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女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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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女法医-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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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幕——在村口看见那个活生生的‘死人’后,她的大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凄厉的呼喊声,撕裂了苍穹。然后,她猛地转身,朝着村外的那座山上跑去,一会儿喊父亲,一会儿喊姐姐,不住地道‘他回来了,你清白了!他回来了,你清白了!’那天下着雨,我正好也在,追着她的大妹,一直追到半山腰,看见她扑倒在她父亲和她姐姐的坟前,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哭到嗓子都哑了,哭到没有声音。”

  慕晚晴闭上眼,脑海中不住地闪现那凄惨的一幕。

  纷飞的雨,孤零零的两座坟,痛哭失声的少女,还有,坟前一株柔弱的小白花,在雨中摇曳着,满面湿痕。

  玉轻尘顿了顿,许久才道:“为什么会这样?”

  慕晚晴深呼吸着,平复着情绪,许久才慢慢斟酌着用词,道:“其实,是可以确定那具尸骸不是村民的尸骸的,这牵涉到一项技术,而这项技术在上一级的官府检验人员手里,本来,只要那名仵作向上申报,就能真相大白的,可是,他嫌麻烦,就武断地下了结论,就这样毁了一家人。”

  那项技术,叫做dna鉴定,当时那名法医只检验了血型,就认定那是村民的遗骸,然后,在这样错误的前提前,用各种手段结束了这个案子,结果却给世人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当然,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末的事情,那时候,dna技术还不普遍,要到市一级的鉴定机构才能够鉴定,但是,那是一个人的尸体,他的身上还系着另一个人的名誉和生死,怎么可以那样轻忽?怎么可以犯这样荒谬的错误?怎么可以?

  玉轻尘凝视着她惨痛的神情,心中怜惜,走了过去,握住她颤抖而冰冷的手,轻声道:“晚晴,其实,这并不全是那名仵作的错。就算那名仵作犯了错,官府原本是有机会纠正这个错误的,可是,他们没有。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哀,这是一项制度,一个国家的悲哀。”

  “是啊,刑讯逼供,草草断判,经过三级呈报,到最后定案,这不是一个人的错误,这是一群人的错误,甚至,是一个国家的错误!”慕晚晴微微哽咽,“可是,我还是在想,如果,如果那名仵作能够仔细一点,不要犯那个错误,那么,之后一连串的错误是不是都不会存在?是不是我同窗的父亲就不会枉死?是不是我同窗就不用退学,也不会失足落崖?是不是心中,她可以跟我一样,活得潇潇洒洒,笑得开怀自在?”

  玉轻尘轻叹:“晚晴……”

  “公子,我真的不明白!”慕晚晴忽然睁开眼,泪雾朦胧,“为什么?那是一条人命啊!而且,它的身上还系着另一个人的名誉和生死,系着一个家庭,为什么那名仵作不能够再认真一点呢?是不是做仵作的时间长了,接触的命案多了,经历多了尸体,连宝贵的人命也变得轻忽起来?就像是农夫手里的一根稻穗,织工织布机上的一匹布帛,商人货架上的一个商品,就算坏了,错了,还可以有无数的稻穗、布帛和商品?”

  “不是的。”玉轻尘握紧了她的手,缓缓道,“一样事物的价值,不在于多寡,而在于人心的在乎程度。在乎了,就算地上的一根草,也是无价之宝,如果不在乎,无论多么贵重的东西,也轻如鸿毛。拿你来说,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仵作,你会觉得人命轻忽么?”

  “不会!”慕晚晴断然摇头,“我永远都记得,父亲死后我跟母亲的悲哀,也永远记得,我那位同窗凋零的生命,和她大妹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具具尸体,不只是没有意识的尸体,他们身上,还系着无数活着的人的喜怒哀乐!”

  “这就是了。”玉轻尘慢慢地道,笑意温暖如旭日,“尔之弃屐,吾之珍宝,这就是人心和人心的不同。”

  “也许吧!”慕晚晴深吸了口气,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继续道,“所以,我当初想要学验尸,就是希望能够竭尽全力替死了的人,也替活着的人说话,尽我所能减少冤案。所以,如果我写出来的东西能够对官府破案有所裨益,能够少令一个无辜百姓蒙冤莫白,那就够了。”

  “嗯!”玉轻尘点点头,鼓励道,“那你就写吧!我会想办法让它刊行天下的!”

  慕晚晴眼睛一亮,惊喜地道:“真的?”

  看见她的眼眸中重新泛起光彩,玉轻尘觉得,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他笑着,点点头,肯定地道:“真的!”

  “太好了!公子!”慕晚晴顿时欢欣雀跃,几乎要跳起来,满屋子地乱转,不住的喃喃道,“那我要尽快开始写,把我所知道的东西,都写上去。对了,叫什么名字好呢?洗冤集录?呃,不好,占了宋慈的书名了。那验尸检要?……”

  玉轻尘看着她的模样,摇头失笑,忽然想起正事,问道:“对了,晚晴,你检验岑怀德尸体的结果如何?看你刚才的模样,不会一无所获吧?”

  “我去了殓尸房,也到过案发现场,不用说,过了半个多月,现场什么有用的指纹都没采到,因为保管不当,尸体也已经开始腐烂,”慕晚晴说着,却并没有太垂头丧气,“不过,还是发现了几个疑点,我觉得——”

  “凶手大概不是玉堂春!”不等她说完,玉轻尘便接话道。

  慕晚晴一惊:“公子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玉轻尘小道,“先说你的发现吧?之后我再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嗯。”慕晚晴点点头,开始将她的发现一一道来,“第一,岑怀德是被人用利刃砍断了脖颈致死的,虽然尸体已经腐烂,但仍然看得出创口整齐平滑,没有任何参差痕迹,这至少说明,凶手臂力很强,很可能是练过武的,不然不可能一剑就砍断死者的脖颈,而玉堂春只是一介弱女子,按理说不可能做到的;第二,死者被人砍断脖颈,按理说应该有大量鲜血溅出,可是,我去过案发现场,屋内只有一小滩血迹,而且,作为证物的玉堂春的血衣也没有呈现飞溅状的血迹,显然,那个房间并非第一案发现场,而是死者死后被人移尸的,而玉堂春只是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沾染到血迹而已;第三,凶手很可能是左撇子。”

  “哦?”玉轻尘问道,“你怎么知道?”

  “一般来说,用右手砍人的脑袋,应该是从右上向左下砍,而岑怀德尸体的脖颈上的伤痕正是从右上到左下的。”

  玉轻尘疑惑道:“这不正说明,死者是惯用右手的吗?”

  “因为我怀疑凶手是从死者后背行凶的。”慕晚晴解释道,“虽然岑怀德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是还是能够隐约看出,他死时的表情并没有太过惊恐。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是正面行凶,死者看见有人拿着一把长剑朝着自己脖颈挥去,不是应该很惊恐的吗?所以,我认为凶手是从背后行凶,而且,凶手是个惯用左手的人。”

  “有道理。”玉轻尘点点头,肯定到,“那你以后追查,就从这方面入手。”

  “我追查?”慕晚晴一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公子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插手此案吗?”

  “嗯,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玉轻尘点点头,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晚晴,从今天开始,包括岑怀德遇害一案在内,所有刑案归你追查,当然,名义上还是由我断案,而你只是负责跑腿而已,但事实上——”他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卷宗,“我缺是在追查温州官员、赋税及军事调动的资料。”

  慕晚晴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我们就是要造出一种假象,似乎我的全副心力都在岑怀德遇害一案,以此来遮掩我彻查温州的行动。”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慕晚晴有些不解地道,“公子是皇上钦点的刺史,要彻查温州,应该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什么反而要偷偷摸摸的呢?”

  “这件事说起来复杂,”玉轻尘沉吟了会儿,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慕晚晴的好,“晚晴,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绝对不能再告诉第三个人,尤其是云安然!你追查案子的线索可以随意告诉他,但是,我对你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能让他知道,明白吗?”

  慕晚晴犹豫许久,终于选择相信玉轻尘:“嗯,我记住了。”

  “那就好。”玉轻尘微微松了口气,他了解慕晚晴待人的赤诚,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她,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然而,虽然决定将实情告诉慕晚晴,但此事千头万绪,真要解说分明,却又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入手。玉轻尘整理了下思绪,问道:“晚晴,你对温州了解多少?”

  慕晚晴摇摇头:“在到傅阳县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样啊,”玉轻尘沉吟着,只好重新找切入点,想了想,道,“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太子和九皇子之争吗?”

  “记得。”

  “按照王朝的管制,州以刺史最高,总管一切州务,下面设左布政使、右布政使以及驻军统领,分别协助刺史管理刑案、赋税以及州府驻军防务。名义上驻军统领受刺史管辖,但事实上,刺史多为文官,大多对军事防务一窍不通,根本插不上手,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驻军统领是一个独立的官职,根据派系不同,只对自己的上一级军事长官负责,比如,青木军就对九皇子负责,而黑松军则对五军都督,也就是忠勇亲王莫言歌负责。”

  听到莫言歌的名字,慕晚晴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刺史虽然大多不过问军务,但是,如果有特使情形,刺史过问军务,因为刺史是他名义上的上级,除非驻军统领想造反,否则也不得不听命;反过来,如果刺史胡乱插手军务,导致防务混乱,造成一定后果,驻军统领也可以向自己的上一级军事长官奏报,呈折皇上处断。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刺史和驻军统领形成一种表面的平衡。刺史由吏部认命,驻军统领则由兵部任命,这就形成了另一种制衡,因为,掌管兵部的是九皇子,而掌管吏部的则是太子殿下。”

  慕晚晴点头道:“也就是说,这也是皇上对于皇子之争的一种制衡。”

  “差不多就是这样。”玉轻尘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但是,万事之中总有例外,而温州这一带则是例外中的例外。”  
082章 荆棘宝座 

  “这个例外的例外,就要从太子的母妃一系说起了。”

  玉轻尘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难言的复杂神色,顿了顿,才接着道,“简而言之,温州周围的临州、青州等四个州府,都曾是闻氏一族的势力所在,后来,闻西陵和皇后相继过世,皇上以雷霆手段掌握了政权,随即公布闻氏十大罪状,着相关人等下狱问案,但是缺在临州四府遇到了阻碍。这里远离京城,四府官员甚少卷入朝廷纷争,而且,数年来,闻氏的势力在这四州府盘根错节,纠葛纷缠,即便是皇上,在拿不到明面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轻易动摇这四州府的民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调开这四州府原本隶属闻氏的赤柏军,代之以黑松军驻守,同时在温州这一线加固势力,监视并压制四州府。”

  慕晚晴沉思着道:“也就是说,温州最开始是皇上跟原来的闻氏一族的势力角逐?”

  “是,不过,不只是温州,而是温州这南北一线,而温州是最重要的枢纽。”玉轻尘点点头,叹了口气,语调忽然变得复杂起来,“闻氏一族势力没落时,太子楚筝只有十五岁,但是,这位少年却有着出奇惊人的智谋,以及过人的判断力,在当时的情形下当机立断,立刻清点闻氏残余势力,将诸如临州四府这样明面上找不出问题的势力收归麾下,难以保全的,就先下手为强,由他自己亲自揭发其罪行,将这一部分的势力双手让出,一方面洗脱了与闻氏相互勾结的罪名,另一方面又赢得了大义灭亲,以国事为重的美名,连皇上也找不出他的错,太子之位安稳如山。之后,楚筝深悉韬光隐晦之道,约束部下,行事谨慎,绝不让人抓到丝毫的把柄。”

  慕晚晴的眼前,忽然浮现起楚筝的容颜来。

  在京城里,几次相遇,楚筝永远都风度翩翩,言谈间令人如沐春风,又因为与莫言歌交好,对他更多了分亲近。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美少年,天潢贵胄,如今听玉轻尘将过往纷争娓娓道来,想象着那个少年相继数去母亲、外公,以及所有的倚仗和力量,又在一夜之间父母成仇,父子陌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居然还能够审时度势,力挽狂澜,实在是……令人可惊可叹,却也可悲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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