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信风倒是真急,手里头拿着的就是隋州的消息,给她传消息的正是卓勤,也算是相识一场,京里的任何决策都会影响她们的生死,她怎么能不着急。可是这些天她除了上朝,基本上就见不到璟帝的人。但是璟帝又并没有给陆信风多少角色权。
陆一岑推开陆信风的书房时,陆信风刚好勾完奏章最后一笔。陆一岑走过去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陆信风在奏折里让璟帝先怀柔招安,若是不从再出五万军,务必以百姓为重。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陆信风没有吭声,陛下的意思是,直接打,无论百姓死活,全死了就更好了,方便他炼铁:“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陆一岑沉吟一番道:“你这也没错。我今日遇见任大人,她让你有空去府衙一趟,还是为了那命案,凶手已经认罪伏法。”
陆信风是不相信凶手真的已经伏法了。这么快就把案子办了,陆信风心里担心任大人为了尽快了结案件,胡乱抓了人说是人犯。听到陆一岑的话,陆信风火急火燎地就奔府衙去了。任大人在内堂招待的他,那个叫做菱花的小倌也跟在任大人的旁边。任大人说那人犯已经在大牢里畏罪自尽了,她手里有份按了红手印的认罪书。陆信风看了下,好多地方都不合规矩,心里知道这不过是任大人敷衍菱花的手段。于是她也只是问:“这便结案了吧?”
任夏点点头,送陆信风出府衙。陆信风问了下办案的细节,那个衣服不见了的女人是码头搬货的,那衣服是她爹给她缝的最后一件衣服,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这次是因为入秋了要将夏衣收起来,这才洗了晾在外头。这人平时表现都很好,没什么不良嗜好,虽说还没有成亲,可是周围的人都作证她的人品绝对没问题。后来菱花知道衣服是她丢失的,还要给钱给她,她也没受,说菱花的钱也来的不容易。这个所谓的案犯不过是牢里的一个死囚,并没有真的把这个事定案,这都不过是做个样子的。
陆信风点点头,她也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任大人既然通知了她,这案子也不太可能会乱来了,若是真的这般定了案,那送到她手里审的时候肯定是过不去的。
陆信风同任夏道别,刚走出五十米,就见那菱花站在路边等她。其实是不是良家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毕竟见惯了女人的,如今他这般直视着她,倒是有另一番坦荡。他已经不像那一天那般地歇斯底里了,这般等着她,想必也是心里有些想法的。
“大人。”
陆信风颔首,并不停留。
“大人!那人不是真凶是也不是?你们都是哄我的吧?”
陆信风闻言回头,却也说不出别的话。
“菱花知道不该如此,本就是命贱之人,这两天也为了劳烦大人跑了这几趟心里愧疚难当,可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
“公子不必如此,任大人是个好人,定会还你公道的。”
“大人说笑了。如今菱花尚有几分名声姿色,撒泼嚎啕才有人理,过些日子,也还不是一张破席子便能了事,哪里敢奢求过后的事。菱花虽在青楼,却也听过大人断案的英名,也知道大人说您在乎每一条人命,知道您还了那周家公子的清白,那潘家小姐娶了他的灵位过府的时候,我们也在街边看着。觉得能得人如此真心相待便是死了也无妨。可怜小舅舅如今清白身子被污,未嫁先死……大人,若是您有朝一日能让菱花血债得偿,菱花愿生生世世给您做牛做马!”
眼看着菱花就要在大街上跪下来,陆信风伸手虚扶了一把避到一边说道:“不敢受此大礼。天色不早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陆信风说完也不再理他,径自走了,那菱花拉着陆安就是不放手,看着陆信风走得远了,她心里也急,直道:“我们大人最是正义,定会捉拿到那案犯的!大人是何等身份,也是你逼迫得的?”
陆安这番连承诺带逼迫的,这才唬得菱花松了手。陆安慌慌张张地追上去,陆信风道:“你倒是肯给我说大话。要不然这事就交给你吧。”
“大人……”
“可有相好的小子了,早点成亲吧,别在大街上见着有些姿色的就着急着哄骗。”
“大人……小的错了!”
“记着吧。”
“是。”
这没头没脑的案件,陆信风是不敢随意说大话的。她向来不托大,这事她心里确实没有头绪,该问该审的人都问了审了,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她怎么查?她也愿意自己是金田一柯南包青天福尔摩斯,可是她不是。这个也不是她的工作,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莫名地寄予了这种厚爱。
第 73 章
陆信风踏进屋,就看见齐义忠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在抓旁边的糕点吃。冬天衣服本就穿得臃肿,像是堆起来的一般,这会儿他转头伸手抓糕点,连肩膀都动了,就那个大肚子是纹丝不动,看着还真像是抱了一个大包。
陆信风觉得他这样可爱又好笑,可是却是怎么都笑不下来。齐良玉毕竟是他的生身母亲。虽然对齐义忠不够好,可是齐义忠对她是有感情的。可是他如今这个样子,她又怎么忍心告诉他这些打破他的平静。
齐义忠看见陆信风进屋,放下出撑着腰站起来,陆信风抢上前一步扶住。
“怎么了?大人,发生了什么事?”齐义忠问道。陆信风脸上的神色变换,从来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陆信风这边还在犹豫要不要说,齐义忠那儿居然就问了。她一时觉得有些措手不及,而这份措手不及让齐义忠敏锐地觉察出来事情和自己有关。
“大人?”
“没什么,只是听说你莫叔父,如今是正夫了。”齐义忠的亲爹,就是姓莫的。
齐义忠闻言面色并没变好,他问道:“那我父亲呢?他怎么了?”他这个时候还只是以为是他父亲出了什么不好的事。齐良玉的正夫待他虽然不亲,却也还算是不错的了。
“没什么事,你先坐下,别激动。年前的时候,你母亲把他休了。”
齐义忠闻言只觉得心跳有些快,陆信风扶着他坐下,不停地抚着他的胸口。他父亲一辈子都端着正夫的架子,在那个位置上,从未做过任何不对的事情,还要面对满院子的乌烟瘴气,他也不是没狠过心,只是如今年岁来了,却让他承受被休弃这件事,他如何受得住!
“你母亲让他带着儿子回江南,是让你二妹去送的。”齐义忠的二妹,也是嫡女。齐良玉这是把他父亲和还有父亲的孩子都送走了?都不要了?这是有多狠的心?不,不,这不对,齐良玉这个嫡女,长得最像齐良玉了,齐良玉平日里最宝贝的就是她了,怎么会……
齐义忠抓住陆信风的手道:“大人,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信风看着齐义忠抓着她的手急切地询问,满面都是慌乱,仿佛下一刻就要不支倒地般虚弱,她的心像被揪起来一般地疼。
“忠儿,你别激动。我同你说,你别激动。”陆信风只是劝慰,后来大抵是因为孩子动了,齐义忠这才真的平静了下来。陆信风在他面前蹲下,慢慢地把事情告诉他。
她在年前是如何陪璟帝去和尚庙抓人的,璟帝是如何震怒的。而齐良玉就是在那之后立马休掉了正夫,让他回老家。
齐义忠听得一片茫然。这就是齐家要败了的意思?他母亲只给了父亲和二妹还有小弟一条活路?他爹和他妹妹那不就……
齐义忠只觉得眼前一黑。
齐义忠并没有晕太久,他被陆信风架住胳膊,只听得陆信风在大喊“快来人,叫大夫!”
他眼前渐渐清明起来,陆信风正抱着他往里间走,隐约还有些别的脚步声。
“我没事,不用叫大夫了。”
陆信风不肯听,他只得又说了遍:“大人,让平儿别去叫大夫了。我没事。只是一下没有站稳。”
陆信风把他放到床上,盯着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让平儿去把人追回来。
“大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的身子,我有分寸。”
“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事情还没那么糟。你可别先自己吓着了自己。”陆信风道。
“大人,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陪你。”
“大人……”
齐义忠看向陆信风的眼神里有两分哀求,不过稍一对视,他便伸手环住了陆信风的脖颈,扭着身子往她怀里钻。
“忠儿,别难过了,总有法子的。”
“能有什么法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如若真有法子,你又怎么会这般与我说。”齐义忠难受,他不是在怪陆信风,但是这个话陆信风听来,只觉得自己无能。
“大人,你别为了我冒险,别……千万别……”
“怎么会,我有你,还有宝儿,怎么会随意冒险?快别难过了,真的会有办法的。是事情有些大,我才告诉你的。”
陆信风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有法子,这才把齐义忠哄住了,也不知道他是真信了还是在安慰陆信风,反正连陆信风自己都要信了。齐家在朝中并无根基,并非世代为官,并非大世族,并非当权,并非得宠,如此而言,这次的事情左相和几个女儿被囚的大人势必是都要把事情推到齐良玉身上的,到时候弄出个里通外敌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齐义忠就是知道了这点,才担心的。齐良玉未必不知道,所以一出事就把夫郎孩子送走了。至于府里其他那些侍人孩子,平日里只怕也就是当个小玩意儿小宠物玩玩的,喜欢是喜欢,可也就是个对物件的喜欢,如今出了事刚好把他们也都带到地下去陪陪她。
陆信风也想救她,可是真不知道怎么救。如今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璟帝就是要左家人死。只是要弄下来左家,何苦要搭上齐家。齐良玉虽然有可能没什么才气也不聪明,可是毕竟是齐义忠的亲娘,这不是让她陆信风为难么。
齐义忠自从知道这个事之后,更是吃不好睡不好,几天下来,人憔悴了不少。他自己也知道,总是硬逼着自己吃一些东西,可更是适得其反。陆信风连在一旁干着急的份都没有,每天在外面为了这个事奔波,有时候还要死皮赖脸地蹭到郑平身边,看郑平那张板儿砖脸。等她回到家,齐义忠都躺下了,她也只能听平儿红儿说说齐义忠一天的情况。
只是再焦急担心,也有习惯的时候。慢慢地他也开始正常饮食作息,陆信风这时心才安下来,加之陆父的四十寿辰要到,陆家也准备宴请一些亲友,齐义忠也开始有事情要张罗,终于不每天都待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了。
而陆信风每天奔波也不是没有效果的,璟帝终于同意押后再审。这事璟帝也是恼怒,扯出来个凑热闹的齐良玉,就明显给了左家机会推卸罪责。这事不如就交予陆信风处理处理。
陆信风去牢里宣旨的时候,那几个小姐都是蔫儿的,但是齐良玉刚进去没多久,陆信风又央着郑平关照,总算是没受什么折磨。她生龙活虎地啐了陆信风一口,那口唾沫是真啐在了陆信风脸上。牢头当时就要发作,被陆信风拦了下来。这牢里的几个,都当是她去打的小报告,心里都不知道凌迟过她多少回了,这不过是被啐了一口,能忍自然是忍了。到底是齐义忠的亲娘。
第 74 章
外面陆信风忙得着急上火,可是府里却是为了主君的寿辰忙得正欢,每天都有些庄子里的人物,还有老家来的人前来拜见,陆父肃清了一切不顺眼的事物,正是神清气爽之时。陆信风没什么心思给陆父找礼物,最后还是齐义忠操心着办的礼。
陆父这个寿宴不算是大办,除了亲兄弟那边的人,一些沾亲带故的也都过来了。这些日子府里多了不少人,虽然事情不会真的落在齐义忠头上,但是毕竟是管事的,比之前一段时间,却又是忙了不少。
当日男眷都在内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齐义忠张罗的,女人都在外院,出了极亲的几个小的进去给陆父拜了寿,其他的人是没身份进内院的。
午后又搭了戏台子,一直唱到了晚饭前。
陆信风没心情听那些依依呀呀,只匆匆吃过饭就又奔郑平那里去了。郑平如今却是真的烦了她了。这小姐,是看着温吞,再近了就觉得狂傲,再近点只觉得她难成大事,怎地熟了之后是如此地死皮赖脸?
陆信风拉着郑平看的不是齐良玉的和尚娼馆的事,陆信风拉着郑平看的,是左家其他的把柄。虽说是有一些小辫子,可是到底也没有多少是真的能把人拉下来的。左敏之向来都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没道理璟帝从前忍了,如今却是忍不了了。
左家想造反。是的,可是没证据。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