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听到此歌,又是点头,又是暗暗叹息,只因那禅修虽好,却只肯自在逍遥,不愿入世,便修得无上神通,却又有何益处?
然而复又想来,那天下的禅修皆是如此,任你如何高明,又如何跳出这个圈子去?而逢着昊天乱世,能够洁身自爱,本已是极不易了,倒也不必强求。
知道此修必是隐龙山禅修了,忙上前问安。
白衣修士拱手笑道:“本禅子白龙生,今日闻凡界大修至,特来迎迓。”
原承天忙还礼道:“劳禅师远迎,原承天心中何安。”瞧见白龙生手中的法剑精光灿灿,玄妙异常,心中一动,却不便说出口来。
禅修之士何等灵慧,黄龙生立时笑道:“白龙生,本禅子问你,你既言不炼器来不炼丹,怎的却持着这件无双法剑,又是何道理?”正好问出原承天心中的疑问来。
白龙生大笑道:“此事正要让原道友猜上一猜。”
原承天错愕不已,自家的心事被黄龙生猜中也就罢了,怎的又设难题?见两名禅修之士皆笑吟吟的瞧着自己,神情甚是期待,知道这又是一番考较了。
那禅修之士虽心怀慈悲,可却是个个性高气傲的,寻常人物,又怎能入他们的法眼,此番考较,其实是在抻量原承天的灵慧玄承。若是原承天庸庸碌碌,又怎能与禅修结下深缘?
原承天心中略略一想,已明其理,微微一笑道:“红尘万事难瞧破,归来此山独自坐,世间但有妖瘴起,冷眼持剑斩天罗。”
此言说的分明,是说那禅修之士虽有入世之心,却因堪不透世间是非,也就只好独善其身了,正如原承天在面临凡间纷争时,亦是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无论怎样去做,都是可藏可否。
自己原以为禅修不肯入世,是禅理所限,现在看来,自己竟是大谬了。原来那禅修不肯涉世,也像自己瞧不清凡界纷争一般,不敢轻易出手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世事迷局一清,禅修之士又怎会袖手?
听罢原承天的话,白龙生与黄龙生相视一笑,皆是微微点头。
三人并肩而行,翻过一座山脊后,前方就是龙颈所在了,只见此处并无琼楼玉宇,只结了茅屋数座。
在一间茅屋前坐着一名黑衫修士,背屋而坐,望着前方虚空之处,正在那里念念有词。
口中说的是:“世事如棋乱纷纷,寸心似焦半沉沉,总有浮云摭天日,愧无神通返璞真。神光三道谁可持,昊天十鼎归一时。五界崩塌不可待,倒转乾坤知不知。”
口中念着,伸出指来,就在空中指指点点,黄龙生与白龙生见此情景,皆是哑然失笑,也不作声,就立在空中观看。
原承天心中疑惑,这怕是隐龙山禅修之士对自己的又一番考较了,便也立在一边,凝神细瞧。
那黑衫修士指点之处,隐隐有青光闪烁,只是用目力来瞧,又怎能瞧得真切,原承天自然而然,就动用神识一探,哪知只瞧出黑衫修士面前金光一片,也着实瞧不出什么来。
原承天心中一动,此地既是禅修清修之地,正该用到禅识才对,那禅修本就有无上神通,绝不亚于任何仙修妙法,否则十二神执之中,又怎会有禅修大士?
而细听黑衫修士所言,分明已涉天机,若说是考较倒也不像,若说是有意给自己指点迷津,反倒有七八分是了。
于是忙用禅识探向那道金光,面前立时豁然开朗。
原来那黑衫修士手点指画的,乃是一局棋,只是此棋中并无黑白二子,而是无数符文。
原承天本不以为意,以为那是禅言真言之类,以便考较自己的玄承。哪知细看下去,却是大吃一惊,原来那棋中符文笔划如剑,文意古奥之极,若说那斧文已是博大精深了,可与这如剑的符文一比,也就是蒙学课本罢了。
原承天心中忖道:“莫非这便是剑文不成?传言此文字字皆是天机,而瞧这修士,不过是极道之修罢了,怎会有缘修成此文?”
就见那黑衫修士一口气指画完毕,就露出苦苦思索之状,看来其人对这符文亦是茫然无措了。
黄龙生与白龙生原以为这黑衫修士做怪,就像那白龙生一般,一探原承天的玄承,哪知这空中的符文,连黄龙生与白龙生也是不懂。
黄龙生忍不住叫道:“黑龙子,你却在这里做什么?”
黑龙子被这一唤,才如梦方醒,瞧见三人。忙站了起来,叫道:“你二人来的正好,说来也怪,今日我在屋中独坐,脑中忽的现出这古怪符文来,我生怕忘却,急急在这里指画出来,却是一字不识,世事之奇,莫过于此了。”
转目再去瞧空中符文,忽的叫道:“不好,这符文怎的快消失了。”
只见那空中金光正自黯淡,先是那棋局消失不见,其后符文也在慢慢湮灭,黑龙子大惊之下,急忙再出指描画,哪知手指在那里停了半晌,却一字也画不出了。
白龙生瞧得怪异,忙道:“又是怎样?”
黑子龙嘿然道:“果是古怪,怎的这些符文,我一个字也记不住了?”将脑袋一拍,神情惶恐不安。
黄龙子与白龙子面面相觑,仙修之士过目不忘,哪里有记不住的物事?于是低头去想刚才的符文,哪知亦是古怪,刚才见到的符文在脑中绝无半点印像。
三修这才瞠目结舌,转目一顾,又发现更奇的一件事来,原来那原承天仰首向天,正在那里中念念有词。
白龙生不敢打扰,等那原承天神色渐渐从容,恢复平静,这才问道:“原道友,那符文可曾记住了?”
原承天深施一礼道:“晚辈得蒙这位禅师传授剑文,感激不尽?”
黑龙生耸然动容道:“刚才那符文竟是剑文?”
原承天奇道:“禅师,怎的你传给我的符文,你却不知来历根底?”
第1005章借得禅灵可冲玄
黑龙子只是摇头,良久方道:“此事甚是蹊跷,若果是剑文,定是那天道假借本禅子传于原道友了,只恨我等福薄,却与这大好福缘擦肩而过了。”
禅修悟天地玄机而得道,纵有困惑处,略略想来,也就豁然开朗。唯恨天地待人有厚薄,只是对原承天情有独钟。此一桩事又是难解。
原承天道:“这有何难,这剑文本是源自禅师所授,在下再转授禅师便是。”
黄龙生连忙摇手道:“此事万万不可。”
白龙生与黑龙子皆是不解,道:“黄龙生,这又是何道理?”
黄龙生嘿嘿笑道:“我只问两位,若是让你等集齐十鼎,修成三大神光,又该如何?”
白龙生眉头紧皱,道:“这个却是难难难。”
黑龙子亦道:“这桩事就是想想也是头大如斗,哪里能真个去做。”
黄龙生道:“我再问你等,前有天外幻域崩塌,现有五界将倾,若让你等挽五界于倾倒,复天外灵域,又该如何?”
白龙生与黑龙子齐翻白眼,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嚷道:“黄龙生,这哪里是人做的事。”
黄龙生这才道:“这也就是了,你等只瞧着原道友占了便宜,却不知得传此剑文,必定是肩负大任。我等禅修之士,那心性都是只肯自在逍遥,万事不肯出头的,得此剑文何用?”
白龙生将手一摊,道:“若照你这样说来,我等禅修一无用处了。”
黄龙生笑道:“怎能没用?就好比一根扁担,左边担着百族,右边担着仙族,两边一般儿重,我禅修倾向哪边,那边就重起来,可不是这个理?”
黑龙子道:“细细想来,倒也不错。”
原承天微笑道:“在下也有一比。”
三修齐声道:“怎么个比法?”
原承天道:“这天道好比一杆秤,秤盘上压着世间万物,如此重量,此秤如何能稳?而诸位禅师,就是那小小的秤砣,此物虽小,可压千斤。”
三修抚掌笑道:“这比法更是妙了。”
黑龙子果然不再提那剑文的事,那禅修之士皆是一点而透的。天意最是奥妙,此次借黑龙子之手,传那剑文于原承天,并不见得原承天就是独得天青垂青。
原来那天意最是公允,今日之得,乃是昨天之积累,明日的成就,则是从今天做起,原承天步步走来,何等不易,这才蒙天道试授此文。若想骤得福缘,则是痴心妄想了。
而原承天今日所得的福缘,必定要用百倍的努力去证明不可,若则一旦令天地失望,说不定就有大劫降下,也未可知。
四修于茅屋前坐了,黄龙生问起原承天日后打算,原承天道:“在下此刻只想尽早离开青原,去往南土罢了。唯恨慕氏势大,传送台皆被其所控。此刻想来,亦是无计可施。”
黑龙子道:“此事的确是极难,我禅修虽是遍布天下,可根基是在北土,对这青原中事亦是鞭长莫及,而此处唯有我三人,哪里是慕氏的对手。”
白龙子亦道:“青原二十四处传送台,有十七座是慕氏掌控,另有七座,亦是慕氏的辅族旁支所有,可以说是毫无机会可寻了。难不成要穿越那万里煞火界?”
黄龙生缓缓道:“现在瞧来,恐怕只能如此了。那万里煞火界虽是极凶之地,好在只有数千万里,若能携得避火珠在身,也就是数月工夫就可穿行。总比去慕氏的传送台冒险的好。”
白龙子还是摇头,道:“避火珠可是那么容易炼的?便是慕氏这样的势力,每日里思量着要破百族的凤火,也只是制成了寒罡珠罢了。”
黄龙生道:“我只问你,这避火珠又该如何炼制?”
白龙子笑道:“别瞧我是禅修,对炼器之道只是懒的理会罢了,又怎能不知?那避火丹其实只需三件物事,若得了这三件物事,炼制起来,倒也不难。”
就将指头扳起,一一数道:“其一,是要那麒麟之火炼过的一块玉,此为麒麟玉。此物也就罢了;其二,是要得一缕大德龙魂,嘿嘿,这物事又要去哪里找?其三,炼制此珠用不得火,用不得风,乃是用得上古符文……”说到这里,就是耸然一惊。
黄龙生笑吟吟的瞧着他,也不说话,白龙子立时转向原承天道:“原道友,我本也不敢问那剑文说的是什么,此刻忍不住要问,那可是一篇锻物符文?”
原承天含笑点头道:“果被禅师料中。”
白龙生将手一拍,哈哈大笑道:“天意昭彰,诚不我欺,既然天意归于道友,其他两件物事就算得之极难,想来也会柳暗花明。”
原承天笑道:“实不相瞒,那龙魂也不必去别处寻,在下身上就携得一缕,此龙魂练之良久,虽未必称得上大德龙魂,倒也不算差了。”
三修面面相觑,就觉得这天意好不怕人,原来桩桩件件,已是安排停当,而人身在其中,却是茫茫然不知所以。
黑龙子将手一拍,道:“这么说来,那便只差着一件麒麟玉了,说不得,这麒麟山怎样也要去走一遭,虽然说那所在极是凶险,我等也未必有福缘见着麒麟,但若是只求一玉,倒也并非难事。”
白龙生亦道:“说走便走,本禅子在此处坐关十年,也是静极思动,正要去活动活动手脚。”
黄龙生也不说话,只在那里低头寻思,三人中本以他为首,黑龙子与白龙生见他久久不语,白龙生也就罢了,黑龙子性急,忍不住道:“黄龙生,此事是你惹的,既把原道友引了来,就该安安生生的送走,难不成你要做那半途而废的事?”
黄龙生嘿嘿笑道:“那麒麟山怎是寻常修士去得了的,原道友玄承修为倒也不弱了,只是仙修初修境界怎的也是不够的,好在我瞧他离仙修中乘境界也没差太远。”
黑龙子连连摆手道:“就算是只差了一线,那冲玄破境怎是当耍的事?怎样也要数年工夫,原道友又怎能等得急?”
黄龙生悠然道:“莫忘了原道友亦有那禅修的根基,而我辈禅修,虽以明悟为先,却也不是没有那冲玄的捷径可走。”
说到这里,白龙生与黑龙子皆是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妙极。”
原承天惊问其故,白龙生笑道:“我等禅修之道,说难也是极难,说易也是极易,若是悟不出天地妙道,便是修上数百年,也可能只是个玄修,真修罢了。但有人便要问了,既然禅修之道不需借外力冲玄,又要这灵气何用?”
原承天道:“在下亦是对此大惑不解。”
白龙生道:“禅修修行本也不必择地,只是在这灵气充沛之地,自是心境更稳,灵脉易开,我等聚在这隐龙山修行也是为此了。而我等三人在此修行百年,体内自然也就积聚了天地菁华无数,这便是禅灵之气了,说来这禅灵之气,对我等却是无甚大用,可若是用来替道友冲玄,却是十拿九稳。”
原承天惊道:“在下清扰了诸修清修,已是大不敬,又烦三位禅师替我殚精竭虑,更是心中不安,又哪里能让诸位再劳心力?此议万万不可。”
黑龙子哈哈笑道:“原道友,此事也由不得你,你若想让我等早早清修,就得依了我们的主意,否则你留在这里一日,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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