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子寿、子喜真去买红纸写对联,陈氏早早起来做饭,沈氏在一旁细心指导。饭后,陈氏和子禄要回门,林康平送完他们,要直接去一趟橙园,本想让子晴一块去,子晴怕沈氏不高兴,拒绝了,让他把月钱和红包捎了去,橙园的果树还差个三四百棵,不过养鸡的数量增加了,有三千多只了吧,只是冬天这一阵子下的蛋很少。
腊月二十六日,子寿他们上街,子福和刘氏要回一趟娘家送年礼,也要去看看子萍,就一同走了。这里沈氏也打发子禄他们回去送年礼,除了点心,酒,一家还给了一只羊,还是宰杀好的。
今年的年夜饭,老爷子的意思是曾瑞庆一家五年没回来,如今好容易想明白了,回了家,不若就在曾瑞祥这边大家一起过,左右也不差他们三人,也好生热闹一番。再者,大家好好在一处,把这几年的话说开了。
曾瑞祥听了一愣,想想自己正好有话要说,也就答应了下来。回头和沈氏一商量,沈氏有些不乐意,曾瑞祥说道:“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他们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氏只好应了,合计了一下,自己家就十一口人,还没算小不点永莲,加上他们一共有十六人,正好两桌。
沈氏让刘氏和陈氏二个媳妇商量定菜谱,刘氏经过一年的历炼,做起事来有条理多了,沈氏让陈氏跟着多学点,想必陈氏已知道了曾家的规矩,学起来很用心,加上本就要强的个性,学起来也很快。
三十那日老爷子他们过来挺早,曾瑞庆依旧板着脸,周氏看着沈氏只在一旁指点,刘氏和陈氏主厨,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股酸气涌了上来,便说道:“弟妹还真是命好福好,如今都有媳妇侍候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我呀,要等这一天,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什么侍候不侍候的,老大一家早早分出去了,出门一年了,这不才刚回家,老二一家年后我也让他们分出去单过,咱俩在一起过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哪个媳妇愿意在家婆面前立规矩,谁不愿意分出去单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愿意怎么来,个人凭本事吃饭,谁也不用攀扯谁,过年在一起大家聚聚,感情还融洽。”沈氏说道。
这时,林康平进来了,他带子喜去橙园和晴园贴对联刚回来,周氏说道:“这就是子晴说亲的后生吧,子禄成亲那日见过,还真是一个好后生。个子高,又有能耐,长得也精神,对子晴还好,可惜我家子萍就没这好命。”
沈氏让林康平打过招呼,林康平又忙着出去挂灯笼,子福他们刚把对联贴好。子全见了新奇,要跟出去,周氏不放心,也跟出去看看。
年夜饭还是摆了一张大圆桌,图个团圆的喜气,倒也坐下了,老爷子最高兴,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这一天,我盼了五年了,五年啊,终于一家团圆了,今天我可真是高兴,我老头子说一句话,以往的事情不论谁对谁错,以后谁都不许再提,再提就是跟我过不去。我眼瞅就是六十岁的人了,拢共就你们两儿子,我还能看着你们几年,你们兄弟俩好好的,我和你们娘还能多活几年。”
“爹,大过年的,不兴说这些的。大哥回来了,就是高兴的事,咱们先喝酒吃菜。”曾瑞祥赶紧说道。
周氏见了桌上很多不认识的吃食,一个一个地问,沈氏一一作答,周氏听了说道:“几年没见,二弟一家越发发达了,连山珍海味都吃上了。可怜我们这几年,连肉都很少吃。”
“给你吃就吃,放那个多余的屁有什么用?”曾瑞庆横了一眼周氏,说道。
“哪里,这都是康平从粤城那边带来的,他每年都要跑那边两趟,我们也是借光的。”沈氏赶紧解释。
“对了,康平是吧,听说你小姑爹跟着你们一年,也挣了十多两银子,还能顾上家,比他在新州还强一些。你小姑做的荷包也是给你们送来,一年也能有几两银子,要不,我也做点荷包,闲着也是闲着,好歹能帮补一些,你们还能要吗?”周氏问道。
“行啊,只要大娘做的荷包精巧、细致,我就要了,小姑的绣活不错,太粗糙的就不行了,因为我是要卖给外国人的,他们可挑剔了。”林康平说道。
“哟,我可比不得你小姑,她在娘家时什么事都不做,一天到晚就做那些个东西,我都多少年没练过了,手生的不行,那就算了,不让你为难。”
田氏听了周氏的话,瞪了她一眼,正说着,刘氏把鲍鱼一人一小碗端上来了,周氏尝过一小口,不舍得吃,都给子全喝了,子全爱吃辣炒鱿鱼丝,和葱烧海参,周氏不停地往孩子碗里夹菜,子全不停地要这个要那个,老爷子见了说道:“明年孩子七岁了,可以送去开蒙了吧?该学些规矩。依我说,就在老二的学堂也不错,省了银钱不说,老大媳妇横竖也没什么事情,带着孩子在家种点菜,也省得在城里租房子,什么都要花钱。子全转眼也长大了,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曾瑞庆听了点点头,说道:“先在家学两年也行。这些年光在外头,也没对爹娘尽点心,这回一并补上。”
曾瑞祥听了站起来说道:“大哥这话说的极是,正好我有话要说。”
一百六十七章、赡养问题(一)
话说曾瑞祥站了起来,说有话说,而且还是一脸的郑重,老爷子也不由得有些讶异,生怕曾瑞祥说出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来,像以往那样,又闹个不欢而散,忙拦道:“祥儿,今儿是团聚的日子,大家都在,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
“爹,正因为是团聚的日子,人也齐全,我就和大哥大嫂一并说了。爹,娘,才刚大哥也说了,这几年没对爹娘尽点心,大哥也承认了这一点。爹娘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爹娘,分家那几年,我一直出大头养着爹娘,小妹成亲前就不说了,小妹成亲后,我一年仍旧给爹娘十二两银子,外带一年节礼和四季衣裳,算下来该有十五六两银子,大哥只负责了二石大米。后来,因为子萍的事情,大哥去了城里五年,爹娘是我一个人供养着。对吧,大哥?”曾瑞祥问向曾瑞庆。
“这些我都知道,你想什么就直说,大哥是愧对爹娘。”
“好,大哥,有你这句话就好,如今我的要求也不高,我一个人抚养了爹娘五年,以前的不算,这次,也理应由你来养爹娘五年,至于爹娘如今的花销,你们看着给吧,我就不参与了,横竖你们也饿不着爹娘。爹娘每年还种些菜,养些鸡鸭。我知道你可能说家里的境况差一些,这样吧,过年的衣裳我们还是会给爹娘预备。大哥,大嫂,你们看可行?”
“行什么行?你不知道你大哥一年能拿出几两银子来?够做什么的?啊,这才几年,你就厌烦了我们,就要把我们推出去,你这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地拉扯你长大,为了供你念书,连夏玉的病都耽误了,你可倒好。居然连爹娘也不要了,你眼里还有谁?”田氏嚷着上前捶了几下曾瑞祥的后背,被老爷子拉走了。
子晴想,又是老一套。真没新意,更没创意,可怜自己的老爹,还要背着这个沉重的包袱走多久?
“瞎咧咧什么呀?你懂什么呀?”老爷子喝住了田氏,心想,老二也付出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你一天到晚地找事。老二能这样吗?这回可好,真的把这儿子推出去了。想到这,老爷子瞪了田氏一眼。
沈氏和子福他们都没料到今日曾瑞祥要说这个,这可是太意外,太惊喜了,总算是硬气了一次,不管结果如何,起码曾瑞祥今天的表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曾瑞庆沉默不语。不过,他本来就板着脸,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周氏听了则有些呆了,夹了一筷子的肉刚到嘴边,还未送到嘴里,仿佛没听懂曾瑞祥的话,问道:“二弟,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爹娘以后要我们一家养了?凭什么呀?你不一直养的好好的吗?”
“大嫂,我不是说以后一直由你们养,而是我们养了五年,轮也该轮到你们了。大哥还是长子呢。大哥不也说,这些年愧对爹娘吗?这不,回家了正好弥补一下,你们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总不希望子全以后也这样对你们吧?”
“真是见鬼了,我说怎么好好的叫我们过来吃饭。打我们回家,这几个月就没给过我们一个好脸色,突然叫我们过来吃什么团圆饭,敢情在这等着我们呢,我们还不如不回家呢。”周氏把肉放进了子全的碗里,嚷道。
“大嫂,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叫你们来吃饭是爹的意思,况且,就是不来吃这顿饭,我也会找大哥说这事的,难不成大嫂为了不侍养爹娘,连家也不要了吗?你就不怕以后子全长大后,被村子里的人戳着脊梁骨骂?难不成你们打算一辈子不回家了?子全也不打算进族谱了,你们真的要孤老在外?”曾瑞祥问道。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用逼你大哥了,这事,说起来是你大哥不对,可你大哥那也是没法子,我说过,以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吃饭,总得给你大哥几天的时间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合适?”
“想什么想,还和以前一样,老二家出十二两银子,老大家出两石大米,这么多年过的好好的,谁在后面挑唆生事,坏心肝的东西,挑唆得你连爹娘都不养了,你还想干什么?把我们这些碍眼的都撇下了,你一家子过安生日子去,你可想的好,打得好算盘,门都没有,我以后还就赖你家了,你要不给银子我就不走,你的书都念狗肚子了,连爹娘你都不孝顺。”田氏哭诉道。
“娘,我什么时候不孝顺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不是可着你先来?一年的束脩,我一个子没落,宁可委屈了几个孩子,也不肯委屈你,这也就罢了,这么多年拿着我的银子去贴补春玉一家,也就罢了,要知道,分家后,子福几个根本就花到我的银子,全贴了给娘,可娘从来就没说过我一句好话,娘还不知足,还帮着春玉一家来算计我,儿子也会伤心,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子虽然不是一手你带大的,好歹也是你亲生的呀?”
“你个没良心的,那能怪我吗?要不是你去念的那个什么鬼书,咱家能穷吗?可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你不是非要听你阿婆的,你不是仗着老太婆喜欢你,养了你几年,就把我忘后脑勺了,你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她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撺掇我们生分这么多年,如今你虽出息了,好歹你也是从我肚子出来的,春玉怎么嫁的人你不知道?拉扯一下你妹妹有什么不行?”
子晴听了一愣,原来自己老爹不是阿婆带大,是老阿婆带大的,难怪阿婆对自己老爹的感情不深,可她每次生气吵架不都说是她拉扯大的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越说越离谱,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你们也好意思翻弄了出来,也不怕几个小辈笑话,都给我闭嘴。祥儿,这事是你做的不对,你大哥刚回来,也没说不养家,你非要这样逼着我们,如果以后你老了后,子福几个也推着你们往外轮,你要作何感想?”老爷子说道。
“阿公,这话有些不对了,我是长子,我是家里的老大,分家时我就说过,我要担起家里的责任,可我爹娘说过,目前还用不上,给我们几个兄弟各自闯荡的机会,免得挤在一块反而生分了。以后,如果爹娘老了,需要我了,我肯定是责无旁贷的要先挑起侍奉的担子,在座的弟弟妹妹都是见证。”子福站起来说道。
子福刚说完,子禄也站起来说道:“爹娘不是大哥一个人的,我们肯定要各尽自己的心,父母的养育之恩大于天,哪能撇下爹娘不管?”
“论理,这话不是我一个晚辈可以说的,可是,这些年,我爹娘一直在付出,才刚我爹也说了,对阿公阿婆就不必说了,可阿婆从来就没说过我爹一点的好;对大爹,也算尽到做弟弟的义务了,我爹一年年地挑大头赡养阿公他们,不就是念着和大爹的兄弟之情吗?可大爹呢,我就不说了,就这样的关系下,我爹娘还想着照顾萍姐一家,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的,吃的穿的用的,都齐全了;对几个姑姑,就更不必说了,可是,就这样,也没一个人说我爹娘好,大家觉得我爹娘的付出都是应该应分的,不就是觉得我爹娘老实厚道,不爱计较吗?”子福站起来说道。
“你知道什么,要不是因为你爹,这家能这样吗?你老阿公走的早,你老阿婆在世时,非要把你爹抱过去,家里的好东西都可着你爹,那么紧巴的日子,也非要送这两个孙子去念书,…”
“娘,这话就偏了,后来穷了,我也没用家里的银钱,若不是我姑爹贴补,我能考下秀才?”
“你个没良心的,你姑爹的银钱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