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好像很是激烈,再加上天下太平下来,朝臣们便把目光聚焦在了皇嗣上面,隔三岔五地开始有人进言,要天子再“充实”后宫。
朱玄澹坐在龙椅上,只当朝臣们的喋喋不休是耳旁风,有用的便听一听,但凡是涉及后宫的,一概当是念经。
终于在朝臣们一百零一次进言的时候,开始有人数落皇后专宠,天子终于难得地发了话、表了态。
但是天子的表态又让许多朝臣们昏死过去。
很多人开始后悔最近太过喋喋不休地专注陛下的后宫了,于是才导致了陛下的严重反弹。
天子慢悠悠说道:“朕欲遣散后宫,从此不再甄选秀女,效法民间夫妇,从此只一夫一妻。”
在吐血,撞柱,痛哭,跳脚,怒斥……等等激烈手段都无用之后,朝臣们像是炸锅一样从金銮殿内出来,边走边议论纷纷。
司逸澜同姬遥两人怒视范汝慎:“范家真是有个好女儿,竟欲效法褒姒妲己不成!”
范汝慎仍是一副老谋深算姿态,倒是崔竞在旁边翘着两撇胡须道:“司大人是变着法儿地说陛下是周幽王跟纣王那种昏君吗?娘娘贤德,陛下圣明,焉知娘娘不是长孙皇后那样的一代贤后?”
消息沸沸扬扬,传到后宫,妃嫔们喜忧参半,有那些聪明些的,得知能够离开宫廷,自觉得如重生了一般,欢喜无比。有那些愚蠢些的,觉得争宠无望,忍不住嚎啕大哭。
凤仪殿也听说了消息,康嬷嬷惊讶之余,高兴地像是疯了一样,忙不迭地进来告知。说话时候唾沫星子不免又四处乱飞。
凤涅拿着帕子遮着脸,等康嬷嬷精神稳定下来,才道:“唉,这样一来,又得给人指着骂说专宠了,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随意吧。”
康嬷嬷高兴够了,便去端了补药来,这几日凤涅一直喝点儿中药调理身子。
也不知是真的想要孩儿,还是找借口而已,总之朱玄澹晚间越发勤劳耕耘,凤涅觉得自己要给他带坏了,竟也越来越喜欢那种运动。
日子整个过得无比放纵,身子也有些倦怠,迫不得已连中药都开始喝。
后宫的妃嫔去处很快定了,各人多半都有显赫家世,送回各自家中,那些实在不愿意走的,便吩咐留在宫内为女官或者宫娥,看各自选择而已。
如此不觉一年将要过了,这一年之中,朱玄澹赐婚,刘休明跟京城内的一名贵女成亲了。
接着朱镇基同柴仪曲也成了亲,居然不出三个月柴仪曲就传出了喜讯。
消息传出,深宫里的凤涅有几分羡慕。
只不过京内又流传八卦,听闻王妃有了身孕后,朱镇基又跟个王府的丫头搞在一起,结果王妃气的大闹了一场,害得平宁王爷也特意上了一趟京,同天子谈了一番后又同秦王谈,结果是朱玄澹召见朱镇基,勤政殿门口打了十板子。
自此之后朱镇基似消停了许多,柴仪曲也消停了许多,她嘴里虽然怨怒,可是却是真心爱朱镇基的,那板子打在秦王身上,也疼在她身上。
只是有一次进宫,柴仪曲同凤涅说起此事,言谈之中便流露出对她的羡慕:都是男人,又是兄弟,怎么竟如此不同?天子可以摒除后宫,可是王爷却……总是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性子,府里头本就有几房侍妾不说,还去招惹其他女子。
只不过凤涅知道她始终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朱镇基,事先也知道他有侍妾的仍旧奋不顾身,当初朱镇基是林见放的时候,那般一心一意地要嫁过去,自是因为“爱”极了他。
何况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又怀了身孕。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诉诉苦而已,凤涅便只是安抚。
大概是嫌这个风流皇弟总给自己惹麻烦,朱玄澹一纸诏书,把朱镇基送到他的秦王封地去了,眼不见为净。
只有朱安靖仍旧留在宫内,一来让凤涅好生教导,二来也是为她解闷。
小孩子越来越乖巧聪慧,举止也渐渐大方沉稳,样子也是越发好看,跟凤涅初见时候那小黑炭头的模样有天壤之别,依稀露出了皇家血统的优越来。
又是一年春好处,凤涅觉得自己的身体跟刚穿越过来产生了挺大的变化,比先前长高了许多不说,身材也更好了,胸部明显地丰润了好些,目测大概是从A到了小C。
当然,身子也调养的康健了许多,不再是稍微一折腾就会昏迷的虚弱体质了,如果不是怕惊世骇俗,秘密地瑜伽之外,凤涅还会选择每天早起跑步。
毕竟,总是药物或者补品上的调养不成,要从根本上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
然后正当草长莺飞的时候,那个令万众瞩目的喜讯儿终于姗姗而来。
想象是一回事,当真怀孕,凤涅却又后悔起来,这个让万人瞩目的小家伙把她折腾的够呛。
先是孕吐弄得翻江倒海,几乎吃不进什么东西去,她受苦,朱玄澹也跟着受折磨,这样冷静的人,望着她吐得眼泪汪汪的样子,自己的眼圈儿竟也发红。
凤涅本是很难受的,很想把气撒在他身上,可看着他的难受模样,那些伤人的话便说不出口,反而安慰他。
好不容易度过了最艰难的开头,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养胎,四月,五月……七月……八月……
从春意盎然,到夏日炎炎,再到冬雪飘扬……年底来临之际,凤仪殿内传出一声响亮新鲜的啼哭声音。
朱祁曜小朋友自生下来,就不停地哭,似乎知道自己以后悲惨的命运将要展开,朱玄澹抱着他坐在凤涅床边,夫妻两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一个念头:“他这么哭个不停,不累吗?”
一直到朱安靖凑过来:“我要看看弟弟。”
朱玄澹巴不得地,立刻把自己的亲生孩儿递过去,神奇的朱安靖将朱祁曜抱在怀中,望着襁褓里那张皱巴巴一点也不可爱的小脸,充满了爱心地哄道:“弟弟不哭,快点长大陪我玩。”
他最近很是感慨,因为他玩乐的时间越来越少,太傅们像是看管犯人一样督促他,害他脑中充满了各种子曰诗云,都是圣人言语。
除此之外,武官们也不闲着,马上马下地操练他,朱安靖觉得自己快要被操练成“超人”了,——这个词是从凤涅嘴里听来的,与此同时还有“蝙蝠侠”之类。
大概是朱安靖的期盼气场太强烈,朱祁曜神奇地不哭了,带着泪花看自己的哥哥。
朱玄澹抱着凤涅,可算是松了口气,忽然又头疼:“他以后还会不会哭了?”国家大事在前他面不改色,一个小婴孩的啼哭却让他彷徨无措。
凤涅也有气无力地,生孩子让她大为恐惧,甚至看到宝宝后的喜悦也不足以战胜,怒地抓着朱玄澹的手:“以后不要再生了,听到了吗?”
朱玄澹也很痛苦:“一个就也够了……反正他不妥当的话,还有朱安靖。”
他指的自然是继承人。
襁褓里的朱祁曜仿佛嗅到了一丝爹不疼娘不爱的意思,立刻又哇哇大哭起来。
朱安靖赶紧哄弟弟。
此后相当长一段日子,朱安靖高高兴兴地搬了被子出来,就睡在凤涅床前的地上,听到宝宝哭叫,就第一个起来哄,比奶娘都管用。
从没想到朱安靖有这种神奇功效,凤涅很是欣慰,甚至想假如没有朱安靖,她一定会被孩子折腾的崩溃,或许会患上产后抑郁症。
朱祁曜长到一岁,立刻就初现一副“倾国倾城”的小模样,眼睛水汪汪地,嘴唇像花瓣,皮肤又白皙,只有眉毛还是朱玄澹一样的挺修剑眉,才不会让人误认为是女娃儿。
朱安靖尤其喜欢这个弟弟,呵护的无微不至。
相比较朱安靖,朱玄澹同凤涅的表现就有些不及格,仿佛朱祁曜是捡来的。
朱玄澹端详着儿子之余,常常会深情地冒出一句话:“祁曜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他才不是寻常的慈父盼望儿子成长,而是实打实地“望子成龙”,他已经在积极准备卸担子。
朱祁曜继承了亲爹亲娘的出色容貌跟聪明头脑,只是身体有些不大好,隔三岔五便会有个小病之类的。
因此朱祁曜在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吃药,可朱祁曜倒是挺高兴的,因为每当他觉得不舒服的时候,自己的父皇母后才会火烧眉毛般地围着他团团转,嘘寒问暖。
朱祁曜学会吃药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朱安靖上国子监了。
凤涅同朱玄澹不约而同地觉得基础教育一定要及早开始。
小小的祁曜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刚生下来的时候那场大哭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在三岁的时候,就被迫不及待地推上了太子位,一直到他好不容易地活到十三岁的时候,自己的父皇忽然决定退位,把皇位传给他。
朱祁曜已经聪明而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对此他坚决不肯答应,十三岁的他已经懂得怎么摆出一种沉痛的面孔振振有辞而不乏真情地说“儿臣无知稚嫩,无法担此大任,父皇正当盛年,还请以国事为重”诸如此类的言语。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英明的父皇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他们大概不止一次地在背后商议怎么把国事这个担子扔给他,好落得一身清闲吧。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朱祁曜隐隐地觉得……只要自己开口答应,就会发生他很不愿意见到的事。
终于,就算是朱祁曜没有答应,他担心的事也发生了,在一个恬静的春日夜晚,那位以圣明而闻名天下的帝王,带着他以贤德著称于世的母后,——“私奔”了。
只给他留下一封传位的诏书,跟假惺惺地两句话:什么“父皇母后游历完天下后,会回来看你的”……云云。
朱祁曜才不相信那对毫无信用的男女,他很是痛苦,觉得自己还“稚嫩”的心受到了伤害,幸好还有朱安靖在身边安抚。
当少年天子面色冷峻坐在金銮殿面对群臣朝拜的时候,城郊外,青山绿树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范瑜坐在马车边上,赶车的是另一个暗卫。
两人不动声色地听着身后马车里的对话。
凤涅拿了帕子擦擦眼睛,几分感慨:“我忽然有点想念曜曜。”
朱玄澹抱住她:“没关系,我们还会回来看他的……而且他现在也不小了,是该成为真正的男人了。”
凤涅道:“可是我觉得他还很小,他会不会哭?”
朱玄澹道:“他注定要成为天子,不会为这点事哭的,何况我们只是出来游历天下而已,他懂得。”
凤涅叹了口气,靠在他的胸前:“不过,你真的放心吧一起交给他?”
朱玄澹亲了她一下:“迟早的事儿,而且祁曜很聪明,假以时日,他会做的比我更好。”
凤涅怀疑:“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他在我跟前笨笨的。”
“那才是他的聪明之处啊,”朱玄澹忍不住笑,“不然的话,你怎么会想呵护他,不舍的离开他呢?”
“曜曜是装的?”凤涅吃惊。
朱玄澹用力抱一抱她:“你以为呢,他可是我们两个的儿子,难道真的会笨到着凉了都不自知,非要在你面前打上几个喷嚏让你发现吗?”
凤涅张口无声,朱玄澹见她发呆的样儿,叹口气道:“那个小子心眼儿太多了,你没发觉他很喜欢赖着你吗?……不给他担子压着,他的心眼就用到别处去了,小凤儿。”
凤涅不知说什么好,毕竟是她的儿子,朱玄澹吻了吻她的唇:“好啦,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多想了……祁曜会做的很好的,我跟他说了,倘若他政绩出色,就会及早回去看他……”
凤涅思来想去,搂住他的脖子道:“我现在很想曜曜,不然我们回去看看他,过两天再走吧……”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你一回去哪里还能出来?”朱玄澹轻叹,“我为了国政,不敢松懈,忙碌了近二十年,以后的日子,想过的轻松一些。”
“见清……”
朱玄澹抬手在她唇上轻轻蹭过,低声说道:“不许说了,从现在开始,只许想着我……”
四目相对,凤涅叹了口气,抬头吻上他的唇:“见清,从很久之前,我就只想着你了。”
春光无限,前路正好。
范瑜望着路边上春意盎然,连蝴蝶儿都是成双成对地,不由望天:“欧阳振翼说我今年会撞桃花运,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不准,回京后定要狠敲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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