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以品行之故除学名要好得多,你们意下如何?”
晋启德和查济文,虽然是在为了这两兄妹惋惜,一时动怒,可都是将行朽木的老人,怎不明白这个中道理,在静默了盏茶的时间后,三人总算是统一了意见,派了晋启德去同眼下无父无母的遗玉谈谈。
……
丙辰教舍虽只剩下遗玉一名学生,可她却似并无被影响到,依旧每天上午来这里自修,到了下午再去文学馆听课,相比较国子监的骚动,文学馆可是要平静许多,毕竟那里是李泰的地盘,长孙家的手,还伸不进去。
听到脚步声,遗玉方停笔抬头,见着门口踟蹰的老人,放下笔,站了起来。
……
魏王府
李泰早朝后,又到文学馆去处理了一些事物,回到王府,己经是过了晌午。从前门跟随到后院的下人,只余一名副总管,魏王府不同常处,下人们守分的要命,加之李泰又不喜别人近身,就是他居住的梳流阁,也不过是有不足十名侍从。
进门将披风解下递给迎上的阿生,李泰扫了一圈室内,没见到前两日都会在厅里等他用饭的人影,便问:“人呢?”
阿生竖起一根指头指指楼上,道:“小姐中午回来,便上去陪银霄了。”
“午膳呢?”
“还没吃。”阿生答完,见他抿唇,便赶紧补充道:“不过进门是喝了一盅乌鸡汤的,想着是不饿吧。”
李泰不再问他,而是绕过前厅,直接上了楼去。从红庄来人手下夺了银霄的饲方见效,不但这三日它没再有发狂的倾向,伤势也恢复的很快。
站在半格的房门前,李泰听到里头隐约的人语声,便停下了推门的动作,伫足门外。
“我可以理解晋博士他们的做法,他们是护着我的,我知道。可是总让人保护的滋味,并不那么好受,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可怜,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可怜的地方。银霄,我要帮大哥翻案,又不能连累你的主人,但是靠着我现在的能力,就是查清楚了真相,如何去帮我大哥讨回公道,万一对方是……”
“我要忍得住,耐得住,这条路很长,不管是一个月、两个月,三年,还是五年,我会让这天下的人,提到大哥的名字,记得仍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公子,而不是因私怨杀了人的凶手。”
“哟!”
“晤,不知他回来了没有,你说我直接告诉他,我被国子监劝休,他会如何反应?我猜,他一定会说一一那种地方,不去也罢。呵……”
站在门外的李泰扬了扬眉头,便转身下了楼去。
饭桌上摆着八菜两汤,一半是肉食,一半却是当季长安稀缺的蔬菜。
“所以,晋博士告诉我,要我借病暂时回家休养,等风头过了,国子监会再重新招我回去念书。”遗玉捏着手中攒金的象牙簪,拨弄了两下碗里的饭菜,把这三日国子监学生罢课要挟她除学名的事情,还有祭酒院长们的决定讲了出来。
李秦停在清炒上的象牙簪顿了顿,改而换夹了一片兔肉香片在碟中,语气平淡地回道:“那种地方,不去也罢。”
在李泰心里,其实是不大瞧得上国子监的,这一点鲜有人知。
遗玉弯弯嘴角,道:“我已回过晋博士,答应了下来,明儿起,我上午就不用再去学里了。前天托您的事一一”
“塔”地一声,李泰的象牙簪敲在碟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低声道:“吃饭。”
“哦。”遗玉应声,抬手却飞快地夹了几箸清炒进他碟中,顺道起身把他手边的唯一一道肉食,也移到了自已这边。
阿生站在一旁,这一开始见到还会大惊小怪的一幕,连日来他已经习以为常,但见李泰默默地夹着素菜入口,暗暗掏一把同情给自家向喜肉食的主子。
但这一顿两人都吃了不少,酒足饭饱后,饭菜撒下,李泰对着拿着一双期许的眼睛瞅着他的遗玉,道了一声,“随我来。”
两人便一静一后绕到厅后,从一旁楼梯上了顶楼去。
李泰是一个喜静的人,这梳流阁三层,头一层是居所,第二层是书房,至于这第三层,遗玉却是这么些天,头一次上来。
踏上最后一阶楼梯,便见一间小厅,唯有厅东一间屋子,门头没有上锁。
李泰带着她走到门前,伸手一推,便将门打开,遗玉在她身后探着脑袋朝里看,仅是一眼,便露出欣喜之色。
宽敞的房间内,折角的两面开着六扇窗子,淡淡的日光照进来,却格好停顿在西墙下一座巨大的药柜前,拐角的五层药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各色各制的药瓶,当中一张紫檀挑花长桌上,所有能想到的药具都摆在上头,四周地面零星散落的,是一些大件的器物,诸如碾磨等。
(作者有话:小玉需要成长,现在的她,虽然心智足够面对,可是能力却不足,不管是正大光明地陪伴在李泰身边,还是帮卢智洗刷冤屈,她都不足以胜任,果子知道有亲们在担心东方明珠的问题,小玉也在介意那件事,可是她的性格,却不是那种恃宠而骄,会轻易地拿李泰的重视去索取的人。再者,李泰当初会选东方明珠,的确是有目的的,这是后话)
第413章 进宫
“小姐、小姐?您在里头吗?”门外传来轻唤声。
明亮的药房内,素衣简髻的遗玉,正一手挑着一杆精致的铜秤,一手飞快地在纸张上载录,白净的脸上不知是在哪沾了一点绿一黄的,她放下笔,用极细的手指灵活地在秤盘里捻出一些浅葱色的药草,待见秤杆两边平衡后,方才记下数字,草草地扬声答了一句:
“等等,我马上出去,你别进来。”
这屋里有股子奇怪的香草气味,吃了解药的,闻着无害反益,可外人就不行了,恐怕多嗅上几口,就会开始满嘴胡话。
平彤就站在门外头,有些着急地踱着步子,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后,扭头见到合上门扭过头的遗玉,眉头一皱,便苦笑道:
“小姐,您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是大早起就到这里来耗着,这都快中午了,听奴婢一句劝,赶紧吃些东西,再沐浴一番,王爷晚上就得进宫去住着,他走前,您至少得同他一起用顿饭吧,过了今天,得到年后才再能见着了。”
自打被国子监劝休之后,对外便宣称病由的遗玉,连文学馆都不再去了,有心注意她动向的人,只当她是离了长安,在镇上住着,却不知她是安身在了魏王府。
平彤和平卉两名侍女,被李泰从龙泉镇接了回来服侍遗玉起居。
遗玉也不管外面是否有人找的她心急,自打李泰收拾了这药房给她,便整天溺在里头,一晃小半个月过去,到了年关,照皇家习俗,几名已经成年开府的皇子都被宣回宫暂住,李泰亦然。
被平彤唠叨着,遗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却在心里盘算着方才配的药剂要怎么改良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直到沐浴后,被按在妆台前头梳妆,方才回过神来,对正在给自己梳头的平卉问道:
“王爷回来了吗?”
平卉未答,平彤见她这会儿才关心起正题,便抢过话头,答道:“还没呢,李管事让人传了话回来,说王爷中午在天霄阁宴客。”
李泰自有一拨下属,包括文学馆的一些学士在内,逢年过节,是会聚集一番的。
“哦,”遗玉接过平卉递来的香膏,抠出一些擦在手背上,看着正在一旁给她挑选衣物的平彤,道:“那他回来必也是用过午饭的,你们两个别急。”
原来她是听了进去方才平彤的抱怨,可这态度却着实让平彤着急:“小姐,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王爷进宫去,那位小姐是要陪着的,虽是住在不同宫里,但每天总能见上一两回吧。”
皇子进宫,自有女眷相伴,有妃子的挑上两名带去,没有的,那便叫上未婚的充数,这是从先帝起便立下的规矩,许是为了维系皇室那单薄的人情的一点手段。
遗玉听她说道这里,便没了声音,垂下眼睛,仔仔细细地涂匀手上的香膏。
东方明珠,目前为止,她仅在李泰面前提过一次,那是在她被国子监劝休后的第二天,她试探地问他何时准备同那位明珠小姐的婚事,李泰的反应让她有些雾水,只答了她一句“此事到年后再说”,便缄口不提。
她了解李泰这人,是极讨厌解释的,说什么便是什么。那天从城外树林回来,为了安她的心,说了那番话,已经实属难得,她虽心里有了想法,可也知道,有些事就算要处理,也焦不得,急不得。
“小姐今日别插木笄了,戴几只银簪可好,”平卉在从龙泉镇收拾来的首饰匣子里翻腾了半天,方寻出一只银簪出来,遗玉尚没出丧的,带不得金翠红绿。
“咦?这似不是银造的。”平卉是有眼力界的,摸了几下那根簪子,便疑声道,“怎地比金子还沉些呢。”
遗玉抬头,瞅了一眼她手里的簪子,道:“怎么把它翻出来了?”
这根似银非银的梅心簪子,正是遗玉在礼艺比试时,获赠于那位念平茶社的杨夫人,最终摘得了最后一块木刻。本是想着寻机会还回去,可事后她又找到那条茶香翠树的小巷,却是已经人去楼空,这寻不到主人的簪子,便被她留了下来。
“是贵重物件么,那还是收起来好了。”平彤道。
“不,就戴这个吧。”遗玉想着在李泰回来之前,还能到后院去一趟,怕她挑拣起来没完,便如是道。
于是平卉手脚利索地给她挽了垂挂髻,又将簪子别在一头,配了几根珍珠钉扣在周围,收拾妥当,遗丢照了照镜子,摸摸最近吃圆了一些的小脸,才去楼上拿了东西,带了银霄,一人一鸟从梳流阁后厅走,去了后院。
……
幽暗的室内,飘散着淡淡的香草气味,窗门紧闭,厚实的帷幔后面,半点光亮都不见,就听一道柔软的嗓音,带些诱哄响起:
“……长孙涣叫了你陪酒,醉后他说着胡话,忽然见到窗边路过一名年轻的姑娘,便匆忙离开了。你想想觉得有异,便也跟了上去……在那屋外,你从门缝中看到有人拿烛台砸在他的后脑上——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啊!”一声惊叫,借着便是有些哆嗦的女声,“是、是卢公子,国子监的那位卢公子。”
“好,你见到卢公子砸晕了长孙涣,吓得连忙躲在一旁,见他离开了房间后,在那屋里,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捡起地上的烛台,又狠狠地敲在长孙涣的后脑上——告诉我,这个人你认识吗?”
“……没、没有了,只有卢公子。”
“不,有的,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是、是,我看见、看见——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是卢公子杀的,是卢公子!”
听见这尖叫声,一声轻叹,遗玉起身摸黑去将窗子打开,待室内恢复了明亮,扭头看了一眼软榻上躺着,正在不住地挥手挣扎的女子,走过去塞了一粒药丸进她嘴里,稍息之后,她便安静了下来,沉入了梦乡。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李泰帮她从长孙家手里找来的那位扶瑶姑娘。
在所有线索都消失的情况下,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也要下手去寻,可一开始,这扶瑶便一口咬定杀人的是卢智,甚至在李泰让人对她动了重刑后,依然坚持。但恰是这样,才让遗玉起了疑心,她是不知道李泰的手下,到底对这女子施了什么刑罚,可一名寻常的青楼女子,却能挨得住一个大男人都熬不过的重刑不松口,这本身就有古怪,可她又不像是故意在说假话。
遗玉便疑心她是否有类似被催眠的经历,才只记得卢智“杀人”那段,而忘掉了那个后来行凶的人。
在和李泰商量后,他靠着特殊的渠道,在短短几日内,就帮她搜集了十几部相关的书籍,供她参考,于是她便沉下心思,研究起了那锦绣毒卷上,一种有关催眠的药物——知梦散。
复杂的毒药,靠着二十一种罕见的毒草混制,用特殊的方法,提炼出类似熏香的固体,放在薰炉里点燃,便会散发出一种味道,能够诱导人说出所有但凡这人经历过的事。
可是因为药材和经验不足,她只能勉强制出精简的药物,药效大减。试验后,这是她第三次在扶摇身上使用,摸到了一些问话的技巧,倒真是从蛛丝马迹中,应验了她的猜测——这扶瑶姑娘果然是因为某种人为的原因,讲不出真正杀了长孙涣的凶手。
抬手给塌上的女子盖上了被子,遗玉将香炉熄灭,抱着它,叫上一旁等候的银霄,便回了梳流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