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不愿意嫁,那便不嫁,咱们离开,行么,小玉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见卢氏神色松动,她又道:“娘,您还记得那个妾家的兄弟么,单凭这点,那张镇长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您真嫁过去,哥哥们又不在家,您和女儿指不定受什么罪那。”这话却是半真半假了,若是卢智真的功成名就回了乡,谁还敢欺负她们母女两人,只是卢氏一时心乱也没深想,单听出遗玉的害怕和担忧来,又想到这些身外之物确实不如母女二人平安重要,心头一拧,便点头答应了。
“那好,咱们就离开。只是这样一来,家中田产和房屋却是动不了,若被人察觉可就走不成了,咱们需变卖些轻小的,置办了路费,好去京都――”说到“京都”二字时,卢氏微顿了一下,似是犹豫过后,才又接到;“先在京都附近找了村镇安居,然后再去找你大哥他们。”说完她似是怕遗玉不明,又补充道:“你大哥临考在即,咱们不去给他添堵,待试毕他尚要在京都待上一阵子,咱们介时再去寻他门,成不?”
“成。”两人这般竟都没考虑过卢智一旦入不了春闱提前归家又该如何,万幸卢智是个争气的,当真被人慧眼识中。
母女定计之后,卢氏只觉浑身一松,胸口发闷的感觉也淡去了大半,当下便同遗玉算起家底来。
两人只道明日早起去了县城找间当铺变卖些钱财,准备妥当后日便可离开,却不晓得一道黑影蹲在她们家屋外窗下,将她们的对话听去了七成。
许是心头之事得解,两人虽不是一夜好眠,早起时倒也神清气爽,早饭也没吃只带了些干粮清水,趁着整个村落尚未清醒,东方鱼肚未露时,母女二人便驾着牛车悄悄出了村子。
及至晌午才又事妥归来,路过村道时难免遭人指点,她们因要离开,也不大在意旁人目光,回了卢家便将门紧紧锁上,遗玉去起灶烧水,卢氏则是开始收拾起行囊来。
“小玉,冬天的衣服全拿上可好?这被褥也带上两条,还有――”遗玉正在烧火,却见卢氏掀起灶房的帘子走了进来,看面色虽眼底略青却也不复昨日的苍白。
“娘,您看着带罢,咱们又不是步行,只要牛车能拉动,那您便拿上就是。”
卢氏轻轻自打了一下额头,道:“瞧我这脑子。”说完她便转身出去了。
两人吃完午饭,就开始准备路上干粮,卢氏直接做了八张锅盖大的烙饼出来,里面掺了院中大半的蒲公英草,味道好极,又将烧开的水放凉装了满满五个竹筒,一并包进囊袋里。
到了傍晚才全部准备好,只等了后半夜两人悄悄离开便是,卢氏怕遗玉夜间赶路时候犯困,便支了她去床上小睡一会儿,自己则看着窗外的天色,等待夜幕降临。
遗玉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坐在床头正待起身的卢氏,低低唤了她一声。
卢氏扭头见她醒来,应了一声后,便轻声道:“你先起来换上衣服罢,娘去看看是谁。”
敲门声愈加大了起来,似乎还参杂着一些人说话的声音,透过窗缝尚能依稀辨出几点火光,卢氏刚掀了帘子走出卧房。
已经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的遗玉,瞬间感觉到了这夜间怪异的气氛,空气中流动的不安让她焦虑,眼瞅卢氏走了出去,她连鞋子都来不及套上,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几步蹿到她身后,一把将其拉住。
“怎地了?”卢氏小声问道,因外头越来越大的动静,她的心头也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遗玉却不答话,小身子往前一扭越过她娘,站在堂屋大门后面,透过门缝朝外看去,下一刻,她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向后退了两步,卢氏疑惑地上前凑到门缝处也看了一眼。
只见外头几簇火光照耀下,门前赫然是那王媒婆一张起褶的老脸,她身边站着王氏,两人一起将卢家的大门敲的生响,从她们身侧看去,两个汉子手里拿着火把站在小院子里,另有三个空手之人中间立着一个身穿蓝色深衣外套橘色锻袄的矮个男人,正一手捋了唇边八字小黑胡朝门这边看来。
突然王媒婆将脸凑近了门缝处,吓得卢氏慌张倒退了几步差点撞在遗玉身上,这时就闻门外传来压低了嗓音的对话声。
“桂香,她们不会已经逃了罢?”
“不可能,那牛还在院子里,我昨晚明明就听见她们说过了今夜四更天后套牛车走的。”
“那再敲,使劲儿敲。”
说罢两人又是一阵拍门,遗玉两世为人也未曾亲身经历过这等场面,只能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强压住了震惊之态,片刻便已明白必是昨夜她们娘俩的谈话被偷听了去,暗道一声倒霉之后,就被回过神来的卢氏拉着轻手轻脚地回了屋里。
“娘,他们竟是堵咱们来了。”遗玉好在余有几分镇定,进屋之后便冲着卢氏细声道。
卢氏也是慌张,在这黑咕隆咚的屋子里仅能依稀辨出她脸上几分难色,却是半天不听她言语,直到院中一声男子厉喝响起,这才另她手忙脚乱地蹿到床前,对遗玉低喝道:“快,拿上包裹,咱们从灶房后的窗子跳出去。”
哪曾想她手上刚摸到床边一包裹,外头的大门就猛地被人撞开了,随即容不得她反应,那王氏已经撩了帘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举着火把的年轻汉子。
“哟,这收拾了行囊包裹是要往哪去那?”王氏尖酸的声音响起,目光扫了床头满满几个整理好的包裹和囊袋。
到了这个份上,卢氏也再顾不得恐惧,伸手拉了遗玉到自己背后,厉着嗓子道:“我倒要问你,这三更半夜的,你来我家做什么。”
“二娘,你这是贵人多忘事罢,不是说好了几日后便迎你回张镇么,张老爷怕你等急了,这不就提前命咱们来接你过门么。”王媒婆从王氏身后走出,只是她这话却是大白瞎话了,哪有人家三更半夜私闯民宅去接新媳妇的。
“你这个死黑心的婆子,就是你设计害我至此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卢氏昨夜从李小梅处得知自己被诬陷至此全是眼前此人的恶计,若不是身后还有遗玉,她真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解恨才好。
“瞧你说的,不是你央了我么,现在反倒口口声声说我害你,唉,这年头做媒的也不容易,就怕遇到你这种临头又翻脸的,好在咱们张老爷是个有头脸的,哪能任你愚弄。”说完她便扯着王氏让到一边,遗玉咬着嘴唇从卢氏背后探出脑袋,一眼便看见这又掀了帘子走进来的男人。
正是她先前看见那站在院子中间八字胡小矮个儿,从年龄上看却是三十有余,倒不是那年过五旬的张镇长。
“在这儿废话什么,我姐夫娶她是给她脸面,先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又要寻死觅活不成,些个死婆娘,带走!”这人正是那张镇长小妾的兄长,名唤郑立的那个地痞流氓,今日一见却是人模狗样的。
话音弗落,便又冲进来两个灰衣家丁样的汉子,瞅见卢氏母女二人便扑了上来。
“别过来!”卢氏边叫边压住背后蠢蠢欲动的遗玉,硬着身子不让她钻出来,遗玉被她按的死死的,竟是半点也挣不开,心中焦急之下,便大喊道:“你们敢!就不怕我大哥回来要你们好看么!”
两个家丁遂犹豫不知是否继续上前,郑立这才注意到卢氏身后藏着的小姑娘,短眉一挑,嗤笑道:“你说的可是你家那个‘举人‘老爷不成哈,等你娘过了张家门,怕他见我还要喊声娘舅呢!”
这人近几年来疯长造势惯了的,他妹妹在张镇长那里又是极为受宠的,正房都给害死了也不见那张老爷冒火,自然愈发养出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来,当初他做地痞时凭的更是一股子狠劲儿,哪里会把遗玉这个小姑娘的威胁看在眼里。在他心里卢智就算考了举人回来也不过和他姐夫齐平,辈分上照样矮自己一头,且他愤恨这卢氏抢了自家妹子一直得而不到的位置,又知道张镇长娶卢氏不过是留个香火,怎会与她娘俩好脸。
“还愣着做什么,这个月银钱不想要了不成,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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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强抢民女调调的亲们忍一下,下章就开始转折了,嗯,大概下下章或者下下下章会出来个重要角色吧,哈。
第三十一章 别怕是我
卢氏和遗玉被带出屋子时,已经有不少村民都被惊醒,衣发凌乱、三三两两立在院外,遗玉被一家丁捂了嘴压进怀里,卢氏因她被持只能老实地在王姑妈同王氏的“搀扶”下朝前走。
王氏更是对四周围观的人笑道:“这张老爷等的心急,于是便提前了几天委托我等来接,张镇又远些,所以大半夜的打扰了各位休息,这不小丫头还睡着那,只得人抱着。”
遗玉因只一双眼睛从那家丁肩上勉强露出,借着火光看清楚四周的村民,起初心中尚且升起一丝希望,盼着这些淳朴的乡亲们也许能拦下这帮歹人。可待王氏这话一出口,她便焦急起来,知道村民们许是会被王氏的话加上她们两人这幅模样误导,以为她们是自愿的。
果然直到他们一行走出了院子,都没见一人上前拦下,遗玉不免猛烈挣扎起来,她这一动却让跟着她娘牛氏站在院外的小春桃看见了,于是她便拉扯了牛氏的手臂,指着遗玉道:
“娘,小玉那是怎地了。”
遗玉心中惊喜,又把脑袋死命地往上拱了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牛氏母女,只待她们俩能发现这边的异常。可是现实却让她再次失望,不、是心寒才对。
就见牛氏一手扯过小春桃,看也不看遗玉这边,低声呵斥她道:“想必是做噩梦了,娘带你回去睡觉罢,明儿还早起那。”说罢就低头拉着小春桃快步离开了。
遗玉敢肯定她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无奈往日那点情分到了这个时候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连她都如此更别提村中其他人了,先是李小梅现在又是牛氏,在危机时候面临她们的求助都选择了逃避,人心竟是到了哪里都一样的么,她心口发闷,手脚冰凉下也忘记了挣扎,愣愣被郑立一行人带到村外,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回了张镇。
遗玉同卢氏到了张镇,被人压着从后门进了张家宅邸,只听那郑立吩咐了一旁迎上的下人将她们安排到西苑,又交待了几个家丁好生看管着,这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离开了。
被带到了一间两进的小院子后,遗玉才被那一路掳了她的家丁放开,卢氏连忙将她接过紧紧搂在怀里,被几个仆妇推着往前走了十几步穿过前排的小屋来到院后,两人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空荡荡的院落里仅有两棵老槐,,眼前一座双扇朱门的两层小楼孤零零立在哪里,夜色浓郁下透着一股子渗人的味道。
不顾卢氏和遗玉下意识的反抗,几个粗壮的仆妇又将她们推进了这间小楼里,一个妇人摸黑上前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小厅里的一方烛台,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卢氏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总觉得这屋子里虽摆设整洁,但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心里发凉的感觉。
“这里还能是哪里,您来张家是做什么的自己都不清楚么。”那仆妇虽清楚卢氏会是以后张家新任大夫人,但言辞上却没多少敬重,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吩咐另外两名仆妇去铺床。
卢氏脑子一转便惊讶地抽了一口凉气,道:“这、这是那位张夫人的住处?”卢氏从李小梅那里听说了张夫人身亡和那家中小妾有很大关系,想到此刻自己竟是在一个被害死之人生前所居之处,难免浑身发毛。
“您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以后这里会是您这位张夫人的住处了。”那仆妇说完便不再理她,静等其它两人将里屋床铺铺好出来禀报之后,才又对卢氏微微一揖,道:“夫人,您且休息罢,每日三餐皆会按时送来。三日之后便是良辰吉日,介时老爷才会以礼迎您。”
几人遂退去,不待卢氏二人反应就“咔”地一声从屋外将锁落上。
遗玉待她们脚步走远,便从卢氏怀里脱出,忙道:“娘,去看看窗子都关着么?”卢氏闻言也急忙走到几处窗前查看,只可惜她们把整个一楼都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半扇能从里面打开的窗子,通往二楼的唯一一扇门也被紧紧锁着。
“娘。”遗玉被卢氏拉进卧房,坐在铺好的床铺上,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挫败地喊道。
卢氏轻叹了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遗玉感觉额顶一凉,这才抬头望进卢氏含泪的双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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