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闹什么,也不嫌丢人,还不如去劝劝哪个死心眼的丫头片子。”
“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妹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你就真狠心送她去给人做奴婢!你说!你就说你到底欠了人多少钱!”遗玉一边被卢智拉着超前走,一边扭头去看,就见看见那妇人一下从地上趴起来蹿到青年跟前,揪住他的衣襟嘶喊道。
“成,我说了你要真能拿的出来,我就落个脸子去把香香的卖身契要回来。”
“你说!”
“连本带息一共二十贯,您去给我取来罢。”
遗玉深吸一口凉气,进屋前最后一眼就见到那妇人瘫软在地,身后两个刚才还在劝她的妇人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二十贯钱,他们一家子一年不吃不喝只靠地里的粮食也要七年才能存够,还必须年年丰收。
遗玉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耳中就听卢俊低低喊了一声“娘”,扭头就看见卢氏正坐在一进屋的拐角处一张席子上,她的身旁是小春桃的娘牛大婶。
牛大婶怀里搂着一个哭的发抖的姑娘,由于背对着他们俩,看不见面目,但想来就是那个香香了。
卢氏听见卢智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他们等着。
遗玉被卢智拉着在离她们三人稍远的席子上坐下,院中这才又响起了哭声,还有那青年男子嘲讽的说话声,两者清清楚楚地传进屋子里,她抬眼就看见卢氏脸上愈发愤怒的表情。
“你说你这么做傻不傻,你真死了你娘怎么办?替你哥还一辈子债,等老了又没人将养她。。。。。。”牛大婶轻轻拍着小姑娘,嘴里说些安慰的话,不多大会儿怀里的人就没了哭声,似乎是睡过去了。
卢氏这才用眼神向牛大婶告辞,轻轻起身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了。
三个人出奇地沉默了一路,直到走到自家院子门口,听见卢俊大嗓门响了起来。
“娘!出什么事儿啦?”
卢氏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吩咐他把院子里的火熄灭了,就拉着遗玉去给她洗脸了。
后来直到睡觉卢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也没再问什么,遗玉心想定是卢智在外面交代过他什么。她其实也想问,虽然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却还是想听听卢氏说点儿什么,只是卢俊都不去触她娘眉头,她自然也不会抢着往枪口上撞了。
于是一家四口就这么安静地睡了一夜,第二日天刚亮遗玉就被卢氏叫醒催着穿衣起床,在吃早饭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娘和你们商量个事,你们看看成不成。”
遗玉心头一动,大概有些明白她是起了什么心思;随着两个兄长一起点了点头,之后卢氏就把那香香,也就是刘香香家里的事给他们说了。
这刘香香的大哥刘贵,也就是昨天晚上遗玉看见的那个没正行的青年,两年前因其父病死,不得已在张镇签活契做了镇长家的家丁。
这张镇长年过五十,家里只有一个病歪歪的正室,两个妾却是得宠的很,其中一个叫柳娘的妾,娘家仅有一亲兄姓郑名立,因自己妹妹得了这门亲也就跟着搬到了张镇。这位镇长小叔子原本是外地一个流氓,什么偷奸耍滑吃喝嫖赌的事情都好上那么一点,尤其占一个赌字。
刘贵被张镇长派着跟了郑立一阵子,别的东西没学会,这个“赌”字却沾了个透,从今春起逐渐把手头上的一些积蓄花光不说,渐渐连往家里送月钱都不按时了,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地从家里拿来赌。
前阵子他跟着郑立跑了一趟青阳县的大赌坊,一下输了一大笔,赌坊是个什么地方?你没钱就借给你,只要你继续赌就成,但还钱的时候却要翻倍的,于是一贯变两贯,两贯番四贯,直到赌坊再也不愿意借钱给刘贵的时候他已经欠了人家二十贯钱。
还不出来人家就要他剁指头,一根手指一贯钱,连脚趾都算上也才刚好够,但刘贵怎么可能真让人剁了他的指头,最后求了陪他同去赌坊的刘贵,答应了把自己妹妹卖给对方才让他躲了过去。
不知道他前几天怎么哄了刘香香签了那卖身契,直到前天下午郑立派人来靠山村送了信,让刘家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把闺女给人送去,这才让刘香香的娘亲赵氏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无奈刘香香的爹死的早,家里只有她娘赵氏一个人扛着,亲哥哥逼她去给人做奴婢还债,原本满怀待嫁之情的她,心寒之下昨晚就跑到村后找了棵树准备上吊自杀,好在被路过的牛大婶发现才给劝回了家。
至于那刘贵却不知道为何,昨天大晚上又从张镇赶回了靠山村,恰逢牛婶送回了刘香香又让赵氏知道她女儿寻过死,这才逮住儿子闹了昨夜的一出。
第十八章 村民筹钱
听完卢氏的讲述,遗玉心中感慨,同样是没有爹的人家,她就有娘疼有哥管的,刘香香却被自己的亲兄长当成是财物般转手就给了别人。
“娘也不怕你们年纪小,听了这些个不该听的事情脏了耳朵,但凡是个人总是要做错事情,可是那刘贵就不只一个错字了得,智儿、俊儿,你们两个是我一手教大的,从没经过旁人的手,娘很清楚自己孩子是个什么性子,也不怕你们将来会像那猪狗不如的东西一样。”卢氏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已经带上了十分的慎色。
“娘打算从家中取五贯钱出来,做个先,好让村长发动全村人筹钱给刘家把香香的卖身契给赎回来,咱们村子里也有二十七户人家,每家再凑上个一贯半贯的也就够了,只是这五贯钱却是明年收粮以后用来给你们两兄弟盖间屋添些家具的,娘让你们做个主,是要新房子还是挽救一个和你们并无关联的可怜女子。”
卢氏话一说完,就盯着两兄弟等着他们答话,她心中也是忐忑,这笔钱其实说什么她都是要借出去的,只是借此考校两个儿子的人品,希望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当然要借!香香姐不能嫁给流氓!”卢俊昨晚并没有去刘家凑热闹,刚才听卢氏讲完刘香香的事情就有些憋不住话了,若不是气氛太压抑,他恐怕早就跳起来咋呼了。
遗玉一脸古怪地看着卢俊憋红的腮帮子,不知为何觉得他激动的样子十分可疑。
卢智等卢俊发表完意见这才缓缓开口说:“房子咱们够住就行,暂且不急,还是救人要紧。”
卢俊赶忙在一旁衬映道:“对对对!大哥说的对,咱们家房子又不是不能住了,等以后再盖也不迟,娘,咱们赶紧去给刘家送钱罢,晚了香香姐就该嫁给坏蛋了!”
说到“嫁给坏蛋”几个字的时候卢俊的牙齿都在嘎嘣嘎嘣地响,遗玉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卢俊那副表情竟然就像是别人活活抢了他老婆一样!
那刘香香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却是听说长的漂亮,卢俊也十一岁了,这年头的小孩子都早熟的很,要说有个暗恋对象也不奇怪,似乎刘香香比他还大上两岁,也不知道卢俊是看上人家姑娘长的漂亮了,还是因为喜欢岁数大的。
遗玉知道自己想的远了,连忙又把思绪拉扯回来,又见卢氏把目光转向自己,愣了一下之后才反映过来她的意思,于是连忙点头应声道:“大哥二哥说的对。”
于是一家人就此拍案,卢氏当下就分配了任务。
“我先去村长家里同他商量筹钱的事,卢智你去趟刘家知会她们娘俩一声,让她们在家里等着。”
“好。”卢智起身离开了。
“卢俊去你牛大婶家喊上她到村长那里找我。”
“嗯!”卢俊也连忙跑了出去。
卢氏转身待走,却被一双小手给扯住了衣角,回头就见遗玉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娘,那我呢?”
“你看家。”说完就掰开她的小爪子出了门。
这下家中就只剩下了遗玉一个“闲人”,本来就因为刘香香一事而心情沉闷的她,更是轻易地被卢氏的一句话打击到了。
卢氏到了村长家把筹钱的事说了,赵村长当下就答应了,那刘家的赵氏也是他本家的一个亲戚,算起来要叫他一声叔父的,能帮衬的他当然也不会推辞。
靠山村里住着的二十来户,虽然有王氏那样不着调的,但大多是都是性格淳朴的,同刘家关系好的早就存了帮上一把的心思,关系不好的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也不会推辞过去,更何况还有卢氏这么个先例在,人家同刘家本也说不上几句话的寡妇这个时候都把钱拿了出来,其他人就不好不出力了。
于是村长带人挨家挨户地找过去的时候,多的都答应拿一贯出来,少的也愿意出个三四百钱的。
赵氏又求卢氏给她记个帐,于是一行人来到卢家小院里,卢氏拿了纸笔坐在院子里,谁来送钱就给谁写记下一笔,等到正午的时候钱已经凑了大半,只余几户男人不在家的尚且拿不了主意,需等到中午才行。
出过钱的人也都没有散去,二十余人挤在卢家的小院子里,有蹲在墙篱处闲等的,也有凑在一起说闲话的,遗玉坐在屋门口看着他们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冒了出来。
原本在刘香香一事上,她只是拿着一种旁观的态度,她虽然并不是个狠心的人,但毕竟灵魂曾经做过二十年的现代人,信息业的发达让她看多了世态炎凉,社会环境使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不得不对于不关己身的事情表现出一种淡淡的冷漠。
可是看着眼前这群由以为能够帮助刘家拜托困境的村民,她却有了一种置身其中的感觉,她也算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她的亲娘正在全力帮助那个命苦的小姑娘,她不再是看热闹的人和围观者了。
只是,真的等刘家把钱还回去以后,刘香香就能摆脱这厄运了吗,那个叫郑立的人就真的愿意把到手的美娇娘再推出去?
一直以来,她似乎忽略了这个时代的本质,那是比现代更多一分的残酷,这个社会三六九等分级严重,金钱和权利的作用更是突显,不像二十一世纪虽然人们势利,到底还是有法律道德的大帽子压在头上。
乡野之地,律法道德的限制更是薄弱,别说那刘贵真的是欠了人家钱才拿妹妹去抵债,就以刘香香的长相来说,除非避不出户,不然早晚是会遇到这种事情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想要自保,太难,平凡一些的还好,但凡有上几分姿色的,又身世贫苦的,谁能摆脱命运的试探?
肩头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遗玉扭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眼中的迷茫尚未散去,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心中的不安来。
卢智略带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遗玉摇头,无法告诉他自己只是突然明白了些事情,不愿意去多想却不得不再次审视这个社会,因而心口发闷。
“是被昨天的事情骇着了?”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却知道自己不只是被吓着了这么简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把这个社会看待的太过美好,缺乏了一种危机意识,只是因为从天而降的亲情就被幸福砸晕了头。
“不用怕,大哥才不会让你遇到这种事。”
看着卢智稚嫩小脸上认真无比的表情,她心中一阵苦涩,这个孩子虽然聪明懂事,但毕竟年纪小没出过门,卢氏又持家有道没有让孩子们吃过什么苦,因此他并不了解这个不平等的社会残酷的一面,有些事情不是不想遇到,就可以避免的。
现在的生活是很幸福,可是想要更自在地活着,就必须要有自保的手段,权利和金钱是最直接的,大哥卢智是肯定会参加科举的,这个朝代的科举制度发展的也已经相对完善。
据她所知每年朝廷都会举行常科考试,科目又具体分为明经、进士等几十种,而进士一科又是其中最容易出仕的。
常科的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乡贡经由司供举荐入长安应试者又通称举人。两者最终都要参加尚书省举的礼部试,也就是所谓“春闱”。
那张镇镇长就是乡贡出身的举人,只是没有通过长安“春闱”,因此便无缘出仕,可依然回乡混个了镇长做。
单从他身上就可以看出,这个年代参加科考是多么容易出头的一件事,依卢智现在的情形来看,四年后能应试时,随便也能考个举人回来了,至于“春闱”出头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但在这个年代供应一个科考生可要比上辈子供个大学生难多了,大学生只要是能考上去国家就给贷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