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君位上,则为火凤为首,只因火凤有功有过,难入天尊榜尊位,但其拯天之德不可抹杀,遂立于真君榜之首。
火凤之后,有真君百余人,皆是五界崩塌之时的有功之臣,令无参虽在其榜,其位次却远在其后了。
七昙禅祖虽有大功于世,但禅门已立,与仙门不同,禅修之士,皆不在榜中。
两榜一出,自然是天下轰动,有赞者,有弹者,有不以为然者,但绝大多数修士皆是心悦诚服,只恨德行不彰,难入此榜。
却说那吕书同自飞升昊天,先入昊天天一神宫修行,其后离宫而去,择地清修,五界崩塌之时,吕书同尚未修得功德圆满,却也随昊天诸修来到苍穹。
那吕书同一心向道,也不问世间之事,端得是逍遥福德之神。
这一日吕书同正在府中清修,忽闻有故人来访,吕书同出府来瞧,不由抚掌道:“却是哪阵仙风吹得你等来?”
原来那故人却是凡界旧识,一是天一宗故旧关启乾,二是凡界旧识天一宗长老步遥环之亲步遥行。
三修在苍穹重逢,自是亲热,当下分礼坐下,那关步二人仍尊吕书同为上,不敢分庭抗礼。
吕书同笑道:“如今我等皆是苍穹散修,有何分别,两位不可谦让了,只管坐来,也好说话。”
二修这才与吕书同对坐了。说起凡界诸事,或发一笑,或是感慨万千。
步遥行道:“今日见仙界之人,有传两榜之事,步某瞧来,此榜怕是不公,吕祖当初原与世尊有恩,怎不见有名姓书于其上,那榜上原是有许多空白的。若是世尊亲自理事,断然不会如此。”
关启乾笑道:“步道友是来为吕祖叫屈吗?”
步遥行道:“只是恰好听来,随口一言罢了。”
吕书同道:“若论这两榜,最是天公地道,两榜上的名姓,你道是令总执定的?原来却是早早定下章程,祷天而设,非得大德大贤大功者,不入此榜,吕某一生碌碌,只得了‘福德’二字,又有何德何功,敢立两榜?便是世尊,也是一般,却也怨不得令代总执。”
步遥行忙道:“我也只是聊发一议,令代总执行事,向来是至公至正的。”
吕关二人说罢,不由一笑,步遥行又问道:“听闻世尊与元极仙子仍在灭界镇守魔我,其后火凤火凰又去了,终不见结果,那魔我当真如此难灭?”
吕书同道:“那魔我非天罗尊者之魔我,亦非创世世尊之魔我,乃是天下人之魔我,你瞧那芸芸众生,贫则受饥寒之苦,富则受盗贼之厄,未遇者心中生怨,达者或可忘本,哪一个不是心有怨气?便是诸多清修之士,又有几人修得太上忘情,这天下无数怨气集于一处,便是魔我的根源了。”
步遥行道:“这么说来,那世尊就要永镇魔界,岂不等同于受了万年禁足之劫,可叹,可叹。”
吕书同道:“大能者必担大责,怎容你逍遥渡日,世尊也就罢了,原是心系天下,谁也比不得他,你瞧那两榜之士,谁不是日日操劳,为天下人谋福,既享尊位,便不得安宁,这也是应有之宜。”
步遥行笑道:“我原来心中倒也有替吕祖抱屈,如此看来,我等这些苍穹散修,不享尊位,不理俗事,反倒是最自在不过了。”
吕书同道:“这世间又有几人名满天下的,我等清修之士,蜒需约束得自己,不去那世间添乱,便是修行了。那各人自有各人的结果,着实不必勉强。”
关启乾道:“吕祖之言极是了,但此生当真不能与世尊相会?每念及此,关某亦是感叹不已。”
第2015章曲终人散歌不尽
苍穹纪千年,有佛使自西域来,西域者,阿神陀所创之新域也,因在苍穹界之西,故得其名。
苍穹大帝林九霄听到佛使西来,亲自出门迎见,瞧见那佛使生得端庄慈悲,却是个旧相识。俗名叫做元雪蝶,如今世人称之为慈航道人。
林九霄含笑稽首,道:“慈航西来,定有教我。”
慈航道人道:“如今苍穹界有一人,九世行善向佛,却因不生仙基,难修大道。佛祖慈悲,特令我引他西去,也好让世人明白,行善积德必有好处。”
林九霄道:“既无仙基,如何得享仙福?”
慈航道人道:“佛法无边,何需仙基,明心见性,自有因果。”
林九霄道:“既如此,九霄也随大仙子走一遭。”
慈航道人道:“九霄如今是苍穹之主,日理万机,也能抽得开身?”
林九霄道:“我掌苍穹三界,那凡域难道不是我的所在?正该去巡视一番,也免得仙凡隔绝,下听难以上达。且无参佛祖西行之前,早定下许多良策佳制,纵是我不在其位,亦是运转自如。”
慈航道人笑道:“早听说苍穹界如今是令规林随,原来果真如此了。”
林九霄道:“无为而无不为,此治世之要。”
慈航道人遂与林九霄一道,去那苍穹界引渡善者,二修怎敢惊世骇俗,慈航道人就化身为一名书生,林九霄就扮做她的童子。
二人来到一座城池,却是好一座繁华的所在,慈航瞧见此处人烟轴集,世道安乐,心中暗暗忖道:“若是世尊见了此景,定是欢喜。”想起世尊千年来被困灭界,虽是道心如铁,也是暗自叹惋。
二人正在那街道上挤挤挨挨,缓缓而行,忽听道旁一座茶肆里,传来穿金裂石一声响,原来是有人拔动琴弦,引众人来听书。
慈航道人便是在昊天时,又何曾来过这凡俗居处,一时动了凡心,也立在茶肆门口驻足观看,不想被街上的人一涌而来,就挤进茶肆中去了。
林九霄生怕这茶肆中的气息亵渎了菩萨,急忙上前护住了,慈航道人含笑摆手,道:“早听说这凡界热闹,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林九霄扶着慈航道人在一张长凳上坐定了,有侍者见二人仪表不俗,也不敢怠慢,忙奉上香茶手巾,慈航道人也不计较,虽不去饮那香茶,却也拿起手巾来拂拭身上尘土。
就见那茶肆东侧放着一椅一案,一名老者手持胡琴端坐椅上,那胡琴叽叽呀呀地拉个不停,虽不中听,却也热闹有趣。
忽见那老者圆睁双目,将案上一块木印抬起一拍,“啪”地一声,满室皆静,众人知道这是要开书了,也就不便吵闹,个个凝息静神,听老者说书。
老者开口道:“上回书说到,原世尊玄焰谷收玄焰,见巨禽,立下宏愿,要修天道之修,以拯世人,这回书……”
只说到这里,台下就有人轰然叫道:“刘麻子,少拿这旧话来搪塞,你在这说了半年,原世尊还没出了玄焰谷,可不是存心骗钱?那隔壁的马老三早就说到昊天仙会去了。”
又有人道:“这刘麻子肚子里想来也没多少油水,不如我等过去马老三那里听书,那昊天仙会说得好不热闹,原世尊大战八方,初战扬名。啧啧。”
慌得刘麻子忙道:“慢来,慢来,你道我真的没有本事?不是我夸口,我这肚子里,实有千卷万书,那原世尊平生每一件事,都在其中,再也没漏下一篇来,我今日就改个规矩,也显显我的本事,你等要听那一回,只管点来。若是我说不出来,今日书钱全都免了去。”
众人轰然叫好,就有人叫道:“我要听原世尊浮塔夺宝。”
又有人道:“我要听原世尊九渊擒凶。”
更有人叫道:“我要听世尊元极两世情缘。”
一时间七嘴八舌,吵得茶肆如沸。
这时一名中年文士立起身来,双手一摆,众人皆识得这是城东的张学士,是有功名在身的,谁敢得罪?都住了口,静下来听他说话。
张学士道:“刘麻子,不是我要说你,这众人有千百个念头,怎有个准头?这般只管嚷嚷,吵到半夜也没个正经主意。依我之见,你今日只管将那新鲜好听的,世人绝不曾听说的秘闻妙事说出一段来,只要说的好,便是双倍的茶钱。”
众人皆道:“这个主意正经要得。”
刘麻子见张学士开了口,怎肯不依,便咬牙道:“我肚子里着实有一段秘闻,只是怕泄了天机,受了天劫,本想烂在肚子里,随着我埋进土里也就罢了,如今学士既这般说,我就拼着历劫轮回,也要一心酬知已的。”
张学士道:“你这俗人,就算说破大天去,哪里去惹天劫?”
有人笑道:“刘麻子,你这辈子是个说书的麻子,有什么好处?就算受了天劫,轮回转世,哪怕仍是个说书的,说不定脸上就没了麻子,倒也能多看两眼。”
说的众人轰然大笑。
张学士也笑指那人道:“你这张利口,若不用来说书,倒也是可惜了。”
忽听惊堂木一响,众人忙止了口,就见那刘麻子鼓着嘴,运足了气,洪声喝道:“这回书,说到是原世尊大战天罗灭魔我,舍己为人救苍生。”
一人欢喜着叫道:“呀,这是没听说过的。”却被众人白眼瞧来,慌忙住了口。
刘麻子道:“却说那原世尊,不肯与天罗尊者厮杀,本想逊位让贤。哪知天罗尊者包藏祸心,不许魔修轮回,最有甚者,天罗尊者心中想的是天无二主,怕是的原世尊万众拥护,怎能与原世尊并存于世,这场大战,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众人大叫道:“好。”
慈航道人细听刘麻子说书,也有荒诞不经的,也有添油加醋的,但冷眼观来,那大事件倒也不曾错了。
且这天罗尊者与原世尊一战,就算是慈航道人也是不曾亲历的,心中虽知刘麻子八九为虚,可只要有这“原世尊”三字,就让人忍不住要听下去了。
那刘麻子倒也是好口才,且又声音清亮,中气完足,这回书说的着实精彩,就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片刻间已是水泄不通。
却听那刘麻子道:“这边原世尊战罢天罗尊者,正要歇息,那边元极仙子就递上一盏仙露来,这仙露吃一口法力尽复,吃一盏与天地同寿。”
慈航道人听到这里,不由莞尔,若真有这样的仙露,自己倒也可以饮上一口。
这时众人叫道:“天罗尊者打死了不曾?若是没死透,可要防他仔细,别被他占了便宜。”
刘麻子一摆手,说道:“哪曾想,就见一团黑气从天罗尊者脑后窜出,这黑气之中,就跳出一个怪物来。”
众人道:“呀,不好。”
刘麻子道:“这怪物,身高千丈,体若山岳,生得青面獠牙,好不凶恶,就见他将天罗尊者倒提起来,一口就吞进肚子里去。”
众人道:“好凶,好凶。”
刘麻子道:“原来这怪物就叫魔我,你道魔我哪里来?”
众人道:“不知啊。”
刘麻子道:“原来这魔我乃是天罗尊者养就的凶物,每日食千人千兽,足足养了万年,本想留做杀手锏,要取原世尊的性命,哪知道这魔我噬主,先把这天罗尊者吞了。”
众人道:“吞得好。”
慈航听到这里,已知是无稽之谈,她心中忖道:“世尊传下法旨,不传名,不传事,哪知世尊一生所为,早被众人口口相传,这才叫公道自在人心。只是细微之处,纵不能传之于世,那魔我的真相,众人不知道也好。”
就对林九霄使了个眼色,二人想挤出茶肆,却哪里挤得动?又不便施展法术,正在那里挪移。慈航道人忽一抬头,只见茶肆外立着一人,青衫布鞋,头戴斗笠,也在那里听书。
这个有斗笠摭了,本也瞧不出相貌,但慈航道人见了,却是心中一颤。
只因那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样不在心里浮现过千回,便是在千千万万人中,一眼瞧见的便是他了,再也不会有错的。
慈航道人双手略略一分,已然出了人群,却见那青衣人转身就行,慈航道人知他不肯相见,心中百感交集,脚步就顿住了。
不想林九霄却急急抢了过来,只是林九霄行得再快,离那青衣人仍有数步之遥,林九霄竭尽全力,也是赶不上。
林九霄忍不住叫道:“是你!”
那人身子微顿,仍不停足,道:“不是我。”
林九霄知道今日相见,已是非份之想,哪里还敢再言其他,不由黯然道:“果然不是你。”
眨眼之间,青衣人已然消失无踪,林九霄缓缓转身,心中怅然,只见慈航道人立在那里,面上喜忧参半,似嗔似喜,却始终不曾流下泪来。
这时也不知从何处高楼上,传来少女的歌声,唱的是:
都道是郎心如铁,
我却是妾意如绵,
你心里装得是千里河山美如画啊,
我对你是牵肠挂肚放不下。
大道独行,谁人为伴。
只有那清风冷月山高路狭。
郎啊郎,你也思念我一回也么哥,呀——
这唱的虽是人间情事,却也是触动肝肠,那元雪蝶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扑簌而下,不可断绝。
(全书完)
完本感言
长歌当哭,需在痛定之后。
这篇感言似乎来的迟了,算不上新鲜热辣,其原因便在于,劫修传完本的那一天,整个人好像抽空了一般,大脑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