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信风实在是推不掉,只好从齐义忠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这新生的孩子,看在眼里和抱在手里又是不同的感觉。陆信风此时只觉得自己手里的是这个世界最脆弱最珍贵的宝物,又觉得是自己最幸福的责任,一时忍不住轻轻地亲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而抱在怀里一段时间,小家伙还在安稳地睡着,也让陆信风消除了最初的恐惧,她满足的抬头看向齐义忠,却只见齐义忠又红了眼眶。她笑着在齐义忠额头上也亲了一下道:“爹爹不哭,爹爹也有份。”
齐义忠嗔怪地拍了她一下,陆信风把孩子放到他身边,他也就专心看孩子去了。明明只是个还没有张开的小娃娃,却好像是怎么看都看得不够似的。
陆信风看着齐义忠满足的样子,忽然又在齐义忠额头上亲了一口道:“大宝。”又看着宝儿道:“小宝。”
反应过来的齐义忠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第 78 章
齐义忠的月子头半个月陆信风是自己睡着的,不过后半个月陆信风却又住了回来。这还要归功与府里头的表弟们。
陆父寿辰原本就是一个由头,各家亲戚都来了,陆父那边就来了几个表弟。陆父原本就是存了私心的,就想看看有没有贴心一点的,也好给陆信风再纳一个。齐义忠身子都八个多月了,陆信风一直这么同他住在一起本就不是个事,再说八个多月的身体可还要怎么服侍人,不如就纳个知根知底的进来。就算陆信风不喜欢也没什么关系,到底是自己兄弟的孩子,对自己总归是会更加尽心贴心一些,到时候再生个女儿,也不怕在府里地位不保。再者,这杨家的公子总归不会是那善妒的人,到时候他们兄弟相处和谐,陆信风得了趣味自然也知道他的用心良苦的。
所以头几天就有两个侄子住了下来,还是齐义忠给张罗的住处。不过陆信风每天回家都太晚了,所以不知道。可是这多住了几天之后,陆信风也觉察不对了。这俩表弟经常去看宝儿,花枝招展地还偏偏等到她回家去看宝儿的时候,他们才去。
头半个月齐义忠基本上是没下过床的,孩子也不让他抱,每每这两个表弟来了,他也只能靠在床头干瞪眼。也只有等到陆信风回来,陆信风才把孩子抱给他喂喂奶什么的。等到后半个月齐义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恶露尽了产道也愈合了,陆信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还是搬了回来。陆信风一个女人住在这里,他们未婚男子也是不太好意思大晚上地往这里凑的。
孩子晚上哭闹,陆信风半夜要起来哄孩子,齐义忠看着不忍心也想让周爹爹把孩子抱出去的。自己是白天也能睡的,可是陆信风白天还有公务,这样下去肯定不行。陆信风却觉得自己的孩子,不能让他这么小就熟悉了别人的气味,同别人亲而不和自己亲。
这件事上头,齐义忠劝,周爹爹也劝。可就是不管用。不过好在院子里的人现在也算是嘴紧,这事儿传出去他们一整个院子里的都讨不了好。所以陆父暂时是还不知道的。
闹出事情来,却还是因为那两个表弟。
齐义忠出了月子也开始出来走走,陆信风却还想让他好好养养,各种补品是没停过,估计就是这事吧。陆信风陪着齐义忠在花园里头走累了正歇着呢,就听这俩口没遮拦的也来赏春景。
“瞧他那金贵样儿呢。杨家门第可就是不一般啊!可如今不照样朝中没人么?”
“是啊,那天嚎得那么厉害,大表姐都进去陪他了,结果还不是下不出女儿来!”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起来,陆信风一听这话就不对,立马要起身教训他们,却被齐义忠死死拦住了。
那两人也只是过路,又一个回道说:“幸好是个丑儿子,瞧他那宝贝样。”
陆信风听到那话音,人都要爆炸了,齐义忠却只是坐在那里瑟瑟地发着抖,死命地拉着他的衣服不让她出去给他出头。
别人都没说错。
陆信风一听别人说齐义忠不算,不三不四的话还说到儿子身上了,更是大为光火。对齐义忠这表现不由得就又恼了几分,别人欺负到你儿子头上了你还是这样?
刚好这时候平儿端着糕点茶水来寻她们两个了。小姐小姐地唤了几声,同那两个人碰了个正着。那两人惊呼了一声花也不赏了,匆匆跑走了。
陆信风从凉亭里头拐了小路走出来,却也没看平儿一眼,径自走了。平儿正纳闷呢,齐义忠也抱着手臂出来了,那面色惨白,看着竟似血都流光了一般。
却说陆信风是去了陆父那里,没别的话说,只让他赶紧把他那两个侄子弄走。她陆信风的儿子,还轮不到他们来说三道四。没别的说了,再不识趣儿,她陆信风只当作是没有这门亲戚了。
这话把陆父气得不轻,却也知道陆信风不是没分寸的人,想是那两个说了什么被陆信风听到了。当下还是哄下了陆信风。陆信风也不再多说什么,当晚也没去齐义忠那里。
齐义忠第二日就病倒了,病得很严重,早上连床都没起得来。陆信风下完早朝去看儿子这才知道齐义忠病了。院子里的下人也知道两人闹了别扭,却也不敢劝,倒是平时陆信风瞧不太上眼的周爹爹道:“小姐啊,少爷正是虚的时候,这病一场可把前些日子养回来的那些肉都消下去了。有什么事您多担待些,少爷下一胎定能给您生个女儿的。”
陆信风心想这都哪跟哪儿啊!就一个晚上肉就全都下去了?再说这和儿子女儿有什么关系,她说了她不满意了么?
陆信风走进内室,看到齐义忠躺在床上,那面无血色的样子当即就让她心头一跳,待走进,只见他两颊凹陷,躺在床上那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刚生病的人,那虚弱的感觉简直跟缠绵病榻许久了一般。
陆信风忽然就被自己的心疼揪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她早先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可是齐义忠也是第一次她也没有多想。生宝儿的时候分明没有那么凶险,齐义忠又是要她剖腹又是要她接何明华回来的,这多奇怪!且不说剖腹那段,齐义忠自己也是第一次,被吓到也是可能的。可是怎么就扯出来了何明华?且不说她对何明华到底是什么感觉,单就何明华如今的身份,是她想接回来就接回来的么?齐义忠这分明就是心里头膈应久了,在这时候要她的保证呢!
她昨天不过就是给了他点脸色看,他今天就病成了这样?这是吃准了她不忍心是吧!
陆信风出门就见几个爹爹小厮都候在那里,奶爹也把孩子抱了过来。孩子睡得正香,陆信风这时也没什么心情看孩子了,只是板着脸道:“你们都出去!”
齐义忠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口渴,硬撑着坐了起来,却发现陆信风坐在床头阴沉着脸盯着他。陆信风并没有坐在床头多久,齐义忠便醒过来了。这时候陆信风只觉得齐义忠的手段多少有些不入流,比起她爹的,还差得远了。
“你这是做什么呢?”
陆信风的声音有些听不出语气,这让齐义忠有些错愕。他原本以为陆信风是来看他的,正打算让陆信风拉他起来,听见这个话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陆信风也不想自己听起来太过刻薄严厉,可是她就是忍不了,她就是有火气。她对这个人有多好,她自己都说不清,可是这个人还是这样不爱惜自己,这样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心里头膈应着这个膈应着那个,还装大度地说你娶吧你娶吧你都娶回来吧!这是把她陆信风当傻子在弄呢?
“大人……”齐义忠只觉得陆信风如今非常的生气,可他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还是昨天的事?齐义忠脑子里嗡嗡地响,但还是说:“大人,昨日我错……”
不说昨日还好,一说昨日陆信风就立马爆发了:“昨日?你还说昨日?昨日你错在哪儿了?”
“大人。”齐义忠怔怔地望着陆信风,陆信风从未这般面目狰狞地对他过。昨日错在哪儿了?他如何知道昨日错在哪儿了?那是爹爹兄弟的孩子啊,爹爹有意让他们嫁过来的啊,让他怎么对他们,冲出去破口大骂还是揍他们一番啊?他们没说错啊,他是生不出女儿啊,还不要脸地把妻主叫进了产室啊。那个时候冲出去,不过是更加尴尬而已。他若是装作不知道,以后还能坦然地面对那兄弟俩,若是就这样闹翻了,可该要如何收场。到时候为难的,可还不是陆信风。
“你倒是学得好啊,今天就病成这样了。你倒说说,我到底哪里亏待你了你要做出来这番样子!你到底还有多少这种小伎俩使出来瞒着我?”
齐义忠本就身体不适,闻言更是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疼,一口没忍住哇地一下就吐在了床边。他早上只喝了碗药便又躺下了,这时候吐出来的也无非是些带着药味儿的苦胆水。
陆信风也不是真恼了齐义忠,她就是生气他不爱惜自己,就是生气他看轻自己,就是生气他被她如此珍视还过得这般全无安全感,这种无力的感觉袭击了她,她第一次意识到,虽说她口口声声说着爱,可是她和齐义忠之间,隔着上千年的时间,隔着全无关系的两个空间。
齐义忠趴在床沿喃喃地说了句什么,陆信风凑近只听到一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话里头的委屈,让陆信风心里一振。她把齐义忠扶了起来,擦了擦他头上的汗,心里想的是:所以还是我苛责了么?
是她自始至终都在向齐义忠要求一个不能达到的状态么?是他们之间从来就不能逾越的鸿沟,而她从前忽视了么?她以为她融入这个社会融入得很好,她以为齐义忠在这个世界是特别的。
但是她却忘了,她似乎从来没有逃脱过那个男权社会对她的影响,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一直不肯接受另一个男人,哪怕是出于怜惜给他一个安身之所都不愿。而齐义忠,毕竟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男子,他有自己的一套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他有他的家国天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她之前觉得左敏之要在女尊世界里找一个纯爷们儿这事纯属扯淡,可是她要求齐义忠明白了解那个内心深处的她,又何尝不是乱来?
莫非,她想要的那种心意相通,注定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奢望?
第 79 章
齐义忠趴在她的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口中始终只有那么一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陆信风忽然就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虽说心里想的这么一回事,可是对这个人毕竟是爱的,毕竟是不忍的。陆信风抱着他到:“好了,不要再哭了,我就是气你不爱惜自己。”
齐义忠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挣扎了一番,又捶打了一番,因为无力直接被陆信风忽略了,最后他也只能抱着陆信风哭。为了陆信风他连自己都不能做了,就算陆信风对他再不好,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齐义忠哭得连陆信风也想跟着哭了,这辈子营营汲汲到底是为了什么?去他的荣华富贵!皇帝?那是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要对她言听计从卑躬屈膝曲意奉承!这一切就像是命运给她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齐义忠毕竟是体力不行,哭着哭着就又睡了过去。陆信风把人放下后出去叫人进来打扫房间。那周爹爹正抱着宝儿候在门廊。里头的动静外头肯定是能听到些的,看着陆信风那个脸色出来,周爹爹也不敢上前讨骂。陆信风道:“晚上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忽然就病了?”
旁边李爹爹道:“小姐,这可不能怪少爷。昨夜小公子同少爷睡的,晚上闹了,少爷一晚上都没睡好。”
李爹爹在这边说着,周爹爹就在后头拉他的衣角。这明摆着陆信风就是没女儿在这边没事找事,搞不好过两天新人就要进府了,你还把事情往小公子身上扯,万一惹得陆信风更加不喜了要怎么办?
那平儿也在旁边道:“是啊小姐,也是我们晚上都没在这边服侍。您可千万别恼了少爷。”
陆信风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面上缓和了些问道:“请大夫请的谁?可怎么说的?”
那李爹爹甩开周爹爹地手道:“请了,是自家的大夫。”
那就是芝善堂的了。陆信风点点头,忽而看见宝儿睡得正熟,还咂了咂嘴,心里头一暖道:“今日宝儿就跟着我吧。平儿和王相公跟着来。”王相公就是宝儿的奶爹。
陆信风说完,从周爹爹怀里抱走孩子,径自出了院子。留下那些爹爹小厮们面面相觑。
陆信风是一直想陪孩子好好玩玩的,可是奈何她在家的时候不多,而孩子还小,睡觉的时候太多了。陆信风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睡得正熟,又或者是闭着眼哼哧哼哧地喝奶。再有就是晚上闹得跟个小魔王一般。
到下午的时候小家伙哭着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