硬要让云翔先坐。李力朝云翔笑着,心里却记恨。
“我是个粗人,原不懂这些礼仪,先生在这里最有问题,理应先坐。”云翔恭敬地说道。
他和袁先生本是萍水相蓬,除了无暗城,他在别处也收留了不少孤儿,有许多现在已经是他的得力助力,这都要归功于袁先生的教导。当初袁先生在李家只教一人,虽然薪水极高,但是教出来的李力总做些违背礼仪的事,倒是在云翔那里教书后,才发觉出身穷寒的孩子到底跟富家以利为重的孩子不同,几年下来,看前孩子一个个自力更生,心中也欢喜,对云翔也更加敬重。李家是大户,也不曾这样善待他人,家中设学教的也是同族子弟,还不如云翔宅心仁厚。
两人初遇时,云翔没有过问他的出身,时间久了,多少也知道一些。当潇潇出了事,他便想到请他出面相助,袁先生虽不想来,但见他救人心切,不得不答应。等他落了座,李力才肯坐下。
“坐。”他傲慢地对云翔说。
“多谢。”云翔彬彬有礼地答道。
李力也不管他,尊敬地看着袁先生,“这次来,恩师就不要回去了,李家有许多不成器的孩子要托恩师教导,学生也有两个顽童,要靠恩师教导。”
“李家的孩子,在下怕是教不好。”袁先生依旧板着脸,紧崩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李力是知道他,当年他训人时也是这般,但是这家中也只有他一人真心盼他好。他是长子,也是正室所出,他的娘亲却让后来的侍妾暗害了,他从小就有一股戾气,受了气就加倍讨回来,侍妾们怕他,暗中都想除去他,如果不是袁先生护着,他一定活不长久。他父亲也知道他常出事,也不管他,李家的人若连这个都经不住,将来如何持家。待他再长些,在先生教导下略有收敛,行事却更加阴狠。先生平时只教授学业和做人的道理,他暗中在做什么事,他并不清楚,日常教他做人宽厚,教他孝敬父辈、友爱兄弟,李力都谦逊地应了,最后却夺了位。李家的家主之位向来只传长子,李力的举动,实在让袁先生寒心,现在不比以前,他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夺位也没人敢欺上来。
其中曲折,袁先生一介文人,知道得并不多,李力却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如果他不这么做,或许死的是他,当然,这种事,他不会跟先生多提。袁先生一心认定人性本善,多加劝导,总会放下矛盾。李力虽不信,也不忍伤了他的心。
“学生虽然愚钝,所幸几个孩子尚算聪敏,若老师肯教,一定不会负了老师所望。”
“就怕是越聪明趣难教。”
李力讪讪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正好下人上茶,他便一笑掩过了。家中的下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上茶时,给他们准备了上等的香茶,给云翔的只是一碗清水。云翔了不气恼,似模似样的地饮了一口,便笑着看向李力。
“李家主,贵府果然不同凡响,连水也比别处甘甜。”
袁先生一听,变了脸色,露出一付训人的样子,把茶一放,又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极不情愿地说:“家主,此事小人和云老板来,是有事相求。”
李力知道他真的动了怒,忙谦和地侧坐一旁,“恩师有话请说,学生一定去办。”
“还是请云老板说吧。”他匆匆地来,也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只知跟一个很重要的人有关。
云翔朝李力笑了笑,“请恕在下直言。锦食楼的事,还请家主高抬贵手,保它们在这一带生意兴隆。”
李力冷笑一声,斜眼看着他,“这事你要求,便去官府。锦食楼出了人命官司,你跟我说也没用。”
“家主在黑铁城一呼百应,只要肯出手,没有救不下来的人。当然,云某也不敢劳家主白白托人相助。”他勾着嘴角,看着他眼中的精光,“家主,城北的岩山,送与你可好。”
眸光一闪,李力打量着他,沉声问,“你跟岩山上的小贼有什么关系。”
“相识而已。”云翔淡笑着,一派温润的模样。
岩山是矿山,当地的官府也知道,却不上报,暗中想要得些油水。李力原想占了此山,无奈山上有一伙极为凶悍的山贼,且岩山极守难攻,他想了许多法子,皆攻不上山,连他们的首领也没有见着。
“你真有法子吗?”看云翔的模样,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怎么会跟盗贼扯上关系。
“云某在此处也有商铺,怎么敢和家主说谎。”
“罢了,我看那锦食楼的老板也不像是恶人,这次又是老板亲自前来,便帮你去官府说说。成与不成,就看官家的意思。”
“多谢家主相助,不论成否,岩山定然拱手相送。”
“不过,”李力停了一下,低笑着问,“你和那七夫人是什么关系?”
云翔憨厚一笑,“她孝服未除,我和她只算得上是朋友。”
“原来如此。”李力哼了一声,那些为了女子犯傻的人,他一向是不屑的,更让他不明白是为何云翔会看上个不算年轻,长相一般,又是嫁过人的女人。
袁先生这才知道云翔要救的是一个女子,出了门,他想问又觉得唐突,跟着云翔这么些年,他也曾为他介绍过一些书香门第的女子,其中有不少年轻貌美知书达礼温婉大方的,云翔却一一推却了,只说还不是时候,为何现在却这样用心地救一个女人。
“这次为了私事劳烦先生走一趟,我真是过意不去。”云翔微笑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她是一个极好的女子。”
“哦。”袁先生点头,两人交谈的并不多,云翔的为人他敬佩的很,他认定的女子应该不会太差。
三日后,袁先生随云翔去官府接人,投毒的人自首了,说是那日楼中有人跟他有过节,他一时失手才误伤了别人,跟锦食楼并没有关系。官府得了李家的令,便结了案,把潇潇放了出来。在监牢门口,袁先生看到这样一个女子:原本华丽的衣饰占了污渍却一点也不显脏乱,苍白的脸上刻是坚毅,闪动的目光中明明带着令人心疼的东西,却在看到外人的刹那,变成了凛厉。她朝李力冷冷一瞥,旋即露出微笑,朝云翔欠了欠身。
“多谢相助了。”
“绵薄之力。这位是袁先生,全靠他出面,事情才如此顺利。”他笑着介绍道。
“多谢袁先生。”在这里先生是对大儒的尊称,一个只专心读书的会来帮她,多半是他出的力。
“夫人不必客气。”袁先师忙回礼道。
看她的脸色仍是不好,定是狱中受了惊,云翔忙说:“我们先回客栈休息一下,余下的事以后再说。”
潇潇看到驶近的马车,一想到里面狭小的空间,手指就微微发抖。她摇了摇头,淡笑地说:“我想走走。客栈远吗,若走着去,要多久?”
“不远。我陪你。”
她没有拒绝,缓缓走到他前面,毫无血色的脸在阳光的照射多了一份生气,明亮的眼中闪动着混乱的光,当她到达客栈的时候,眼中的混乱消失了,不带杂质的目光带着寒冷的笑。恩,她会还,仇,她也要报。
第三十六章 子卿受辱
在她入狱的这段时间,温泉山庄的人也都担心不已,子卿知道驸马一定会有办法,但一想到事情牵扯到人命,就寝食不安,生怕她真的出了事。他甚至想去黑铁城顶了罪,把所有的事都揽下来。管事的人说她会没事,他始终不用心,总觉得要做点什么。上午,他得了闲,便出了山庄在街上转。心里想着帮忙,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的世界好像离他很远。他只是普通农家出身的孩子,身子弱,在家里不讨父亲欢心,可是他也是很想变强壮能帮忙的,后来被卖了,他也觉得自己只值几个钱给家里丢了脸,一边害怕将来的事一边想着家里。看他的贩子喝醉了常说哪些不乖的被卖了之后如何的惨,又说他们这样的,不知谁会买,他一想自己为奴也是这般不济,心里不免惨然。这一生,好似没有什么活头。幸亏买下他的人是她,他每每想到,心里都暖暖的,像是照了五月的阳光。要是她出了事,他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转,他心里急,却没有头绪。一个不小心,他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对不起。”他连声道歉,心里还想着潇潇的事。
“这不是子卿吗?”那人笑着说,拦下要上来理论的手下。
“李大人。”子卿有些吃惊,没想到会在街上碰到他。
这位李大人便是赏梅时,邀潇潇表演的那位。他是朝中大员,得闲时,他常作百姓打扮,在街上“体查察民情”,回去还会写几首诗来感概一番。家中的妻妾自然不会说他写得差,他对自己的大作也颇为自得,时常说要去街上感悟。外人也许不知道,家中的小妾心里清楚,她们大都是他从街上“感悟”得来了。家中一群娇妻美妾,他仍不满足,总觉得缺点什么,自从见了潇潇,他便有心想纳了她,碍于她还在孝中,不好出手。虽然如此,他也时常去山庄。一来二去,他对态度生硬的潇潇渐渐失了兴趣,却对庄里比女子还俊俏的少年动了心,想着找机会尝尝他们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