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又觉得困顿,把火熄灭,抱着衾被各自睡下。
马车一时静悄悄,连外面的马夫也不知道躲到何处,云重紫忽然觉得有些冷了,碰了碰身旁的芍药,嘀咕道:“姐姐,好冷。”
身边的人没有回话,就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冰凉,那凉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冷,她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道幽蓝的光直射向自己的眼底。
云重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干笑着爬起来行礼,对面的人一把将她按住,“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装客套。”
“关博士。”云重紫抖了抖肩膀,可是没抖掉关安哲的手,反而觉得有些吃痛,却不敢露出意思厌恶和皱眉,只抬起眼与对面冰寒的冷眸对视,改了口,“王爷。”
云重紫只有在真正恭谨时才会这么叫自己,关安哲是知道的,他默默收回手,冷漠道:“怎么没去下午的棋艺?”
云重紫愣住,眨了眨眼,“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酉时了。”关安哲面无表情地答道。
云重紫呜呼一声,“芍药怎么没叫醒我,芍药人呢?”
“在外面罚站呢,不叫醒自己的主子去上课,反而两个人躲在一处睡大觉,你是太惯着身边的人了。”关安哲的呼吸都是冷的。
云重紫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解释道:“王爷……那个表哥……天地可鉴,我不是故意不去的。”
“丫头,你是不是说谎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关安哲冷哼。
云重紫只得瘪瘪嘴,反驳无效,就算是默认吧。
她面上有些讪讪,“那可决出最后十个名额来了?我没去参加,可真是可惜。”
“你是十人之一。”
关安哲冷漠的话打碎了云重紫的美梦,她收起笑容,做不出那份淡然来,“我没参加,怎么还会是十人之一?王爷这心偏的也太明显了。”
“规则我说了算,在最初我就想过你无论是输是赢,是参加还是逃跑,你都是那十人之一。我就是偏心了,你让你们大元皇帝来砍我的头吧。”
关安哲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勾起嘴角,一副你拿我如何的样子。
云重紫怒了,“关安哲,我本本分分低调做人,你何故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
“当初慕君睿把你推到风口浪尖,是为了让你进侯府。”关安哲冷笑地拨乱云重紫的头发,“怎么他做得?我就做不得?他做了你不怒,我做了你就怒成这样?”
云重紫被关安哲的一句话就打回了原型,连怒气也没有了。
关安哲这话明显指出这偏心的意思,她可以偏心,那关安哲自然也可以。
反正推到风口浪尖的是她,自然有关安哲的用处,正是自己有用处,他才会容忍自己会对他大呼小叫。
关安哲是有底线的,云重紫一直都知道,他不像是慕君睿。
慕君睿是外冷内热,而关安哲是里里外外都是无情的。
云重紫闷了一会才问:“王爷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是为了什么?”
关安哲不冷不热的笑,“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目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只是你记住,慕君睿可以做到,我一定比他做的更好,你安心的在高处带着,凡事有我呢。”
这也是关安哲和慕君睿的不同,一个沉稳,一个疏狂。
两个人默默无言相对,关安哲也不开口,等了半晌,云重紫讷讷地问:“王爷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我想你应该有话要说。”关安哲一脸戏谑。
云重紫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王爷其实根本没想让甘娜公主嫁给七郡王吧?”
“好丫头,难为你聪明一回。”
“那为何是二皇子?”云重紫想这事已经很久了,也许甘娜想背着关安哲玩花样,但又怎么可能逃出这老奸巨猾的法眼,既然关安哲让甘娜去胡闹,必定还有后招。
到后来皇上指婚二皇子,关安哲也没出来反对,那他的意图其实在明显不过。
关安哲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个姿势,冷声反问:“你说是为了什么?慕君睿护不了你一辈子。”
云重紫下意识皱了皱眉,心中想了想把所有事才想明白。
其实关安哲早就看出皇子内斗的事,他是想把冷眼旁观的慕君睿拉下水。
云重紫沉默起来,关安哲又道:“慕君睿给不了你想要的。丫头,我不管不问,并不代表我会放纵你胡来,这世上只有我和你才是最绝配的。”
云重紫猛然吸了口气,关安哲不理她,伸手掀开车帘,外面风雪大作,冷峭的寒风就从布帘下钻进来,只见天地一片苍白,芍药就站在车前不停地搓手搓脚。
“芍药!”云重紫惊呼。
关安哲回过头看她一眼,“这就急了?你不安分,就不要怪我心狠。”
云重紫漠然片刻,突然叫住已经下了马车的关安哲,“最近的传闻你可都听说了?”
“嗯,传得还听有滋有味的,我倒觉得还不够热闹。”关安哲的声音比风雪还冷酷。
云重紫道:“那背后乱放厥词之人,我是不打算放过的。”
“你早干嘛去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都替你没脸。”
关安哲一身黑衣很快融入风雪之中,芍药冻了半天,浑身僵硬地爬上马车,云重紫心疼不已,整个人扑上去替她暖身子,“都是不好,连累了你,早知道我逃脱不了他的手掌,下午就该乖乖去棋艺的。”
“三……三娘……”芍药冷得打哆嗦,“关安哲那人阴晴不定,也许还会做出更冷血的事。我们还是想办法走吧。”
“又能去哪呢。”云重紫呼了口热气在芍药掌心,搓了搓,“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总归是死过一次了……”
芍药眼眶一热,“净胡说!你可不许抛下我,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立即抹脖子去阎王殿找你去。”
云重紫低笑,“万不得已,我不会做傻事的。只是有人让我不安宁,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
芍药抱着她冷道:“上午我也没闲着,就是那几个人,不会错的……”
※※※
最近莫说国子监,就是连京城、皇宫里都在传那医学圣手三娘子和窦长水有染,又过了两日又说她和七郡王不清不楚,谁知不到一个月就出现许多版本。
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是那个,到最后连关安哲也算上了。
版本五花八门,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一日刚下了雪,云重紫推着云锦鹏往国子监去,周遭都是指指点点的人,她却充耳未闻,到是云锦鹏先急了,“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们眼珠子给挖了!”
云重紫不等反应,周遭的议论声更大:“瞧见没有,和云重紫交好的人都是下三滥。”
“可不许胡说,小心得罪了七郡王!”
“哼,郡王怎么可能会和她交好!”
“你们是不知道……”
云重紫只当没听见,敲了敲云锦鹏的脑袋,“教你多少回,不许胡说八道,晚上回去抄几篇字来。”
云锦鹏揉了揉脑袋,“三娘,你就真的一点不生气?”
“子虚乌有的事有什么好生气的,谣言止于智者。”
“我呸,这些没脑子的哪个看着像智者,就连宫里的人都知道了,把郡王给招回去不让他授业了。”
云重紫的脚步微微一顿,又想到慕君睿走了也好,省得给他添麻烦,不甚在意地耸肩,“郡王事多人忙,不可能总留在国子监的。”
她不想提起这事,转了话题,“眼瞧着就要考核了,今日各科学的如何?”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云锦鹏无奈了。
“我怎么不着急!”云重紫也无奈,“最近我正研究新药方怎么治好你的腿呢。这毒说什么也要排出来。”
云锦鹏嘴角一抽,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三娘心宽吧,也不见她体旁,整天逢人就笑,真是傻透了。
所以他一定要努力护着这个傻姐姐!
云重紫不知云锦鹏的心思,两个人去了六所,又是一天劳累。
待到中午休课,忽然下起了雪,所有人都去休息居去,云重紫忽然叫住前面的人,“云裳妹妹,可否等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云裳正和甘娜一处走,听到云重紫叫她心里诧异,但也不好推辞,毕竟这处地方人多,都看见云重紫叫自己,若是驳了她的面子,指不定又要编排自己。
她在众人面前一直装乖巧,云裳绝不会让自己的形象有一丝受损。
云裳点点头,就随着云重紫往外走,正下着雪,所有人都在休息居里呆着。
休息居分男女两间,中间有一处回廊,回廊尽头有一间杂物室,分前后两个门,一处连着院内,一处在另一头连着另一处园子。
云重紫就带着云裳去了杂物室,关上门后,又从另一个门往园子里走。
这处园子与休息居隔着一堵高墙,看不见那边的情形,但说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云重紫与云裳从杂物室另一处们出来,云裳警惕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园子就不肯走了,唤住云重紫,“大姐姐,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我只是想和妹妹说几句体己的话,那边亭子里摆了茶,正想和你烹茶赏雪呢。”云重紫柔柔的笑道。
云裳却不相信云重紫会突然这么好雅致看雪景,把她叫到无人处,定是为了怕旁人听见她要说的话,于是道:“这大雪天的怪冷的,咱们就在这廊下说吧。”
她心想着反正隔着一堵墙,若是发生了什么,她吼一嗓子就好了。
云重紫挑了挑眉,“当真就在这处?”
“是啊,大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呢?”云裳不耐。
云重紫见她质疑如此,就找了块地方坐在廊下,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云裳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里闪过无数疑问,云重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都知道了?可是她知道的又是哪件事?
说实话,她对不起云重紫的事太多太多了,可是至今为止云重紫却从来没有挑明,她也就一直心安理得地做下去。
云裳从来不认为自己做的不对,那也不是坏,只是为了保命往上爬而必要使的手段。
历朝历代,哪个皇上的手没有染过鲜血,就连当今皇后做到如今这地位,都是爬着尸体过来的。
她不过是为了自己能有个好依靠,耍点手段又怎么了?至少她没杀过人!
无论是魏玲文的死,还是赵红玉的小产,或者是对云重紫的伤害,要怪就怪她们太蠢,知道被压迫干吗不反抗?若是她们反抗了,指不定比她还心狠。
更何况云重紫耍得那些手段以为她不知道吗?
眼前的女子看着糊里糊涂,不惹是生非,但她比谁都坏!
这么想着,云裳反而淡然了,任由云重紫打量去,她问心无愧!
云重紫被云裳脸上风云变幻的神情挑起兴趣,这姑娘真是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她曾看在她可怜的份上不想太得理不饶人,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一点也不假。
她微微眯起眼眸,猛地抬手就是一巴掌盖过去,云裳一下子就被打蒙在原地,刚要破口大骂,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雪花飞扬迷了她的眼,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面前刮过,她微张的嘴巴来不及闭紧,就有东西塞到了嘴里。
云裳心中一惊,刚要吐出来,对面娇俏的人就蹲在自己面前,抬了抬她的下巴,一颗药丸就进了肚子里。
这下子,云裳更是惊怒,想要责问云重紫给自己吃了什么,可是喊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仅如此,连身子也无法动弹。
“别害怕,不过是点了穴,又喂了点哑药而已。”
云裳的眼睛都快吐出来,露出凶狠的本质,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重紫拍了拍身上默许有的灰,站起身俯看她,“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云裳妹妹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云裳不服气地瞪着她,她现在不能说不能做,就如刀俎上的肉任由云重紫宰割!
她说什么来着,真正恶毒坏心眼的人根本就是云重紫!
她又哪里做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云重紫淡漠地应对云裳的眼神,“还是说妹妹做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件?其实有些事我不愿和妹妹计较,我想着你年纪小不懂事,但我想我错了,是姐姐的不对,以后我不会对你再客气了。”
云裳龇牙咧嘴了半天,可是根本奈何不了云重紫,就听云重紫又道:“这一次且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云裳不明所以,云重紫低低一笑,同一时间,就听杂物室里传出两道声音来,那声音极其耳熟,仔细一听,云裳整个脸都目瞪口呆,那屋里的声音分明是她和云重紫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十章
更新时间:2013…1…17 23:43:15 本章字数:13409
相对于云裳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