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回到家中,在亲人身边,她心中的温暖就能驱散所有的不安和纷扰。
第二日遗玉是在一股淡淡的粥香中醒来的,卢氏见她醒了,把手里的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待她坐起来后,给她简单理了理头发,端起碗小口地喂着她。
“娘煮的粥真香。”粥里放了切块的薯蓣,甜丝丝的。
卢氏笑着道:“瞧你瘦的,这次回来娘好好给你补补。”知道女儿能在家待一个多月,她就做好了打算,说什么也要把人养些肉出来。
吃了早饭,刘香香来串门,见到躺在床上的遗玉,吓了一跳,又问了事情经过,把她好一顿数落后,才拉着卢氏出了门。
他们走后遗玉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衣裳出了卧房。小满早上回家去了,客厅里只有陈曲一个人在擦桌子,见她披散着头发跑了出来,赶紧丢了抹布,上前拦住。
“小姐!夫人说让你在床上躺着的。”
遗玉呵呵一笑,“她这会儿不是出去了么。”
刘香香同卢氏前一阵子定的绣料来了货,两人不到中午估计是回不来的,她准备趁这功夫做些小点心,好让卢智下午走时给程小虎带去,不算这次人家的帮忙,原先她就答应过要做点心给他吃,总不能食言。
陈曲被她这么一说,不知如何回答,卢智掀起帘子从对面的屋里走出来,瞄了她俩一眼,径自在椅子上坐了,倒杯茶后,才道:
“陈曲,你忙你的,不用管她。”
“对,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遗玉一笑之后,从袖里取了发绳把头发简单扎着,去了后院,在厨房取了只小筐后,在小花圃边上翻腾了一阵,摘了不少东西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渗水了
后院厨房,遗玉一下下地捣着石臼里的草莓,不时分神去看炉火上的屉笼,余光瞄见从外面走进来卢智,笑道:“怎么,闻着香味了?”
卢智朝前走了几步在炉台边上站着,嗅了嗅屉笼里的冒出的热烟,“薯蓣糕?”
“嗯,上次答应给小虎做点心不是,昨日他又救了我,现下多做一些,你给小凤姐也带上一份。”石臼里的草莓差不多撵成了酱,她把汁空出来,取了先前擀好的掺了蛋黄的小面皮,一个个地把草莓酱包裹进去。
卢智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等她包好了一半,才开口道:“你不问我昨天的事情是谁下的手么。”
遗玉手上一顿,又继续捏卷,“一开始我觉得是长孙娴,不过那几个害的马儿受惊吓的却是太学院的学生,大哥可是查出来了?”
“嗯,”卢智伸手把她颈后快要松开的绿色发带又扎紧了些,“是城阳的人,不过长孙娴也有份,宴后第二天太子便派人来寻我,被我拒绝后,便想借着你的事情来敲打我一番。”
遗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不一会儿就又捏好了两只草莓卷,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随口问道:“大哥,你日后是要做谏官?”
“不。”
从何卢智口中吐出的这个字眼让遗玉很是惊讶,扭头看着他,“你不是想做谏官吗?那你为何当日要说那十思之言与皇上听。”包括她在内,所有的人都以为卢智要走上一条直言不阿的谏官之路。
卢智轻笑着摇头,“谏官?小玉,你想错了,那日我讲十思出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让皇上注意到我,一是让他知道我是个有胆子的人,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胆大包天?遗玉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词,“你还不如不说,越说我越糊涂。”
“你认为,这朝堂之上最缺的是哪种官。”
“嗯……应该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官吧。”
“那皇上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官?”
“那还用说,自然是忠心之人。”
卢智点点头又一摇头,笑道:“你当这朝堂之上真正把忠字放在最前面的有几个,九成九的都是利字当头,皇上想要的――薯蓣糕蒸好了。”
遗玉轻哼了一声,垫上笼布将炉上的屉笼取下来,换上玫瑰卷,扭头想问他下半句话,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盯着火上渐渐开始冒烟的屉笼,她微微锁起眉头,不做谏官又需要胆子大的,那是什么东西?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遗玉将做好的四样点心分层装进了食盒,这种天气可以放上两三日都不见坏,不过依程小胖子的胃口,怕是明日就可以吃完。
“小姐!”陈曲急匆匆地跑进厨房,“小姐,小满姐的舅舅来了,说是山下那块地渗水了!”
遗玉赶紧擦了擦手解下围裙,快步走至前厅,见到卢智和卢俊正在听齐伍说话,忙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齐伍因昨日听小满说了遗玉脸上受伤的事,所以这会儿见了人也没多惊讶,只是一愣之后语带焦急地道:“小姐,我今早上想着到山边那块地看看苗子,见着地里有几块潮了,越往南走潮气越大,也不知是不是山里那条大河涨水了。”
卢氏给卢家兄弟买了庄子后,手上还有余钱,就把山楂林子南边一块靠山的地给买下,前阵子刚让人载上了山楂苗,若真是大河渗水,到了后期就会淹了林子,遗玉是不可能做出在水田里植树这般招人眼的事情,那些价值千两的树苗就等于全毁了。
卢智道:“齐伯,你别慌,咱们一道去看看。”
“大哥,等我换件衣裳同你们一起去。”不容他们拒绝,遗玉回屋罩上件纱衣,简单扎了条辫子,又取条透气的面纱遮在脸上。
遗玉嘱咐了陈曲在家里候着,三兄妹便和齐伍一起到山上去,新买的那块地在山楂林南边,紧靠着山脚处,四人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有些地面不正常的潮湿,一块块地延伸到山脚。
卢俊和卢智跟着齐伍开始找这渗水的源头,遗玉蹲在一块潮湿的地面上拨着土壤看了会儿,就听见卢俊在远处喊她,抬头一看,三人已经站在山脚下,正指着一面山石说些什么。
“怎么了?”她跑到两人跟前问道。
“你看。”卢智指着一块山石,遗玉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头瞄向一面山壁,一看之后顿时愕然。
在草丛中,有些凹陷的山壁上,半人大小的石块湿漉漉的,细看还可见淡淡的白烟从石缝里冒出来。
遗玉走上前去,别开高及大腿的草丛,伸手推了推,几块大石头竟然是活的,显然是人为堵上去的。
“齐伯,我娘这地是买谁家的?”
“外镇的一家农户!小姐,你说他们是不是坑了咱们?”
遗玉盯着那几块活石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道:“二哥,你能把这石头搬开吗?”
“当然。”卢俊力气很大,挽起袖子上前三两下把碎石拨到一旁,然后才将垫在下面的大石抱起来挪到一边去。
遗玉看着丝丝冒着白烟渗出来的水流,伸手摸了摸,而后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三人奇怪地看着她,还是卢智反应最快,也上前来拨开草丛看了一会儿山壁。
“这是……汤泉?”卢智有些狐疑地拨捏着枝头上温热的水渍。
“应该是。”遗玉盯着山壁的双眼发亮,温泉啊,这里八成是有泉眼,想是那家卖地的农户因不知道这温泉眼一说,还当是这块地出了问题,才在卖地前将这地方堵上。
卢智说是博揽群书也不为过,他可不像是遗玉那样只爱看那些个描写人事的,因他是太学院的学生可以到学里藏书丰富的书楼去,水经之类的书籍也曾阅过,因此对温泉的好处是略知一二的。
“二弟,你去镇长府借些两套斧过来。”卢智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扭头吩咐道。
齐伯和卢俊离开后,遗玉就蹲在山壁边上,沾了些温水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看颜色并不浑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小玉,若这里真藏着汤泉眼,那咱们就在这处建座宅子。”虽然与龙泉镇上隔的较远,这附近的山脚下也是有几家庄子的。
“好。”遗玉自然是全力支持这个主意,一想到等到了冬天能够泡上热乎乎的温泉汤,她脸上的笑容就收不住。
卢俊速度得快,不到两刻钟就拎着斧凿跑回来,两兄弟撩起了衣襟蹲在山壁边上开始凿起来,足足小半个时辰后,果见水流大了一些,水温也有些烫手起来,遗玉大喜,已经确定这里的确是有口泉眼。
两兄弟没敢再凿下去,而是用石头又把缝隙堵上,让齐伯看守着之后就回了家。
三人回去后,卢氏早已经逛街回来,事先大概听陈曲把事情说了一遍,见到他们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也没训斥,只是又担忧地把事情问了个清楚。
卢家当年事大富之家,自然知道汤泉这种东西,一阵惊讶之后再三确定了那泉眼是真的,一家人便做出了决定……在那山脚下建座宅子。
建宅子要花不少钱,好在卢中植不只偷偷给三个孩子一人塞了一千两银子,卢氏也稀里糊涂得了两千两,起初她并不想用这些银子,在卢智的劝说下最后还是松了口。
当天中午吃了饭,卢智和卢俊便带了些钱出门去筹备这建宅子的事,遗玉则在卢氏的强迫下又躺回了床上,没少为上午乱跑的事挨了一顿训斥,最后不得不闭上眼睛装睡躲避过去。
卢氏出屋后,遗玉的眼睛才又睁开,盯着头顶的纱帐,想着上午那会儿同卢智在厨房的对话。
这次的惊马事件果然又有长孙娴的掺合,虽然是城阳那边的人出的头,目的也是为了敲打卢智,但她可以想象得到,这其间少不了长孙娴的挑拨。
对,她是“无权无势”,可是也不是任谁想欺负就欺负的,上次的小黑屋事件她忍过去了,这次的事情她还会忍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先前到底是仗着魏王的势,只能在斗嘴上占个上风,可现下卢智得了皇上的赏识,更是背地里多了卢中植这么一个外公,虽然不能公开,可是她的底气却变足了。
在这些公主千金的眼中,人命如草芥,好在她福大命大,若换了别人这么三番两次的,早就被整个半死了。在卢智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那是为了不让他自责,可实际上她却早就被气得牙痒,生了以牙还牙的心思。
其实越是像长孙娴这样看似冷清的人,心底越是傲气,不然她也不会两次都是借着别人的手去害自己,若是不看身份地位,想要治这种人,她多的是方法。
九月沐休她就好好在家好好疗养,等十月去了学里,就算是有高阳在,她也必会给这长孙大小姐一个难忘的教训!
第一三零章 落魄两父子
尽管龙泉镇上的匠人是现成的,卢智还是同卢俊在外面忙乎一下午,才将建房前的手续和人手都找好,至少要先起一座外墙把那块地势给围了,同时把靠着那泉眼的地方挖口储水的泉才行。
当晚卢智并没走,而是约了马车改到明天早上再离开。宅子早晚都是要建的,虽建这宅子要花不少钱,可在卢智的讲解下知道了温泉的好处后,一家人却是高兴的。
夜里母女俩躺在床上聊天,卢氏问到了遗玉是为谁准备的那盒子点心时,到让她想起一件事情来。
“娘,我新交了两个朋友,是京都程大人家的子女,听说那程大人是管外公喊义父的?”
卢氏认真想了想,问道:“你说的程大人,是程知节?”
“对,就是他,娘您认得?”
卢氏笑道:“认得,他的确是你外公早年认下的义子。”
小心不让脸上的药膏蹭到,遗玉微微偏过脑袋,一脸好奇道:“娘您跟我讲讲,他怎么成了外公的义子,我怎么听外面人都说,程大人原先是、是――”
“是土匪?哈哈,那些民间谣传是不可信的,他原名唤作程咬金,比娘大上七岁,当年我尚未出阁之时,你外公就从外面领了他回家,又改了名字,娘那时候岁数小,只记得你外公教过他几年武艺,他就离开了,后来听说他投了义军,先帝建国后封他做了太子府的统军――对了,你可莫要同他们相认啊。”
“嗯,女儿哪有那么笨啊,咱们同外公的关系是个秘密,认了不就露馅了。”
卢氏侧过身子轻轻在她身上拍着,“玉儿,这么瞒着,你可是会觉得委屈?”
“当然不。”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亲戚,有什么好委屈的。
“唉,看来娘还没你想得开,这人要是没个念想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就总想着见上一面,娘和你外婆都好些年没见了,还有你舅舅和姨妈……”
她尚且不知三兄妹外婆眼瞎的事情,卢中植没有说,卢智则是让遗玉不要讲,这件事就这么瞒了下来,这会儿听着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