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云此刻也瞧清那人相貌,慌忙向前一步,一揖到地,恭身道:“前辈何以至此。”
黄袍修士见慕行云上前,这才将目光从苍穹界上移开,含笑道:“行云何必多礼。”
慕行云道:“前辈授我无上神通,开启灵台,虽无师徒之名,其实已是行云的师尊了。今日见了前辈,怎能不拜,万请前辈留下大名,行云也好铭刻于心。”
他虽早就猜出此修身份,但若不得此人亲口承认,也是不敢称呼此人道号的,此乃为尊者讳。
黄袍修士摇头道:“你生来就可得窥凡界,那是你的无上福缘,我替你开启灵台,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你需记住,你等五界主君,自该以天地为师,不要妄自堕了身份。”
慕行云不敢违拗,只好再行一礼,道:“前辈之言,行云牢记在心。”
这时原承天亦向前一步,缓缓一礼,道:“五界末修原承天,见过天罗尊者。”
他说出“天罗尊者”四字时,身边修士,皆无惊讶之色,只因瞧这黄袍修士打扮,若非天罗尊者,又能是谁?
也唯有突破了禁重天的世尊分魂,方可心系五界,足踏九龙。
天罗尊者亦还了一礼,道:“圣师创建新域,功劳不小,他日五界崩塌,还需仰仗圣师之力。”
原承天道:“挽五界于即倒,承天力不能及,拯天下苍生,承天绝不敢辞。”
天罗尊者缓缓点头,道:“那石偶回来见我,说起你的种种好处,我也是半信半疑,今日瞧见你身边诸修,这才信了十成,若非你为人有绝大好处,这些龙族大能,岂能与你同生共死。圣师可谓得人矣。”说到这里,颇有郁郁寡欢之态。
原承天知道天罗尊者行事低调,极少抛头露面,虽久在仙庭,但身边随从知已者却少,虽知此情,原承天却不敢妄测,亦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默然不语。
天罗尊者的目光又瞧向苍穹界,瞧其神情,分明有三分激赏,三分艳羡,三分感叹,一分愁怅了。
诸修伴着天色尊者同观苍穹界,亦不敢擅自开口发言,苍穹界外,此刻静默无声。
过了良久之后,天罗尊者缓缓道:“圣师所建新域,着实是奇思妙想,已突破创世世尊所限,我观这新域浑圆周转,已是无懈可击,或可与天地同寿。”
原承天道:“尚有缺陷,还需时时补修维持。”
天罗尊者道:“天道若缺,何必求全。”
原承天道:“是。”
天罗尊者又沉默了良久,道:“我飞升仙庭也早,然自知能力有限,不过暂代此任,维持五界不堕罢了。我便是再创新界,也不过是按世尊旧例,最多数十万年之后,依旧崩塌如故,又何必多此一举。”
原承天道:“原来如此。”
天罗尊者的这番心思,原承天昔日也曾猜测过,此刻拿来对照,倒也猜准了八九。
天罗尊者又道:“其后阿神陀飞升仙庭,我见他野心勃勃,志向远大,或可拯救苍生,因此为天下苍生故,便万事由他,只盼他能完成世尊心愿,再建乾坤。那时我若再出头露面,岂非便成了他的羁绊,这才隐慝不出。”
诸修听到天罗尊者陈说仙庭旧事,皆是心潮起伏,那天罗尊者言语虽是平静之极,但事事皆涉天机,也就是天罗尊者自家说出来,若是换了他人,立遭天劫临身。
原承天道:“尊者苦心,承天已尽知矣。”
天罗尊者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当时你前世飞升仙庭,只因你性情温厚,修为平庸,但毕竟还是有一二好处,与其他分魂不同。我便与青龙商议,令你历劫重修,只因那时若入仙庭,阿神陀怕是容不得你了。”
原承天讶然道:“怎会如此?”
天罗尊者道:“那时阿神陀初建新域,志得意满,要收天下世尊分魂为己有,但我与青龙冷眼旁观,觉得那新域虽好,其实并不曾超越世尊所建五界,想来又怎能持久?若容阿神陀尽收世尊分魂,则苍生再无机会,只好随着阿神陀一条路走下去。我与青龙既见于此,又怎能不替天下苍生留一份念想。”
原承天道:“承天此世,全仗尊者与青龙加持。”
天罗尊者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全然看好你,只因阿神陀所建新域,着实令人失望,本座这才力阻他收纳世尊分魂,那世尊分魂但凡有些潜力的,本座与青龙自然皆是力保。哪知圣师自从飞升昊天,便是不可抑制,所行诸事,桩桩令人惊叹,如今又创这浑圆新域,可就将阿神陀比下去了。”
原承天听到此言,心中耸然一惊,只因天罗尊者既为世尊,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必然暗蕴天机,若说新域将阿神陀比了下去,分明已在透露出一个强烈的信息。
那阿神陀必然对自己生出不满来,双方已是势不两立了。
他正在心中盘算,天罗尊者又缓缓道:“前者圣师因凰岭崩塌,身在无尽虚空之中,阿神陀已有与圣师一唔之心,幸好被我设计阻住。圣师,你需听我一言,你若未曾突破禁重天境界,最好避他三分。”
这话说的更明白不过,看来自己所建苍穹界,因已超出阿神陀所建新域许多,正所谓天无二主,阿神陀多年心血,怎肯就此毁于一旦,势必要与自己一争。
只可惜阿神陀心中虽有苍生,却最终还是敌不过心中私欲。人无完人,便是世尊亦无法免俗。
原承天道:“尊者此来,必有教我。”
天罗尊者不答反问道:“圣师所创新域何名?”
原承天道:“是为苍穹界。”
天罗尊者道:“苍穹可保,只怕日后不免易主,为免遭大劫,圣师需得加紧布署,以防生变。”
诸修听到“易主”二字,皆是耸然动容,难不成阿神陀见争不过原承天,便要凭着强力来抢苍穹界不成?这行径又怎是世尊所为?
原承天心中虽是惊骇之极,面色仍是从容,道:“苍穹若是易主,只怕隐患实多,阿神陀心中若有苍生,又怎能一意孤行?”
天罗尊者叹道:“日暮途远,不免倒行逆施。圣师,阿神陀为保大位,你只当他还有多少选择。”
第1920章得道多助诚不欺
诸修听罢此言,皆是怒火中烧,就连九珑也将秀眉紧皱。那原承天吃尽辛苦,殚精竭虑,好不容易创建苍穹,难不成就因阿神陀势大,就要拱手让出?世间不平之事,莫过于此了。
奈何两大世尊当前,除了九珑之外,谁能插得上话?而九珑此刻亦是心中火起,知道若是出言,必然不逊,反损了原承天威名,于是就向慕行云瞧去。慕行云好歹与天罗尊者有师徒之实,此刻倒是方便说话的。
慕行云心领神会,慨然道:“前辈,既知阿神陀倒行逆施,若任他胡为,则天道何在,公义何在?”
天罗尊者道:“若换成千年前,我与青龙联手,倒有办法压制于他,如今五界摇摇欲堕,青龙势难分身。而我当初亦允他若为拯苍生,万事由他,如今也是破不得誓的。”
慕行云道:“强夺苍穹,难不成却是为了苍生?”
天罗尊者道:“圣师虽立奇功,毕竟境界不足,如今苍穹既建,便需有大能者时时维持,那阿神陀只需拿五界苍生的话来压我,本座亦是无话说他。”
原承天见慕行云又要说话,便摆了摆手,那慕行云也是执善固执的性情,若只管与天罗尊者理论起来,言语之中必有冲突,反倒抹杀了昔日授艺之情,若因此激恼了天罗尊者,只怕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原承天道:“尊者,但为五界苍生计,就算将这苍穹易主,承天又何怨之有。”
天罗尊者想不到原承天愿意让出苍穹,不免就是一惊,细细想来,也是长长叹息一声。只因原承天让贤之举与阿神陀贪功行径比较起来,双方德行可谓是云泥之判了,但若真让原承天让出苍穹,那也着实委屈之极,天地公道何在?
九珑知道那原承天的性情,向来是天下为先,至于自己是否受了委屈,又怎会在意?苍穹界若到了阿神陀手中,想来阿神陀亦会苦心经营,世间苍生,到时必感阿神陀大德,至于原承天这位创界之主,谁还会记得?
但就算原承天可以忍辱负重,只为苍生。九珑却怎能甘心,此刻她若不开口,势必无人力挽狂澜了。
于是九珑向前施礼,道:“尊者请了。”
天罗尊者虽是早见瞧见九珑,却一直视而不见,只因九珑的身份着实特殊,但凡世尊分魂见了,难免都是心境难平。
只因元极仙子当初立誓,那心中有苍生者,便有元极。如今元极已化九珑,因此若见九珑,着实是要考较世尊分魂的大德所在。
这世间大能,无不口口声声将苍生挂在嘴边,世人又怎能分辩?但唯独九珑,却能明辩无碍。
那世尊分魂的心思,又怎能瞒过九珑的一双慧目,心中若有苍生,见九珑必生爱慕之情,此情景能瞒过别人,又怎能瞒过九珑。
天罗尊者扪心自问,自己虽亦将苍生放在心中,但是不是随时都放在首位,那是要打一个大大的疑问的,且又因自己久处高位,远离诸界苍生,时间久了,苍生也就是个影子符号罢了。
也许到了紧要关头,自己亦肯牺牲自己,以拯苍生,却又怎能如原承天那般,事事以苍生第一。
因此天罗尊者瞧见九珑,由不得心中有愧,只因那苍生孰重孰轻,自己也一直是摸不准的,且九珑已与原承天定了双修之盟,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九珑,也着实难以定位。
凡此种种,却让天罗尊者如何面对九珑。
九珑亦不向天罗尊者瞧去,她此世已认定原承天,不管他人慕她也罢,怜她也好,是至尊也罢,是百姓也好,她统统都不曾放在心上。
当初立誓,源出至理,此刻心系承天,亦是至情。这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个原承天,也就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如原承天那般,时时事事将苍生记在心中。
九珑于是道:“尊者,圣师虽肯让贤,只是如今苍穹界日神尚未归位,法则不曾完全,阿神陀便来接手,这苍穹界中诸多主持心中不服,怎肯与阿神陀交接,如此亦算是误了苍生。”
天罗尊者面上泛出一丝笑容来,道:“若依着元极仙子之言,该当如何?”
九珑道:“若许圣师仙庭三年时间,以便让日神归位,法则完善,则苍穹之主究竟是谁,想来圣师也不去理会他了。”
天罗尊者不由笑道:“仙庭三年怕是太长,阿神陀定是等不得了,若只允你仙庭一年时间可否?”
原承天听到二人这般说话,心中顿时雪亮,九珑所用之计,不过是缓兵之策罢了,若自己能在这三年时间中突破禁重天境界,则便是阿神陀携众而来,苍穹诸修未必就不能一战。
而天罗尊者对此亦是心知肚明,只需九珑能替他寻个借口,让他能拿话压住阿神陀,天罗尊者亦是偏向自己的。
原承天心中暗忖:“只用一年之内突破禁重天境界,虽是千难万难,但毕竟也是一丝希望,总好过将苍穹界拱手让出。”
他心中既有此念,九珑已然感知,于是点了点头道:“一年虽是太促,却也只好如此。”
天罗尊者见九珑应承下来,不由大喜。需知他此刻的立场极是为难,既不愿瞧着阿神陀任性胡为,又不肯原承天多受委屈。如今依着九珑的缓兵之策,也算是对原承天有了交待,亦算是给原承天留下一丝机会来,而在阿神陀那处,自己也可交待过去了。
既得九珑一言,天罗尊者心事已了,于是将原承天左手拉过来,轻轻在原承天手背上一拍,叹道:“圣师忍辱负重,他日必有因果。”
说完此言,转身就向虚空中走去,瞧他走的甚缓,然而也就是身子一动,便已消失无踪。
九珑见原承天犹自发怔,知道他在为一年时间内冲击禁重天境界为难,于是上前将原承天衣袖轻轻一拉,道:“圣师,何不瞧瞧尊者在你的手背上留下了怎样的印记?”
原承天奇道:“怎会留下印记?”忙将手掌抬起,只见左手手背上,赫然多了一道金色符文。
就见这符文呈火焰之状,于手掌上盘旋摇晃不定,细瞧那团火焰,其焰尖似乎有所指。原承天虽不知这火焰指向何方,想来定是极有深意了。
于是道:“九珑,你瞧这焰力所指,却是何意?”
九珑抿嘴笑道:“圣师此刻当务之急,是要冲击禁重天境界,然而便是混沌老雕,亦不知如何冲突此境。尊者便知其理,只怕也不便细加指点,无论这焰力指向何处,九珑甘愿陪圣师一行。”
原承天道:“你我若去了此处,这苍穹界如何维持?除非我先将思妙从凡界邀来,先化赤日,已定苍穹,如此我方能分身前去了。”
九珑摇头叹道:“圣师,圣师,你心中怎的只有苍穹,却不为自己考虑,那思妙若来到苍穹,日月一旦大定,则这苍穹有你无你,便是无关紧要了。阿神陀说不定便借着苍穹大局已定,来夺你的心血。因此思妙若是来迟了,反倒不算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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