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月点了点头,匆匆的去了。那纤月的身影刚刚消失,就听楼上传来周方晴的声音道:“大哥,还请原谅方晴骄纵任性,方晴数年前就立下誓来,今生今世,也只见纤月一人罢了。”这声音之中,已略见几分沧桑之意了。
这凡界的女子,果然是经不得岁月磋砣。
原承天叹道:“我明白的。”
周方晴道:“你真的明白?”声音中已有呜咽之意。
原承天道:“既闻弦歌,便知雅意。我只盼方晴明白,在大哥心中,方晴永远便是初见时的那般模样,机灵百变,俏皮可喜。”
周方晴泣不成声,道:“大哥果然明白,大哥果然明白。”喃喃说了数遍。
原承天道:“十几日前,那阴骛仙根终是结出了五粒仙珠,方晴若用了此珠,来世就可踏上仙修之道了。”
周方晴虽已听李三非说过此事,但经原承天亲口说起,那心情又是不同,声音中就有了急促之意,道:“我恨不得,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
原承天惊讶的道:“这又何苦?无论你何时用了,日后自可见效的。”
周方晴轻轻一叹,道:“大哥终究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原承天心中略作沉想,忽的明白过来,看来周方晴对现在这一世,早就是厌得很了,只因此生此世,她所求所想,皆是如镜花水月,再也摸不着的,倒不如尽快了却残生,以图来世。
如今这一世,她已是连自己都不肯见了,留这残生何用?而如此看来,亦可知周方晴心中对自己的那份痴念极深了。只因早死一刻,便早一刻转世,早一刻踏上仙修之路……
想来周方晴此刻心中,对其来世,必定有诸多憧憬了,因而心中也只有一个死字罢了。
原承天不由忧豫起来,他若将阴骛仙珠这就交给周方晴,只怕周方晴服了之后,立时就死,那这一世岂不等于是自己害了她了。
可若不交出这粒仙珠,虽可逼得周方晴苟且偷生,可这样心如死灰的活,又哪里有丝毫乐趣可言?
他心中天人交战,久久不言。周方晴颤声道:“大哥,那仙珠,你交给我可好?”
原承天仍是犹豫,周方晴亦是默默不语,以她的灵慧,又怎不知原承天心中所想,只是此事也分说不得,解劝不得。而以周方晴的脾气,若是他人不肯,她也绝不会道一个“求”字。
原承天之所以不肯立时取出仙珠来,实是担心周方晴服珠便死,那对他日后修行,着实是个心魔,便会时时想着,我不杀方晴,方晴因我而死,这又让他情何以堪?
又过了良久,周方晴轻声道:“大哥,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原承天心中甚奇,此时此刻,周方晴怎的想起说故事来,想来这定是周方晴的鬼主意了,便笑道:“那也好。”
周方晴缓缓道:“我小时候便是性子孤僻,家人亲朋都是不喜的,我也不理会,因为我有个好朋友,天天可与我说话,我若是觉得气闷了,就和她说上几句,那心情就会好上几日。”
原承天笑道:“人生难得一知已,你俩自小相知相识,这亦是天大的缘份。”
周方晴笑道:“你可知我那朋友是谁?”
原承天莞尔一笑道:“这可生生难为我了。”
周方晴笑道:“是了,你又没九珑姐姐的天课神算,又没我的测心术,怎的便知,实告诉你吧,我的好朋友,就是我亲手缝的一个布娃娃了。”
原承天哪懂这种孩子之事,也就不置可否,道:“原来如此。”
周方晴道:“我自小便是目盲了,那时年龄又小,哪里有什么手艺,因此这娃娃想来是缝得极难看了,于是便有一日,我一个远方的婶婶来瞧我,她为人慈和,对我亦是极好的。”
原承天想让周方晴开心一些,便顺着她的话道:“你这婶婶定是个好人了。”
周方晴幽幽的道:“我也知她是好人,可是我平生最恨的,便是她了。”
原承天惊道:“这又是为何?”
周方晴道:“只因她有一日,将我那娃娃拿去丢掉了,又亲手缝了件娃娃来,她的女红想来是极好的,那娃娃摸在手中,又是温暖,又是光滑,可是我摸着这个娃娃,心中却伤心的不得了,只因这个娃娃虽好,可我怎样也是不喜欢,婶婶对我一番好意,我却将其视为天下狠毒的人。那时我的心里,就恨不得,恨不得……”终是没有说出口来。
原承天听到她语气中的森然之意,知道她怨恨那个婶婶极深,此刻想来,亦是难以释然。
而周方晴这个故事的用意,原承天又怎能不知,方晴亲手缝的娃娃虽是极难看了,可却是方晴心中所喜,婶婶缝的娃娃固是极好,可方晴就是不喜欢。
这世上之事,便是如此,你喜欢的事,别人怎样也不喜欢,可偏偏总有人,要将自认为你会喜欢的东西强塞给你。
这就让原承天想起了胡不归,在别人看来,这生命无论怎样,总是活着才好,可在胡不归看来,那无锋剑中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你若是怜惜他的性命,不愿让他为无锋一死,却不是要惹他怨恨吗。
原承天想到这里,就轻声唤来纤月,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一粒仙珠交给纤月。
纤月已知道这仙珠一递进楼中,方晴怕就是不肯活了,她本是俗子凡夫,怎解这其中玄奥之理,竟是哭红了眼,再也不肯的。
原承天道:“纤月,你只管送进去,这世上之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那是强求不得的。有些人活着,便是生不如死。”
纤月被再三劝解,终于走三步迟两步的上了楼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纤月在楼中嘤嘤的哭了起来,这哭声越来越大,终于是放声大哭。
原承天心中一时黯然,一时欢喜,那周方晴终是去了,却不知她来世重生,可有机缘与自己想见,亦不知再次相见之时,又会生出怎样的情由来。
造化弄人,这人生的悲喜,总是难以捉摸。
第0784章仙修妙道重明悟
对凡人来说,人若一死就是了局,可对修士而言,生死轮回原是寻常之事,不过是一次远行罢了。这也是修行的好处。
纤月聆风虽知周方晴下世转生,定可修行仙道,可对她二人来说,这就是永别了,自是哭得死去活来。
周方晴的后事有林黑虎相助,办得妥妥当当,原承天也将答应给林黑虎的一粒仙珠相赠。如此一来,原承天手中尚有三粒仙珠,此物对仙修之士着实无用,于是就将其中两粒,送给纤月聆风。
纤月聆风得了仙珠,自是意外之喜,想到日后不但能遇着周方晴,甚至连旧主子妙韵也可相见,那真是欢喜得飞上天去。
手中剩下的这粒,二彪因服用过灵丹,与这阴骛仙根大有冲突,也只好罢了,好在二彪下世亦有颇大机会生就仙基,只是不像服了仙珠后十拿九稳。但这也是二彪与这仙珠无缘,实不必勉强。
周方晴的后事,就依仙家惯例,并不曾有头七,三七之说,而遗蜕化去之后,原承天也嘱咐众人,且收了哀思,周方晴元魂离去不远,若只是痛苦伤情,怕不是周方晴的本意。
诸事办罢,原承天这才有时间检视李三非的修为。
若说这紫罗心法虽好,可唯有从头修行,方显妙处,而李三非先前所学,却是无法抛弃了,因此李三非虽得了紫罗心法,自个儿却是无法修行,只能传于他人。
聆风的一子一女,倒是生有仙基的,其中以聆风的女儿仙基最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李三非本有收二人为徒之意,只是不敢自专,非得禀明了原承天才罢。
原承天便道:“你日后收徒,也不必管我,那仙家妙术,自该传播于天下,使世人皆可得利才是天地正理,就算是不曾有仙基者,也可从中得些养生之术,岂不甚妙。”
好在李三非虽不能修行紫罗心法,不过原承天传予他的仙修妙术甚多,除了紫罗心法之外,其他法术或可直接拿来修行,或可从中明悟仙修妙道,也是进益颇多。因而这八九年之中,他也冲玄成功,此刻已是初级玄修了,若依他以前的修行来看,怎会这么快速。
当初原承天传给一名胖修士的无名心法,亦与此理相同。想来李三非与那名胖修士虽不能从自己所传中得到太多好处,可就此开枝散叶,也是遗惠世人无数,李三非和那名胖修士,日后就是这两枝仙修一脉的始祖了。
正所谓弟子不比不如师,李三非与这胖修士的传法之功,自会被后人记住,这份荣耀,也不见得就比自身得了好处弱了。
不过李三非毕竟不能修紫罗心法,而身为原承天的首徒,总不能太弱了,原承天便将剑玉之器赐给李三非,此宝原是猎风常用,现在猎风因有太一神刀,已是用不着了。
而其他法器法宝,原承天选了几件李三非能用得着的,也尽数赐给了他。至于灵草奇花,以及各种五金之器之赐,更是不在话下了。
虽是如此,原承天仍是觉得不放心,李三非不能修行紫罗心法,总是他的一桩心病。于是就花了十日时间,细问李三非平生所学,并问起李三非为何生就一双碧眼,与众不同。
李三非道:“我昔年曾想修行一项瞳技,不想此技修之极难,只好中途放弃了,这双碧眼,也只是徒具其形罢了,其实没有半点威能。”
原承天就让李三非细述这瞳技的修行之法,李三非知道原承天学究天人,难得有这样的相聚机缘,怎能不牢牢抓住,就将自己对这项瞳技的所知,尽数告之原承天。
原承天沉思片刻,道:“你学的这项瞳技,的确有过人之处,只是你贪多务得,非要将这瞳技尽数学全了,这可大大超出你的玄承修为,我花了几月工夫,将这瞳技秘术给分拆了,或可循序渐进,最终修成此术。”
李三非大喜道:“这等玄妙仙道,非师尊不可为之。”
原承天也不出城,就在小院中的地府用功,他此次修行,并不求修为精进,而是以其无上玄承,明悟妙道,而他预计要明悟的有,猎风的御控黑珠之法,李三非的瞳技,另一项妙悟,则是自创禅言了。
他修行禅修已久,早就可以自创禅言,只是他所修之术甚多,自创禅言一事,也就只好一拖再拖,趁着此次机会,也正该将这些悬而未决的仙修理论务虚一次。
一月之后,猎风所需的黑珠御控之法,已然妙悟有成,就唤了猎风来,向她传授此道,又令猎风与李三非去城外试验一回。
猎风欣欣然出城试验,回来时神情半忧半喜,原来原承天所授之法,若是压力不大,倒是可以御控,可一旦外力强大,仍会自动遁去,且此珠属性特殊,并不会防御修士本体,反倒是攻击成性。若遇强大外压,必然不顾对手袭来法宝,只管朝对手攻去。
那李三非与猎风试法时,就差点被这黑珠所伤。
原承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仍回地府闭关苦思,这次是花了两月时光,才传给猎风一套法诀。
此次试验,则是大功告成,那黑珠被猎风的心法约束,无论遇到怎样强大的攻击,也绝不会自动遁出,唯有猎风解开法诀,此珠方才凭本性施为。
这样一来,这件黑珠,可就成了猎风的一件强力法宝一般。
李三非便问道:“世间的元魂法物,皆只具防御之能,为何猎风的这粒黑珠,却最爱杀伐?”
原承天道:“我观此粒黑珠,实与猎风的玉骨晶骼有关,玉骨晶骼已然成为猎风元魂的寄魂之处,那么所凝的元魂法物,又怎能不受这玉骨晶骼的影响。而这玉骨晶骼,又受猎风心性影响,猎风本性好斗,这粒由玉骨晶骼与元魂同时化出的法物,自然也就最爱攻杀了。”
李三非拍手笑道:“这么说来,实要恭喜猎风得成大法了。”他话虽如此说,心中难免黯然。
且不谈猎风常年跟随师尊,这福缘非他可以相比,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为大弟子,却比猎风这名侍将弱得多,人皆有好胜之性,李三非亦是不能其俗。
而男子弱过了女子,自然更是心有不甘。
原承天笑道:“你那瞳技也是不弱的,且给我数月,我再悟来。”
李三非道:“只盼师尊莫要辛苦,当行当止才是。”
原承天摇头笑道:“我知你孝敬,可你身为仙修之士,怎不知那明悟妙道,才是修士最大的享受,世人笑我仙修之士是枯木死灰,却不知明悟妙道之趣,远胜于七情六欲之得,三非谬矣。”
李三非得此教训,不禁汗流浃背,被猎风与刀君背后笑死。玄焰更是说的直白,道:“这叫做拍马屁不成,反拍马脚。嘿嘿,在师尊面前,说话处处都要小心才是。”
李三非被众灵这顿抢白,也唯有报之苦笑了。
三月过后,原承天已将瞳技之术条分缕析,分剖了个明明白白,此术原来的是修行之法,是要齐头并进,一举功成,故而对玄承真修修为心境皆有甚高要求,以三非当日之能,又怎能办到?
原承天细析这项瞳技之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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