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顿时恍然大悟。
那木偶所化修士竟在空中转过头来,冲着原承天微微一笑,这遭遇好不离奇,原承天就觉得是在镜中瞧见自己一般,却又比揽镜自视更为真切。
要知道那镜中人虽是与自己相貌无二,又怎会有灵压灵气在身?
这木偶原承天脚下生出遁风,眨眼间就是不见了。
原承天大为赞叹,这木偶制作之精,未必就弱过自己的灵偶,足可算是巧夺天工了,或许自己的灵偶唯一能胜过之处,就在于自己植于灵偶中的那点元魂了。
自己此次出城寻路逃亡,原是曾打算借灵偶之力,以无界真言中的传字诀彼此传送,可如今金塔中有了周方晴,此法就动用不得了。
用传字诀破界远遁,原本就颇具危险,本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的,琅嬛金塔虽是空间法宝,在越界跨域之时,也仍需经受一点动荡,想那周方晴不过是凡俗之躯,又是命若游丝,怎能经此波折?
是以动用灵偶的念头,原承天是想也不敢想的。
等到木偶身影消失,空中一道人影忽的现了出来,此人身着一件锦袍,留着短须,一双眼晴似睁似闭,瞧来懒懒散散,可目中自有两道精光绽现,就如那黑夜中的寒星一般。
此人竟是原承天昔年在云梦泽结识的陆沉星。
在此处见到故人,原承天如何不喜,而刚才陆沉星祭出那具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木偶来,此间用意,自己如何不感激莫名,便大笑道:“陆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凝神瞧去,见陆沉星已是八级真修了,比之十年前可谓进步甚大,虽是远不及自己,可比之同级真修,这修为进境也算是惊人了,看来此人这十余年来,亦是有奇遇了。心中更是大喜。
陆沉星抚掌笑道:“在伽兰城听到原道友的许多事迹,只恨一直无缘相见,不过我与龙兄商议之后,觉得在城中还是不见的好。”
原承天喜意更甚,道:“龙兄也来了吗?”
陆沉星道:“若非龙兄大才,怎有这具木偶?陆某掐指一算,知道原道友出城之际,必有一劫,便让龙兄做出这具木偶来,今日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原承天赞叹道:“这具木偶竟与在下的灵气灵压也仿得极像,龙兄实是大才,先前倒不知龙兄有如此绝技。有这具木偶,倒是可以引去不少追兵。这番大恩,却是不敢言谢。”
他口中所说的龙兄,就是昔年在云梦泽时,与陆沉星同时结识的龙格非了,此人不似陆沉星口才便给,急谋多智,却是稳重可靠。只恨当初相聚时日甚短,虽是彼此交心,可对二人的才能,却是不甚了了。
陆沉星大笑道:“若是道友敢说出个‘谢’字,瞧我日后会不会理你?说来倒是巧了,每次与道友相遇,身后总是追兵不断,看来这也是命中劫数了。”
原承天心中想说的感激之语,被陆沉星生生逼了回去,哪敢再言?这陆,龙二人虽与自己萍水相逢,可对自己的恩德,着实不轻,上次若说是形格势禁,三人不得不同舟共济,也就罢了。
此次相会,却是陆,龙二人刻意为之,分明是想为自己挡灾避难而来,如此深情厚意,在仙修界中再也难觅的。
便道:“却不知龙兄何在?想来定是奉了陆兄的大谋,另有奇计了。”
陆沉星笑道:“知我者,原承天是也,龙兄所为何事,暂且不提,稍后便可知了。只是此处不可久留,我等速速离开此地为妙。”说罢将遁风一纵,向西北方徐徐遁去,其神色甚是从容。
原承天与陆沉星并肩一处,问道:“此去何处?”
陆沉星道:“原兄有所不知,这数月来我与龙兄闲来无事,已将天一宗的伏兵安排之处摸了个清清楚楚,好在天一宗只冲着原兄一人,对我们这些元足轻重的散修,倒是不怎么在意。如今你我所去的方向,正是天一宗长老步遥环的镇守之处。”
原承天拍手笑道:“陆兄果然高明,步遥环一旦被木偶引去,她所在一路必是空了,想来以她的修为,其镇守之处定是唯她一人而已。”
他听到步遥环的名字,倒也没怎么吃惊,步遥环原就是天一宗在伽兰盛事中的主事之人,就此主持对自己的追杀之计,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陆沉星笑道:“只盼她真的能被木偶引去才好,否则我与龙兄大半年的谋划,可就是一场泡影了。”
原承天道:“陆兄既定此计,原某绝对是信得过的。”他轻声一叹,道:“虽知陆兄不喜听我多谢,可陆兄与龙兄之用心,原某还是着实感动。”
陆沉星眯起眼睛来,嘿嘿笑道:“你可莫将我等瞧得如正人君子,我等此番用心,却是别有图谋,原兄如今已是上钩,再也逃不掉了。”
原承天眼晴一眨不眨,立时慨然道:“陆兄与龙兄若有驱使,原某便是赴汤蹈火,亦是万死不辞。”
陆沉星哈哈大笑道:“妙,妙,果然是妙,在下用计,那是百发百中,你可不是什么事都不问,便应承下来了吗?我今日与你的这点好处,还不怕你百倍还来。”
说罢取出一物,在空中一晃,正是陆沉星用过的法器油纸伞,只是多年不见,此宝已非昔日可比,其上所蒙油纸已换成乌金也似的一种奇异之物,或可该称之为乌金伞了。
乌金伞张开之时,四周气息就为之一变,原承天隐隐觉得,这伞中气息与伞外气息大有不同,只因身在伞内,自是不明伞动情形了。
陆沉星道:“此物原是我一件防身法器,这十几年来经过我百般打追炼制,就成了一件唬人之宝。”
原承天奇道:“何为唬人之宝,陆兄的心思,原某再也猜不透的。”
陆沉星道:“此宝动用之时,向外散发的气息灵压甚是强大,或可大出我本身修为的一倍去,我此刻是八级真修,可在伞外人瞧来,分明就是玄修之士了,可不是唬人之宝?”
原承天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陆兄此刻动用此宝,想来用的是瞒天过海之计了,步遥环知道我是真修境界,如果她经过此处,自是以为是一名玄修路过了,修士收敛气息隐藏修为甚是多见,可狐假虎威之举则是不多见了。”
陆沉星大笑道:“原兄闻弦歌而知雅意,这心思最是灵透不过的,这也是在下刻意讨好,不肯与原兄为敌之故了。至于这‘狐假虎威’四字,用的极妙,好在以步遥环看来,玄修之士也不过是尘土罢了,只要不是你原承天真身,她哪里会稍顾一眼。”
言笑之中,又取出一物来,他一手撑定乌金伞,一手掐定法诀,那物立时长大了,正是昔年原承天见过的半片铁葫芦了,此物亦是龙格非所有,想来那件吉光飞羽,此刻亦在陆沉星手中。
陆沉星从袖中再取出一物,果然就是那根吉光飞羽,他道:“此物暂时动用不得,总该要等步遥环过去之后,再加速逃遁不迟。”
原承天道:“正是此理了,此刻我等只管安安稳稳的遁去,不能让步遥环瞧出一点破绽来。”
只是陆沉星虽是准备齐全,可二人面临的对手毕竟是步遥环这般大敌,稍有轻忽,二人的性命就要在此断送了。
二人踏上铁葫芦之后,怎敢以吉光飞羽相加,自然是只动用铁葫芦本身威能,一路向西北方遁去罢了。
迢递行了将近五百里,就见远处空中的一处云团蓦的一卷,急急的向极高空冲去,而一股清风则从极远处鼓荡而来,将铁葫芦吹得摇摇荡荡,其实那处云团,怕没有三四百里之遥。
原承天与陆沉星见到这般情景,皆是面色肃然,远处这天象变化,便是在昭示有羽修之士现身了。羽修之威,竟一强如斯。
而那远处的羽修之士,自是步遥环了,虽然步遥环远在三四百里之遥,可这等距离,对羽修之士而言,不过是咫尺罢了,说得上是瞬息可至。
既是步遥环现身,二人纵是胆大包天,也觉得心脏咚咚跳将起来。
忽有一股极强的灵识袭来,将二人牢牢罩在其中,这羽修之士的灵识果然与众不同,原承天就觉得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瞧着自己一般,心中就空洞洞的觉得毫无着力之处。
更可怕的是,这灵识的蕴藏着强大力量,大可将自己与陆沉星一扫而灭,原承天虽对陆沉星之计有六七分把握,可见这灵识如此之强,也不由心中打战。
陆沉星之谋,究竟能否骗得过步遥环?
第0501章咫尺天涯人行远
步遥环的灵识在二人身上停留的时间,也不过半息罢了,羽修大士,又怎肯在路人身上浪费灵识。
可在原承天与陆沉星觉来,这一刻仿佛有万年之久,等到步遥环的灵识从身上撒去,二人觉得就是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大石一般,就连那铁葫芦的遁速也似加快了几分。
陆沉星长长的舒了口气,笑道:“终是将她骗过了。”
原承天心有余悸,道:“若非陆兄布置周全,哪里有这么幸运。只是我等虽能瞒过她一时,可她一旦追上那木偶,便会回转头来,到时又该如之奈何?”
他既知陆沉星成竹在胸,此问也只是随口说来。
陆沉星道:“原兄定是知道,这伽兰城外原是百宗盟与天一宗昔年的斗法之地,而龙兄先祖亦曾与会,故而知道在伽兰城外,原是留有数处传送装置,当初我与龙兄定计,要将原兄救出危境时,龙兄就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些传送装置,或可助我等最终脱离险境了。”
原承天大喜道:“原来竟是如此,真可谓天助我也,只是那传送装置废弃已久,莫非龙兄竟有如此大才,能修复此物?”
陆沉星笑道:“原兄有所不知,龙兄原本是极擅这种机关之学,这是他的家门绝技,别人再也及不上的,此刻步遥环已去的远了,龙兄那里,想来也是等得急了,正该加快遁速才是。”
说罢便将吉光飞羽祭将出来,此物悬在铁葫芦之上,便有一股轻灵之气连人带舟一并罩住,这吉光飞羽的法则之力何等厉害,哪需陆沉星催动,铁葫芦的遁速就加快了数倍,化成一道光芒,电闪而去。瞬息之间,已是去了数百里之遥。
站在这吉光飞舟之上,周围的景物只是橗糊一片,哪里能瞧得分明,也就过了小半个时辰,陆沉星道:“应该是到了。”
当下掐出法诀来,将吉光飞羽定住,限制了此物的法则之力,那铁葫芦犹是不停,又飞出近百里去,方才缓缓停住。
原承天转目四顾,见所处之地为群山环抱之中,这座大山虽不知其名,却是雄奇险峻,其上有浓林密树,景色清奇,更有一道飞流如瀑,直泻而下,这瀑布之水汇集一处,积成一个深潭,而在深潭之中立起一座石台来,石台之上灵气极沛,分明是人工所设之物了。
二人遥遥看到石台上立着一人,不是龙格非而何?
原承天抢先掠到石台下,未语先笑,抱拳道:“又见龙兄金面,原某实是欢喜。此番若非龙兄与陆兄巧做安排,原某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龙格非的相貌与十余年前也无太大的不同,仍是昔日的一身青衫飘飘,见到原承天,脸上也是欢喜无限,只是他不擅言辞,嘿嘿笑道:“不想原兄的境界又有极大进益,我与陆兄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陆沉星飞落于地,道:“时不宜迟,闲话少叙,龙兄还是尽快启动这传送装置才是,我瞧那步遥环随时都会到了。”
龙格非面色也是一紧,道:“不错,羽修之士,千里之遥也可瞬息而到,实是不能再耽搁了。”
这石台之上除了灵气充沛之外,也无他物,原承天对机关之学也只是粗通,就静下心来,留神龙格非的动作。
这石台约有三丈方圆,修萁的极是平整,瞧其石质,也应是极难得的一种灵石了。而石台上刻有无数符文,其中有一小半原承天还算能勉强识得,而其中大半符文,原承天则是见也不曾见过的。
细瞧那些符文,其中有些印迹因年代久远,或是模糊不清,或是缺笔少画,好在此刻那些湮灭的符文,已被龙格非用家传绝技修得完整,而这其中的玄奥,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机关之学在仙修之道中属于旁干别枝之学,知者甚少,只因此学与长生养气实无半点用处,而其中玄奥,却又是绝不亚于丹器剑等仙修诸道,正因为此,这世间肯在这种杂学上下工夫的人,也就少之又少了。
龙格非承继家传绝技,而其人心性,又是最肯在这种旁干支系之学下工夫的,别人瞧来枯燥之极的学问,他偏偏兴趣盎然,这也是各人各性,勉强不得的。今日龙格非所学之术终于能派上用场,想来其心中也是有几分得意的。
龙格非将手一拍,石台应声而动,原来这石台共分三圈,平时三圈上的符文彼此错开,而在石台转动之时,三圈上的符文则可一一对应,等符文尽数凑得完整,这传送台才算真正能发挥用处。
就在石台格格转动之时,极远处的天空又生异像,那处本是乌云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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