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神通无穷,自己却唯有七月心刀一技罢了。
可是不等他心中法诀施展完全,乱心诀威能不失,又如何能施完全诀?一时间便是杂念纷呈。
那脑海中先是浮出慕老祖的谆谆告戒:“行云,我知你其意不在九珑,但慕氏若想在昊天立足,非得有苏氏加持不可,否则以慕氏之力,如何与天下大能争衡?”
“行云,你需得明白,那苏璇枢之所以瞧中了你,一来是因你的确是惊才绝艳,成就可期。二来,便是慕氏的势力根本无法撼动苏氏权柄。强弱联手,方能持久。苏氏不过是想扶持本族,以便维持昊天势力的平衡罢了,这等良机若失,我慕行如何才能在仙族中出人头地。”
又想起九珑的声音来:“行云,你我是机缘不浅,却实无双修之份,那承天便是我,我便是承天,九珑承天,好比天地一体,怎好分离。此中缘由,日后便知。”
慕行云想到此处,肝肠已碎,九珑心向承天,固然是早有意料,而自家心中,也绝无与九珑双修之念。且自己与原承天同生共死,所结下情谊,实难用言语形容。因此对九珑怎有丝毫的非份之想。
只知道自己若有机缘为承天而死,那定然是不皱眉头,甚至不必去想上一想。而承天若为了自己,也自会将性命瞧得极轻。此番莫逆之交,男儿间的情谊,就算多言一字,已是骄情。
但那家族的前程,老祖的苦口婆心,慕行云又怎能不动于心?此番自降修为,与其说是与承天堂堂正正的一较,倒不如说是为慕氏的仙会斗法,赢得更大的胜机。
只可惜就算是自己做出了偌大的牺牲,只怕也难以用一人之力,挽狂澜于即倒,慕氏的实力,也就仅此而已,我慕行云的实力,也就仅此而已。
自己向来自视极高,那天下修士便是金仙大罗,又怎会放在眼中,前辈取得的成就,自己只恨生来也晚,暂时不曾得到罢了,自己日后晋仙而升大罗,本是当然之理。
只可惜既遇原承天,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世间总有一人,是你万万也无法超越的,自己此刻身为极道也行,太虚也罢,只不过如同昊天诸多前辈早走一步罢。而原承天必将迅速赶上,且必将一骑绝尘而去,自己到了那时,除了仰望,也唯有叹息罢了。
这心思虽是纷杂如麻,却在心中电闪而过,恍然间觉得有百年千年之久,其实也不过一瞬罢了。
但这沮念一生,心中哪里还有丝毫动力?只恨得就此被承天一剑诛杀了,也好过受这心思牵扯之痛。原来这世间最痛快之事,便是有心而为力了。
此刻原承天的无锋已刺到慕行云的胸口,那剑上剑芒吞吐不定,刹时就可损了慕行云的肉身。
可是原承天此刻如何能刺得出,而就在他抬头瞧看慕行云时,却发现慕行云不惊反喜,倒像是极盼原承天这一剑刺来。
原承天不由得一声长叹,道:“行云,你心中已乱,此战就此罢手吧。”急急的将乱心诀收了起来。
片刻之后,慕行云目中一扫刚才的萎糜之气,但那有勃勃斗志,却已是荡然无存。
他的脸上先是露出失望之色,其后便是悔恨交加之情,不过数息之后,却又绽出笑容来,道:“承天神通绝世,行云甘拜下风。”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的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似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显得轻松无比。原来不再视原承天为敌,不再心心念念想着压制原承天,竟是这般快活。
本体胜负既分,法像自然不必纠缠下去,空中三大法像也刹时收了神通,数道光影闪过之后,各自回归本体,琉璃盏中终于回复平静了。
在三大法像消失之后,足足过了十息之久,那场上仍是静寂无声,忽的苏城之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叫好声,似乎连那琉璃盏也将一冲破一般,那人人口中,皆念着原承天的名字。
就在这如潮的喧闹声中,慕行云将原承天手掌一握,原承天立时发觉,慕行云手中有块灵符。就在二人双手相握之时,那灵符已被压碎,符中话语一字字传进原承天的心中。
符中说的是:“九珑已在西城外等候多时,趁着仙会未散,杨氏大能皆在此处,承天可速速去寻九珑,去杨氏灭了刀君魂灯。”
原承天微微一愕,不想这等机密之事,慕行云竟也知晓,如此看来,九珑已视慕行云为自己人了。既然九珑视行云为友,那可不是意外之喜。
而借这灵符传言,而不是当场传音,那是怕场中有大能无数,传音之术也未必能瞒得过的。
原承天点了点头,却不说话,此去杨氏灭去刀君魂灯,那是何等机密之事,话中但有泄露一丝半点,也是其祸不小。
当下转身就走,只是向蓬庐上的姬老祖与令清禅处瞧了一眼,以示告别之意。
那边金袍修士刚则宣布此战由姬氏得胜,姬老祖便对苏璇枢道:“苏兄,姬某实有一事相求,听闻苏氏九珑,至今尚未婚嫁,我姬氏卿族原承天前程远大,神通惊人,是为良配。”
原承天听到此言时,其身已在城廓之外,他心中微微一动,不由的笑了出来,姬老祖此刻向苏氏求亲,岂不是刻意为难?只是那苏璇枢的态度,着实不重要的。只需自己与九珑彼此一心,便是天下人都来反对,又能如何?
将凌虚步法展开,刹时就是千里,片刻之后,那苏城如在天外一般遥不可望。却见前方空中,盈盈立着一人,如花照水水生愧,似月惊天天自惭。不是九珑又是谁?
原承天不由又是一笑。人生至此,或许该翻新章。
第1300章玉人在侧冰亦暖
却见九珑的打扮与往日不同,身穿白原紫锦大氅,内罩素白法袍,如云青丝束成百花分肖髻,既不失庄重内敛,更显楚楚动人,骄俏可喜。
见到原承天前来,九珑盈盈一拜,口中笑道:“仙会极道之争,承天未曾一败,着实可喜可贺,原承天之名,就此名扬昊天。”
原承天迎上前来,哪里能忍得住笑,道:“你也要笑我,却不知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但遇九珑仙子,未免一生俯首。”
伸出手来,将九珑素手轻轻一握。那九珑也抬起头来,微笑道:“承天俯首,只为天下苍生,何止我九珑一人。”
只此轻轻一句,便让原承天激动难抑,轻轻叹道:“知我者,珑儿是也。”
二人执手相对,那眉梢目中尽是笑意。想来二人自从天灵宗相遇以来,分离实多,相聚甚少。便好不容易重逢了,却总是匆匆辞别。好在今日之聚,则因路途遥遥,那相聚的时光,似乎无比漫长,又怎能让二人不喜。
只是此处离苏城甚近,又是苏氏地域,怎可多做停留,二人施展遁术向前飞驰而去。九珑的青光纵地之术,并不见得比原承天的凌虚步法弱了,那禅修的神通,果然与众不同。
九珑道:“我等此次去杨府行事,一路之上需得小心,若是露了行迹,定然是功败垂成。”
原承天笑道:“既与你一处,我也不去烦恼。一切行止,但请珑儿示下便是。”
九珑笑道:“这可是在考较我了,大能之士当前,珑儿好不惶恐。”说的原承天做势便要去打。
九珑笑着讨饶了,这才将一件素色锦幛祭起,那锦幛一出,就将二人的身影摭在其中,原来这锦幛是件隐身之宝。
九珑道:“我此次私行,虽难瞒过族中人,可此行的目的,却不便让族中知晓。因此那族中的法宝,也不敢借用,就借了慕氏的这件锦幛来。为取这件锦幛,却幸苦了行云往返奔波。”
原承天动容道:“原来行云回府走了一遭,难怪差点迟误了。青原路途遥遥,行云倒也辛苦了。”
九珑道:“行云固然骄傲,却也是性情中人。”顿了一顿,笑道:“这世间隐身法宝甚多,承天便猜一猜,珑儿何以只用锦幛?”
原承天暂不说话,而是先用神识在那锦幛上探了探,沉吟片刻之后,方才道:“这世间的隐身之宝,甚至是我的域字真言,总不可能尽善尽美,若遇大能之士,仍会被识破了。而这世间的法宝,各有所属,以宝而辩人,想来不会错了。因此我细细想来,莫非那杨府之中,亦有一件锦幛。”
九珑忍不住拍手笑道:“我自认灵慧无双,可遇着承天,也只好甘拜下风了。果然是猜着了,那杨府之中,亦有一件锦幛,与慕氏这件,恰是一对,原是两位老祖当初共炼之宝。因此就算我杨氏的大能识破了,也是好摭掩的,未必就能瞧出你我的身份来。”
原承天赞道:“珑儿心细如发,果然想得周全。”
二人借这锦幛藏身,那空中不过是一缕清风罢了,就算是金仙大能,也需得事先知晓,停下步来,细细用灵识探看,方能觉察出一丝异样来,因此等闲之士,那是绝不可能瞧破锦幛了。
约行了数百里,九珑示意原承天停下遁法,二人立在空中,向前方瞧去。
只过了片刻,就有两名青衫修士横直掠来,想来是苏氏的巡路修士了,此刻仙会正办得紧锣密鼓,苏氏为防有人生事,自然于路上要安排修士巡察。
那两名修士皆是极道境界,因此遁速极快,眨眼之间,就在二人面前消失无踪,但九珑并不急于冲过这条警戒线,仍是又等了片刻。只到二修的灵息完全在禅识中消失不见了,这才示意原承天加快遁速,一冲而过。
这也显出九珑的细心来,虽然二人有锦幛摭身,十有八九不会被二修所察,但世间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纵是大能法宝,也不能完全倚仗。此行是去替刀君灭去魂灯,又怎可轻忽了。
二人冲过警戒线之后,九珑才略略放松了一些,道:“前方路上,一直到白原边界,共有三道警戒线,不过只需小心在意,倒也无妨。只是我等却不能跨中土而赴东土了,非得从白原东土间的虚域通行不可。”
原承天道:“想来中土之上,亦有苏氏的弟子巡守了。”
九珑道:“为防百族趁势作乱,苏氏向来有一枝人马常驻中土,虽然以中土之大,与之相遇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取道虚域,总是妥当一些。”
原承天道:“那东土与白原之间的虚域,乃是寒刀风刃之域,而我刚才探查锦幛时,发现此宝有抵御寒气之能。看来珑儿用此锦幛,竟是一举两得了。”
九珑伸指在原承天臂上一点,嗔道:“总是瞒不过你,你这人灵慧的快让人恨起来了。”
二人虽借锦幛藏身,一路上仍是小心翼翼,而以九珑之灵慧,原承天之神识,既然是要存心避过巡路修士,那自然是万无一失,这一日就到了白原边缘,向四周瞧来,已然是个冰雪世界了。
只是外界的寒气再强,也无法穿透锦幛的摭敝,九珑与原承天身侧,仍然是春意融融。
约行了千里之后,就见前方雪山耸立,每座雪山,或有万丈之高,而在雪山之间,处处可见一道道冰幕,每块冰幕或大或小,大的绵延数十里,小的亦有数里。大小冰慕皆是直插云端。
整个瞧来,这座寒刀风刃之域皆在那琉璃盏中一般。
而用神识探出,可知那冰幕乃是寒气凝成,别瞧只是薄薄的一层,等闲修士撞上去,必定撞个头破血流。那冰幕之间虽有缝隙可通,却是绕来绕去,不知要多走多长的路径了。
至于想越过冰幕而行,只怕更加困难,在这寒刀冰刃域之中,最厉害的就是风刀了,而升得越高,风刀越强,就算原承天与九珑皆有抵御之法,又怎能消耗得起。
原承天便祭出无界之剑来,让青鸟御使,撞出一条路来,这冰幕再强,也不可能抵得住无界之剑的威能,只不过若是一路都是这般开路向前,亦是消耗甚剧。这也是虚域的厉害,而既要从此经过,就不得不吃些苦头。
那冰幕被撞开之后,却又是极快的重新凝成,且破损之处依旧如故,就像是不曾碎裂一般。这也算是冰幕的一大好处,就算一路破幕而行,他人也是瞧不出来,倒是可以掩去行迹。
原承天知道这座冰域面积之广,应不亚于万里煞火域,若是这般破幕而行,再强的真玄也是经受不住的,而他的火属之体,在这种极寒之域,也着实恢复不易。
因此就将龙魂祭将出来,借那龙魂的不绝灵气,保证真玄不失。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原承天也就轻松起来,有青鸟御使无界之剑开路,再有龙魂维持真玄不耗,原承天大可袖手而行,与九珑一道,饱览这异域风光。
他问九珑道:“承天向来听闻,但凡是绝境异域,必有非常之宝,珑儿广见博闻,可知这寒域之中有何好处?”
九珑抿嘴笑道:“七情之中,最要戒的就是一个贪字,我的原大修禀持天道,怎的也灭不得心中贪欲?”
原承天笑道:“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天下之宝,有德者居者。”
九珑只好摇头,笑道:“着实说你不过。”
便道:“但凡极寒之域,必生极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