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急忙凝目来瞧,只见那神火乃是自一座灯盏发出,光芒所照之地不光数丈罢了。那凤火虽是势大,也扑不进这神光之中。
青鸟暗道:“这神光是何来由,竟能挡住凤火,莫非公子我便在这灯盏之中?”
于是开口唤道:“公子我道友,我乃世尊座下侍灵青鸟,奉世尊法旨,特来助你助困。”
连叫了三遍,就见那灯盏之中掠出一道身影,那修士白衣如雪,俊逸风流,正是昔日天一宗大能公子我,今日木部正御萧玉郎。
公子我见是青鸟,由不得又惊又喜,道:“青鸟,果然是你?你怎的会到此处?”
青鸟道:“我飞升之后,便来到这无时妄海之中,恰又遇到世尊灵台神游,这才知道道友下落,你又怎的会被困在这里?”
公子我叹道:“不过是前世宿孽罢了。那世人若飞升仙庭,便会应着八个字,叫做有缘因缘,无缘因事。因火凤与我交恶,趁我历劫下凡之时,夺我灯盏,掷于这无时妄海之中,我此番重返仙庭,便也在此现身。只因这灯盏既是我随身法宝,又与我历劫之事相关,故而才来会他。不想这灯盏之中藏着一座阵法,就此触动凤火大阵,将我困在这里。”
青鸟道:“道友收了这灯盏神光,我来助你逃出这凤火大阵。”
公子我摇头道:“青鸟,你虽不惧这凤火,但我若遇此火,粘着便死,全仗这灯盏神光抵住凤火罢了,你又如何能护得我周全?”
青鸟仔细想了一回,若将公子藏于羽翼之下,仍会被凤火烧灼,除非是一口将公子我吞进肚里,但公子我毕竟是木部正御,此举大有失礼之处,却也张不开口。
青鸟想了半晌,也是无计可施,心中又恼又恨,自己颠沛流离半生,碌碌无为,只因遇着原承天,才有今日成就,哪知这区区小事,自己也办不妥当,可见自己着实是个无用之物。若离了原承天,那便是一事无成?
公子我见青鸟神色沮丧,便道:“青鸟,你不必担心,我有这灯盏护体,暂时无虞,这阵法总不可能无隙可趁,总会被我会寻出法子来。”
青鸟道:“我奉世尊法救你,若不能助你脱困,有何面目去见世尊。”一时心中羞愤难平,就朝着灯盏神光撞去,这神光既能伤他三根羽毛,也定能夺他的性命了。
公子我见青鸟撞这神光,吓待魂不附体,慌忙将身一纵,就拦在青鸟面前,口中叫道:“青鸟,你若就此身死,却置世尊于何地?”
他既出神光保护,那凤火立时卷来,公子我急急展动大袖,生出数道玄风来,挡住凤火,但此举消耗极剧,只支撑了数息时间,便告不支,只能退了一步,藏在神光之中。
但凤火就此寻隙逼来,将神光压得一暗,逼使公子我再退三丈。
那神光本来只照出了数丈方圆,因有此变,又后退数尺,公子我容身之地也就更加局促了。
青鸟被公子我一声断喝之后,犹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其后见到公子我被凤火逼了回来,方才醒悟,忙将双翼展开,护在神光外侧,阻那凤火侵进神光。
但凤火此番既侵进神光之中,又怎会就此止步,就见火中凤篆纷纷显现,陡增凤火威能,又向前逼进三尺。
青鸟暗叫糟糕,不想自己救人不得,反倒让凤火得势,那神光若再被凤火逼进去三尺,公子我又该如何容身?他急忙口吐青焰,将凤火逼退数丈去。公子我见青鸟神术,亦是暗暗称奇。
那凤火被人触动,便本能的生出凤篆来,与青鸟斗法,青鸟瞧见火中凤篆,忽的福至心灵,喜极叫道:“公子我,凤火虽强,却要靠凤篆加持,你若能修行这凤篆,定能在这凤火之中来去自如了。”
公子我道:“话虽如此,只是凤篆艰深之极,公子我愚钝,只怕一时难悟。”
青鸟暗道:“这凤篆简单之极,几乎算是明白如画了,怎的却学不会?”却忘了世间唯有自己与凤火太一有极深的机缘,明悟离中精义不费半点功夫,他人来学这凤篆,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要知这凤火大阵中的凤篆,皆是顶级火凤级凤篆,非火凤火凰亲授不可。公子我虽是绝顶灵慧之辈,既与凤火无缘,又怎能学得会?
青鸟道:“道友,这凤篆着实没有什么难处,我来解给你听。”
就指着一道凤篆道:“此字左火右凤,中藏玄风二字,此字因火生风,因风助火,最是厉害不过,但其中玄机,倒也无他,不过是离中风,风中离。欲修此字,只需足踏巽地,面向离位,自然胸中有明悟,足下有风火。”
公子我越听越奇,他被困多时,也曾想从这凤篆着手,但以玄承灵慧,苦修多时也是不得其门而入,既听到青鸟开悟凤篆妙意,忍不住足踏巽地,面朝离位,哪知方位刚刚踏定,心中便有灵思一闪,不由叫道:“妙极。”
心中既有明悟,忍不住就手中施法,果然生出一字凤篆来,但这字凤篆,虽是左火右凤之形,中藏风字,却少了一个玄字。虽是如此,此篆一出,足下果然生出风火。
此字一出,凤火虽是势头大增,但公子我身边热意却消减大半了,只因那凤火已将他视为一体,怎会还来伤他?
青鸟摇头道:“这凤篆若无玄字,毕竟不通,而若想修出这玄字来,则要从最基本的凤篆着手,先修遍三十六字火级凤篆,再修十二字凤级凤篆,便可不修而成,修成这玄字了。”
公子我见青鸟说的头头是道,苦口婆心,俨然师尊气像,公子我的瞧着也是有趣。
青鸟哪知公子我心思,他一心一意,要传授公子凤篆精意,以助他他早日脱困,又道:“此一路去,不知要遇着多少凤篆,你既非离中之精,唯有见篆拆篆,方能保住自身。最好将这火中凤篆学个遍,才算是万无一失。”
公子我点头道:“青鸟授篆之恩,公子我感激不尽,只是你我来日方长,世尊神识在外,只怕等得心焦,不如先去知会世尊一地,也好让世尊放心。”
青鸟恍然道:“呀,竟忘了此事。道友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公子我笑道:“去吧,去吧。”
他昔日在苍穹界中,虽常与青鸟相遇,但青鸟口讷难言,也并无多大交情,如今同落于无时妄海之中,方有这个机缘,又见青鸟浑朴可爱,心中极是欢喜。
青鸟离开凤火大阵,来见世尊,原承天见青鸟久久不出,自己又无法入内一探,自是等得心焦了。
青鸟忙道:“世尊,我在火阵中果然寻到公子我,他仗着灯盏神光,守住方寸之地,方不至于被凤火侵扰,只是若想脱出此阵,非得修习凤篆不可。”
原承天笑道:“我瞧你一路行去,但遇凤篆,也拿你无可奈何,这凤篆算是你本家神通,想来学之不难。”
青鸟道:“我一路行去,也学了几字,倒也简易,只是公子我道友学之甚难,又担心世尊牵挂,就令我先长禀明世尊。我与公子我便在这火阵中修习凤篆,世尊只管放心。”
原承天哈哈大笑道:“火凤以灯盏引公子我入阵,哪知天地间却有了你,青龙又设局在先,此事果然妙极。”长笑声中,神识一晃便不见了。
第1876章生杀予夺非我愿
此番灵台神游,诸修虽是遭遇不一,总算也是各有因果,只是那金偶仍是下落不明,原承天难免牵挂不已。
当初银偶飞升之时,是被紫黑二偶引了去,莫非金偶亦是如此?
若按火凰“有缘因缘,无缘因事”八字法则,金偶既与紫黑二偶同出一脉,在仙庭相遇倒也不奇。
金银二偶与紫黑二偶重逢是吉是凶,此刻尚难预料,原承天此刻只好暂不理会。自家神识在仙庭已久,也该回返本体,免得诸修牵挂。
正想一念便回天地残卷,忽见前方现出一道身影来,此修身着青衫,风姿出尘,瞧其相貌倒有三分熟悉,自己在凡间冲玄晋境之时,此修曾经现身过一次,但此后再无踪影。
原承天知道此修与自己必有宿缘,且自己灵台神游之时,若是不现身影,等闲修士如何得见?更不可能恰好拦在自己身前。
原承天当即停了下来,现出虚影上前揖手道:“大修莫非在此专候在下?”
青衫修士微微一笑道:“凡界匆匆一唔,至今不过百余年,我当初虽是看好你,但你今日成就,亦在我意料之外。”
原承天道:“承天禀天道之修,一心奋进,实不敢有丝毫懈怠。”
青衫修士道:“你等万千分魂,本是天地庇佑,若修成大神通倒也不难,难的却是矢志不易,始终心念苍生。观承天历来行事,足慰我怀。”
原承天本就知道此修来历极大,此刻更猜出一二来,心中不由的惶恐起来,就好似逸游在外的子女回到家中,不管自身取得多大成就,在父母面前,却总是心虚气短。
他道:“大修既来我灵台相会,想来必有所教。”
青衫修士道:“我知你已获得朱雀葫芦中六字真言,那圆缺太极四字,已被你修成,便是生字真言,你亦算小成,然而那个死字真言,我瞧你一直不曾用心,不知却是何故?”
原承天心中犹豫良久,方才缓缓道:“我见此真言,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但究竟为何如此,却也着实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青衫修士道:“你试言之。”
原承天道:“以在下想来,若万物之生死,皆在一人心念之中,着实可怕得紧,危险得紧。”
青衫修士道:“世人最热衷的,不过‘权势’二字。而权势中最强横者,则是生杀予夺之权,你面对这项天地间最大的权力,却反而心生犹豫,若是就此错失机缘,岂不可惜?你可知便是阿神陀与天罗尊者也无机缘修成此字。”
原承天道:“就算终生与这死字真言无缘,承天心中也无憾意,正所谓百密必有一疏,任一人如何灵慧,也必有缺失之处,若天下苍生生死在我,我又岂能保证永不犯错?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血流飘杵,而世尊若有一念之错,那后果想来也是怕人。”
青衫修士不由长叹道:“世尊分魂万千,唯有你悟得此中玄机,幸哉,幸哉。”
原承天仍是恭身以候。
青衫修士又道:“青龙禀混沌清气而生,其性情既刚且直,又是慈怀天下,忠勤诚恳。观其心志,恨不得扫尽世间一切邪恶,建清平世界,以安苍生。以你看来,青龙诸般苦心安排,又是如何?”
原承天想了想,缓缓道:“青龙用心良苦,着实不易。”
青衫修士叹道:“青龙虽是一番好意,却也逃不出‘择善固执’这四字。”
原承天道:“青龙所为,在下着实不敢藏否。”
青衫修士道:“世间善恶二字,最是难辩,既然难辩,自该小心翼翼,若加上固执二字,几乎就是大祸之肇了。且若事事皆有安排,当初世尊又何必分魂万千。”
原承天应道:“是。”忽得觉得心境动荡,羞愧之极。
只因那青龙的诸事安排,皆有利于自己,自己自然安之若素,心怀感激,难而如此一来,却违背世尊分魂万千的本意了。看来青衫修士正是瞧出此中的绝大隐患,这才被迫出面提醒了。
青衫修士道:“你不肯修那死字真言,也算你慧心一动,略窥天道的本意了,但青龙处处护着你,你却茫然而不自知。你既不肯让苍生性命由一人而定,又何必让五界之事,任由那青龙定夺?”
原承天心中更是惶恐,声音不禁低了三分,道:“是。”
青衫修士道:“又好比九珑的天课神算,每算必窥天机,就算因此连番殒落,仍是痴心不改,可叹,可叹。”
原承天道:“珑儿心怀天下,仁慈之极,着实瞧不得世人受苦。就算泄露天机,也是大有苦衷。”
青衫修士道:“舍己为人,固然是至善大德,但天道微茫,你以为当真是测得准吗?且那世人无论怎样至善大德,必然先顾父母亲朋,其后方才惠及他人,而天下人更在后矣。如此一来,仍算是私心了。”
原承天此刻已是恍然大悟,只因青龙九珑本心虽好,但毕竟一人见识有限,无论怎样灵慧,也难免百密一疏,而天下之事,若决于一人一心,岂不是就如修那死字真言一般?
若世事皆凭一已之意而行,那当真是危险得紧。
青衫修士道:“我也因这私心害人,便在万千分魂之中,摒弃预知天机之能,但阿神陀与天罗尊者已达禁重天境界,却是难以抑制了。这二人先前倒也勤勉,然而既晓天机,凡事趋吉避凶,行事之中,就难免小瞧了天下人,只当自己所行之事,为天下至善至德之举,嘿嘿,可惜在他人瞧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原承天亦不由叹息,这世间的灵慧之士,岂非皆是如此。自己定当以此事为警醒,不可重蹈覆辄。
青衫修士见原承天暗暗点头,知他已明此中道理。但这青衫修士面上,仍是古井不波,不曾露出丝毫神情来,顿了顿便道:“十年之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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