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繁华热门,那些喧嚣笑嚷,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远,就好像,在看一出戏文,无论多么热闹欢乐,却都只是别人的,是置身于另一个时空的,跟他,毫不相干。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是瞬间,玉轻尘眼眸中的冰霜便迅速掩去,换上了先前温和高贵的笑。
喧哗声越来越大,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终于,殿内的人也有所觉,还能够站在这里,就说明他们醉得还没有失去理智,。楚天阙有些步履踉跄,强自忍着,高声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回皇上,是青阳公主的侍女。”
青阳?楚天阙皱眉:“为何事?”
隔了一会儿,侍卫的声音才传进来,略带着些惊慌措乱:“皇上,她们哭着说,青阳公主被贼人掳走了!”
此言一出,满殿的君臣都是一惊,酒杯顿时醒了大半,楚天阙急声道:“快传她们进来!”等那些哭哭啼啼的侍女进来,楚天阙顾不上其它,急忙问道:“你们说青阳公主被人掳走了,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侍女上前,泣声禀告道:“回皇上,之前,公主哭着跑出了昌平宫,一直跑回寝宫的院落里,仍痛哭不止,奴婢们只能在旁劝慰。谁知道,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挥挥手便迷昏了公主,将她掳走了。奴婢们急忙喊叫侍卫,追了出来,一直追到到了昌平宫附近,突然失了那刺客的踪影。奴婢心忧公主,想要搜索,但是,侍卫们说,睿亲王正在宴请宾客,不许奴婢们行事。还请皇上降旨!”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强掳公主,真是胆大包天!”心忧女儿,楚天阙将手中的酒杯掷在地上,高声喝道,“来人哪,给朕搜,一旦抓捕刺客,格杀勿论!”
随着那昌平宫的太监,慕晚晴一路来到昌平宫偏殿,虽是寒冬,却是繁华似锦,春意盎然。那太监在偏殿院门前就已停下,躬身道:‘忠勇亲王正在殿内厢房休息,王妃请进吧,今日睿亲王爷宴请宾客,昌平宫人手正紧,小的要先去忙了。’
慕晚晴点点头,笑道:‘多谢了。’
那太监急忙回礼,转身匆匆离开,出了院门,往正殿方向走去,正好遇到楚天阙等人,急忙躬身站在了一边,却在与楚青阳的侍女交错时,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那侍女心领神会,脸上仍是一副悲戚忧虑的模样,嘴角却已经悄悄地弯了起来。
不知道莫言歌醉酒情况如何,慕晚晴急忙进去,这才发现,偏殿内厢房众多,刚才那太监走得匆忙,竟忘了告诉她,莫言歌在哪间房内。而且,听着情况,似乎许多厢房都正有人,也不好进去,正在着急无奈之时,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进入了偏殿。
当头一人身着龙袍,头戴帝冠,面容威严,正是楚天阙。
身旁却是朱紫华服的玉轻尘,神色温和中微带焦虑,身后是一堆看起来有些踉跄的朝臣,再往后,却是几十名的皇宫侍卫,个个神情严肃,心神不属,浑身都带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看见慕晚晴在此,楚天阙有些惊讶,看了她一眼,问道:“慕晚晴,你为何会在此地?”
看这群人的气色,慕晚晴心中忽然浮起浓浓的不安,看样子,应该出了大事,难道说,她又被人骗了?陷入了某人的嗀中?一时间有些心乱,略带着些疑问的眸光投向了玉轻尘。
玉轻法没有看她,只躬身道:“回父皇,是儿臣请忠勇王妃来的,因为,忠勇亲王突然起了斗酒之念,因而醉酒,昌平宫的下人都是刚派来的,儿臣担心他们服侍不周,因此,派人去请忠勇王妃过来,好就近照顾莫言歌。”
慕晚晴微微松了一口气,是公子派来的人就好,这样,至少不会是什么陷阱圈套。
楚天阙点点头,没再说说话,只是一挥手,道:“搜”
几十名宫廷侍卫手握腰间的大刀,迅疾如风地闯入各房之中,余下十余名却呈环形挡在众人身前,拔刀出鞘,四下防备。慕晚晴见状,心中越发忐忑,悄悄往玉轻尘那边靠了靠,张望着四周,低声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然而,玉轻尘却并未答话。
慕晚晴微怔,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双眸定定地望着各厢房,神色焦虑,似乎很是担忧,大概是太过入神,所以没听见她的问话吧?慕晚晴思量着,见他这样,便也没再问,只能仔细看着,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反正,总会知道的。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响起,人群中,一名宫女装扮的女子突然跑了出来,奔到正前方十几步远处的一间厢房,俯身拾起什么东西,随即转身,举向众人,焦声道:“皇上,这是青阳公主头上的簪子,公主一定就在这里。”说着,不管不顾地撞开门,大声呼喊道,“公主,公主!”
楚青阳?这事跟楚青阳有关?慕晚晴秀眉微蹙,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起来。
感觉不到那道令他不安的视线,玉轻尘这才微微侧首,却不敢正眼看,只用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扫,那道窈窕娇美的身影一入目,便是一阵心神震荡,惊恐之下,又唯恐被察觉,急忙转开了眸光。
房内忽然传来了那宫女的惊叫声:“公主,公主,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天阙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莽撞失措,刺客危险,举步便往厢房内走去,房间内有着特殊的幽香弥漫,莫名地透着一股淫靡的感觉。转过珠帘,楚天阙也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满地的衣衫凌乱,有些甚至已经撕裂成碎片,床帏之间,帘幕半掩半垂,露出楚青阳俏丽的容颜,半裸在外的雪白肌肤上,尽是斑斑点点的红紫。
床内隐约有一男子背向众人,看模样亦是裸身,犹自昏睡不醒。
看此情形,任谁也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紧随其后的慕晚晴自然也看见了,只是瞬间,就已经彻底明悟。其实,先前她没猜错,这的确是个陷阱,是个圈套,只不过,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莫言歌的。床上的男,想都不用想……想着,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陡然间炸成一片空白,微微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宫女抱着似乎半昏半醒的楚青阳,垂着泪,不住地低泣。
楚青阳则有些迷茫地看着众人,忽然清醒过来,急忙拿被子遮掩起身体,水眸中眼泪盈盈,哀声道:“父皇!”说着,眼泪已经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滴跌落。
楚天阙也震惊无比,一时间竟连让众人回避也忘了,涩声道:“青阳,这……”
“女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楚青阳哭着道,梨花带雨,“女儿刚刚回到寝宫,正在院子里散心,忽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就在这间房内,迷迷糊糊看见有个黑衣人走过来,女儿想呼救,却只觉得浑身如火烧一般,说不出话,再然后,门忽然被撞开,那黑衣人似乎受了惊,从窗户逃了出去,接着,就见忠勇亲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女儿心中一安心,就意识模糊了……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忠勇亲王莫言歌?!
楚天阙微微放松,随即想起慕晚晴在侧,忽然一阵尴尬,转头道:“慕姑娘,这……”
这里,不只是楚天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定在慕晚晴身上。青阳公主与忠勇亲王之间的纠缠瓜葛,朝中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除夕夜宴,皇上才刚颁布旨意,为慕晚晴和忠勇亲王赐婚,这才月余,忠勇亲王却与青阳公主因为一场意外,缠绵床第,还被慕晚晴逮个正着,这叫她如何情何以堪?
慕晚晴脸色苍白,眼眸中却如同有火焰在烧,定定地看着那华美精致的床帏。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分明都看见,那女子黑白分明的眼角,已经有了朦胧的雨雾,凝结出滴滴泪珠,却就那样挂在睫毛上,只要轻微的一个神情牵动,就会滴落。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就这样僵持着,宛如一具含泪的化石,凝定在这泪珠将垂未垂之际,却拼死维持,不肯落下来。
伤心欲绝,愤怒欲绝。
在那石雕般的身影上,众人清清楚楚看见这八个字,并随着她的沉默越发浓重,再慢慢地扩散开来,压下了这满室的淫靡氛围,只剩下冰一样的冷,火一样的怒,令人窒息。
玉轻尘心中一阵抽搐,忽然后悔起来。
也许,不该让她来!
楚青阳自然也看到了僵硬的慕晚晴,心中一阵得意,脸上却是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怯怯地叫了一声:“姐姐!对不起,请你不要怪莫哥——啊,不,是忠勇亲王,他不是故意要对不起你的,他只是喝醉了。而我,我又失去了意识,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穿上你的衣服,从那张床上,滚,下,来!”
不等她说完,慕晚晴便冷冷开口,双眸如火,死死地盯着她, 一字一字地道。
楚青阳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仍是裸身,急忙放下床帏,粉蓝色的帷幕微微地颤动着,不一会儿,楚青阳便身着中衣,从床上下来,身姿娇柔,似乎十分的乏力,弱不胜衣,走了几步,忽然膝盖一软,跪倒在慕晚晴面前,拉扯着她的衣袖,哀声道:“姐姐,真的对不起,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晚晴狠狠一挣,甩脱了她的手。
“你不知道?”慕晚晴冷笑着,眸光如刀,“楚青阳,恐怕没有人比你更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吧!”
“姐姐,我知道,我以前很任性,做了许多对不起姐姐,伤害姐姐的事情,那是我不好,可是,这次姐姐真的冤枉我了。我也是被人迷昏下了药的,我根本就没有意识……。”楚青阳哀哀地道,泫然欲泣,“我虽对莫哥哥痴情一片,但前些日子,父皇已经颁下旨意,给姐姐和莫哥哥赐婚,我也只能死心。再说,这些天,楚策哥哥跟我说着莫哥哥和姐姐的事情,我才知道姐姐是何等聪慧多才之人,难怪莫哥哥对姐姐一往情深!”
慕晚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公子,跟楚青阳?!
慕晚晴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木然转头,怔怔地看着玉轻尘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再令她信任不过的容颜,轻轻地,难以置信地喊道:“公子?”
玉轻尘脊背挺得直直的,却没去看慕晚晴的目光。
他不敢!
“姐姐,你误会了。”楚青阳急急地分辩道,“楚策哥哥是要我死心,才跟我说姐姐跟莫哥哥的事情,好让我知道,莫哥哥跟姐姐之间是何等的伉俪情深,是他劝我,我才决定要放弃的。我原本已经决定,断了对莫哥哥的心思,可是,没想到,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呢?”慕晚晴冷冷道,怒不可遏,“所以,你的心思又起了?”
“姐姐,我如今,已经是莫哥哥的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其他的男子了!”楚青阳轻声却坚决地道,随即又扬起头,美丽的眸眼间一片哀求,“姐姐,我不会跟你争正妃之位的,只要能跟着莫哥哥,侧妃,做妾,哪怕做丫头……我会好好服侍莫哥哥跟姐姐的,姐姐,求求你!”
“不,可,能!”慕晚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
“啊?”楚青阳一怔,“什么?”
“我说,不,可,能!”慕晚晴双眉一轩,凛然如霜雪,明眸中闪烁着坚决如铁的意志,绝然道,“楚青阳,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允许言歌有除了我以外的女人,绝无可能!无论是作妻作妾,作丫鬟作奴婢,你都不可能,谁也不可能!所以,你不要再妄想了!”
楚青阳目瞪口呆:“姐……姐姐?”
她原本以为,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慕晚晴再不情愿,也只能忍着认下了她,若识趣些,聪明些,更会主动接纳她,以博得贤惠通达,知书识礼的美名。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狠?居然这么直接地就拒绝了她!
该死的慕晚晴,你以为你是谁?
现在且容你放肆,等以后,本公主再慢慢收拾你!
想着,楚青阳脸上更是哀哀欲绝,凄然地看了眼慕晚晴,自怨自艾地道:“既然姐姐容不下我,那我也只能认命,绝不也去打扰姐姐跟莫哥哥。只是,我既然已经是莫哥哥 的人,就生是莫哥哥的人,死是莫哥哥的鬼,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嫁与他人了!”
这话说得委婉自伤,用心却并不良善。
第一,她说是慕晚晴容不下她,那就说明慕晚晴嫉妒,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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