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门宗若是实力极强大了,其门宗弟子未免就会骄横霸道,虽有戒律殿严管弟子行径,可天一宗弟子何其多,总有顾及不到之处。而天一宗为求门宗生存,对仙修资源必然贪多不厌,于灵草金石,灵兽灵禽,天材地宝宝等等,无一不包。而世间的仙修资源总是有限,天一宗处处与人结怨,也就再所难免了。
也因此故,天一大陆诸多门宗就不知不觉抱团取暖,以求与天一宗抗衡,这便是百宗盟了。
原承天初世时都是独来独往,对门宗都是敬而远之,私下里也是觉得那些大的门宗,行径过于霸道,可今日厕身于天一宗,方才对门宗事务有所体会。
原来那人或有善恶之分,门宗却是无分善恶的,其行事的准则,必是为了“生存”二字,若是仅是自己一人,行事时或可细加思量,可取可弃,可门宗行事,却是由不得自己,总是要以门宗诸多弟子的利益为重,又怎能显出和气来?
一个门宗若是强大了,哪怕门宗弟子皆是高德大士,那行事之时,也总会让人倍觉压力的。
因此原承天在天一宗这段时间,亦算是别开生面,瞧见了先前未曾瞧见之事,其目光胸襟,也与往日不同。若说他以前只看到了“个人”,此刻则是看见了“众人”。若说他先前在幻域中时,于御众之术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则是主动去一探其中之奥了。
一连三个月,原承天每日都与关启乾推敲六遁之术,在关启乾面前,原承天则不必隐瞒自己的见解,关启乾本身就可施出自身界域来,虽与无界之域有所差别,也是异曲同工。二人既是同心协力,于这界域中施行土遁之法,也就渐渐有了眉目。
而就此举一反三,就连那金遁,木遁之术,若是局限在界域之中,也是可以勉强行的。
此心法的研究成功虽然有其极大的局限,也远远称不上轰动,可也亦是为仙修界增添了几分光彩。至于二人之间的交情,自然又深厚了几分。
这一日,关启乾对原承天道:“以承天之才,本来早该为本宗弟子才是,只是老夫思来,承天心性是不喜约束了,真要入了宗门,行事反而有诸多不便,因此那戒律殿长老殷公虽与老夫多次提起此事,老夫也不肯松口,便是此故了。”
原承天道:“如此最好。此事全仗关老成全了。”
若是他以前不曾与百宗盟诸修有过交情,对是否入这天一宗倒也不怎么在意,可如今与林黑虎等人结下生死情谊来,又怎可再入天一宗?亏得关启乾替他支吾了,否则殷效鲁真要劝他入宗,他怕是只有逃之夭夭。
关启乾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了,提过此事,就道:“承天上次对老夫提起的金土同遁之法,老夫已是想过了,那世间地势千变万化,若是处在五金矿藏丰富之地,这金土同遁之术也就用得着了,看来对此法亦需加以研究才是。”
原承天正想回答,就听门外有人笑道:“本座此刻前来,竟是误了二位的谈玄,本座还是走吧。”正是步遥环的声音。
另一人笑道:“姐姐既是要走,那就请便,本座正好偷听关老与承天说些什么,也好增长玄承。”竟是薛灵雀的声音。
关启乾笑着迎将出来,原承天自然也跟了出来,只见院外除了步遥环与薛灵雀,还有一人。
那人亦是笑容满面,先向关启乾施礼毕,才转向原承天道:“原兄,你我又见面了。”
原承天缓缓揖手道:“原来是魏兄。”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世间敌友总是难定,想起当初与魏无暇在玄焰谷中拼个你死我活,其后又是两番相遇成仇,不想今天再次相逢,那往日恩怨,竟是不必再提起了。
步遥环道:“你二人也算是熟识了,也就不用本座细说,而瞧见你二人,便知那世间风云变化,宛如天机,再也难以捉摸的。”
魏无暇含笑道:“步长老说的极是了。这世间之事,果然是最难预料的,我与原兄每次相遇,那心情都有所不同,可真要论起来,还是第一次最让人牵怀。”
薛灵雀道:“无暇,你说来听听,那第一次是怎样,现在又是怎样?你是觉得成为承天的仇家好,还是成为朋友好?”
原承天笑道:“在下亦颇愿一闻。”
魏无暇亦笑道:“当初原兄仍是灵修之身,就敢于与在下作对,那份勇气智慧,至今思来,犹是心惊,而此刻站在原兄面前,就觉得往事如烟,真的如做梦一般。”
薛灵雀道:“这么说来,你定是想做承天的朋友了。”
魏无暇却缓缓摇了摇头道:“其实在下更愿做原兄的对手。”
原承天也不禁讶然,只是不好动问,好在有薛灵雀在此,怎容他们插口,就听她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魏无暇正色道:“薛长老,恕属下狂妄,无暇自认也算是仙修奇才,同辈弟子之中,能被我瞧上的可没几个。可偏偏是原兄,却让无暇屡次遭遇大挫,或许正因有原兄在,无暇才会有百般动力刻苦修行,因此,无暇倒希望永远有个原兄这样的对手,方可时时激励自己,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了。”
薛灵雀拍手笑道:“无暇这话,可说出了天一宗弟子的傲骨了,一时失手有甚可怕,怕的是失去了锐气,便是你能飞升昊天,也不过是个庸人罢了,必将泯然于众人矣。”
原承天心中亦是一叹,这天一宗弟子,果然是不能小瞧了,其对魏无暇的观感,也隐隐为之一变。
于是笑道:“既承魏兄如此看重,在下亦是不敢偷懒了,那日日有芒刺在背的情形,怕是不好受的。”说罢就伸出手去。
魏无暇大步走上前来,就将原承天的手轻轻一握,往日恩怨,也经这一握,化成虚幻泡影。
三长老瞧在眼中,皆是心喜,那魏无暇本是天一宗的后起之秀,向来得诸长老垂青,原承天更是一世之俊彦,二人就此化敌为友,已是一喜,而想到日后二人并肩作战的情形,岂不是为仙修界增添了一段佳话来?
关启乾道:“不知二位仙子光降,有何指教?”
薛灵雀道:“此次来别无他意,只不过是想问你要个人罢了,就算你千个不舍得,那也由不得你。”
关启乾笑道:“原来是承天启程前往天灵宗的日子近了,此事老夫怎会阻拦,至于说到不舍得,那倒是有的。”
薛灵雀道:“宗主的意思,亦是想让魏无暇陪同承天去走一遭,承天毕竟是本宗客修,身份不明,因此就差无暇来做个副使,关老你说可好?”
第0662章为消刀气寻灵兽
关启乾道:“既是宗主之令,属下怎敢有异议,如此便好。”
步遥环笑道:“有灵雀在此,本座也只好做个哑子了。”说的那薛灵雀就格格笑了起来。
步遥环转向原承天道:“此次前往天灵宗为使,事关本宗脸面,承天性格沉稳,最是让人放心的,本座也不必多说。宗主令无暇助你,也是因无暇对宗门法则还算熟谙,必将有助于你。至于你二人之中,自当以承天为主。”
原承天道:“属下明白。”
步遥环道:“此次列席天灵宗之会,万事不可擅作主张,只等回宗禀明之后,再由宗门定夺。”
原承天又道:“是。”
步遥环又叮嘱了几句,其要旨无非是处处小心,不可堕了天一宗的威名,原承天与魏无暇一一应了。步遥环这才将面容一肃,道:“宗主法旨,你二人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原承天与魏无暇同时肃容道:“谨接宗主法旨。”
正所谓法旨重如山,二人既然接旨,就不敢在此做丝毫逗留,原承天当场就辞了关启乾,与魏无暇匆匆离了幽玄别居,急急下山。
离了山门十里后,二人方才御起遁术来,缓缓向天梵大陆行去。
算算日程,离天灵宗会期,尚有两月时间,若依原承天的速度,就算慢慢行去,也只需十几日工夫。如今既和魏无暇同行,速度会慢下不少,可也只需月余既可到达,因此二人倒也不急。
此次奉令列席天灵宗大会,原承天也想过会有人陪同,只是没想到会是魏无暇罢了。想来自己之所以被选中,是因着自己与天灵宗的一份交情,无论是在凡世还是仙修界,这“交情”二字,最是轻忽不得,说有多重要,便有多重要。
只是自己虽与魏无暇在幽玄别居握手言和,可双方若想真的做到言笑无忌,总需时日,因此一路之上,双方言语不多,气氛略有些微妙。
这本是小事一桩,亦是常情,可原承天所想却与他人不同,他的紫罗心法,是随时都可修行,因而自然而然的,他的心境修行也是一时一刻也不敢忘怀。
他心中思忖,无论是仙修魔修,于七情六欲自有修行之法,可人之心思最是复杂不过,哪里是七情六欲能够完全包括的?以宗门而论,自是要时时不忘宗门体面威名,于个人而言,那与人相处时心中的芥蒂,也是轻易消除不得的。
那重体面威名的,是为一份虚名,而与人的芥蒂难以忘怀,则是因为人人皆少了份宽恕之心。那相逢一笑泯恩仇说来容易,可真想做到,却是颇不容易了。
他心中既思及此事,就不免动用心中玄承,寻求破解之法,可惜以往仙修诸道怎有此类玄承,于是不由得就想起那禅修之道来。
“芦花两岸雪,江水一天秋。”这两句禅语不由然脱口而出,那魏无暇便问道:“原兄说什么?”
不想原承天说出这两句之后,心中却是豁然明朗,这两句禅意当时虽有一悟,也只是悟到“无中生有”罢了,如今再次想来,却发现万物皆可是空,那虚名也罢,芥蒂也罢,争来毫无意义,只是徒惹闲气。
因此若想得一个“恕”字,首先要得个“空”字,就由此禅义深想开去,原承天徒然间觉得面前又是一个新世界,不由得又惊又喜。
他以前虽入了禅修之门,可终究不能真正明悟,就算得了禅师指点,那也是别人的禅心,终究与自己悟得隔了一层。只到今日,原承天才算得窥禅修堂奥。
忽然之间,他就觉得体内那别出仙芽又增出一截来,而禅识也因之而动,恍然间让原承天有复得神识之感。只是那神识骤然而来,又骤然而去,终不能留住了。
不过原承天此刻心中既有禅悟,胸襟之阔,实非昔日可比,又怎将这未能悟得神识视为一憾。那神识既然再次有复得之兆,可见离真正神识顿开已然不远了,又何必为此伤怀?
他心中之想虽然就如天翻地覆,可也是一瞬罢了,他转向魏无暇时,脸上就浮出笑容来,道:“在下刚才所说,是一时的顿悟,倒让魏兄见笑了。”
魏无暇道:“原兄这两句话,虽是平常,可细细想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其中所蕴玄机,怕是不浅呢。”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魏兄能听出这两句的深意来,足见灵慧甚高,其实此为一位禅师所言,在下当时虽有一悟,可此刻思来,竟又多悟了一层去。禅意之妙,竟是如斯。”
他此刻与魏无暇说话,早将那心中的芥蒂去了,奇的是,心中的芥蒂既去,那话中也就能隐隐的显示出来,而魏无暇居然也能感受到了,就见他一直紧绷的面容也缓了下来。可见这人的心思之妙,也与禅意相差无几。
魏无暇道:“说到禅修,在下倒想一事来,听说那令无参的一缕元魂,经由一禅堂宗主亲施无上培魂之法,养足了魂力,已于一月前放归冥界转世,想来再过一年,那令无参便可二世为人了。”
原承天虽对此事早有意料,可此刻听到这消息,总是觉得突然,他点了点头道:“但愿他转世顺利,来世再修禅修之道。”
魏无暇叹道:“令公子此次转世,一禅堂可是耗尽了血本,着实令人艳羡,那令公子转世之后,其仙基之佳,怕是无人可及了。不像无暇,只是落个夺舍罢了。”
说来魏无暇当初的肉身,是被原承天打碎,可他此刻说来,心中却无丝毫恨意,亦可见此人心境修行,端的不可小视了。
原承天不由一叹,道:“无暇,你此刻心境,也是着实令人艳羡。”
魏无暇怎能不知原承天话中之意,便也笑道:“男儿行事当纵横,是非曲直莫萦胸!”
原承天听罢此言,不由拍手叫道:“好一个男儿行事当纵横!”
他当初打碎魏无暇肉身,至今亦是无悔,因此他刚才虽赞叹魏无暇的胸襟心境,却无道歉之意,而魏无暇这两句话,也正说着他的心思了。那男儿行事,正该快意纵横,行了便罢,若是总要反复思来想去,岂不是婆婆妈妈,怎是那男儿的勾当。由此看来,这魏无暇的行事,与原承天亦有几分相似处。
二人经此番对答,心中再无芥蒂,虽不能如陆沉星与龙格非那般,因性情相投而相交莫逆,也可彼此赏识,遂成知交了。
奇的是,二人于路上虽是无话不谈,可反倒于仙修之道没有丝毫提及,就算原承天无心提起,多魏无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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