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薛妹妹不知道多活泼可爱,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呢。”
薛佳凑到宫卿耳边,笑嘻嘻道:“日后若是公主再寻姐姐的麻烦,姐姐对我说,我去姨母面前偷偷告状。”
宫卿笑着点头:“多谢妹妹,妹妹真是个仗义的好人。”
“那姐姐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我就不打扰了。”
送走薛佳,宫卿居然真的洗漱之后就躺到床上睡了。
向婉玉心里真是佩服,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居然还真能睡的着啊。
这便是宫卿的本事,遗传自宫锦澜,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急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
因为睡得早,翌日还未到五更,宫卿就醒了过来。
各位佳丽剪好的彩笺都已经放在了篮子里,牡丹,山茶,桃花,梅花,应有尽有,自然,梅花最多。
宫卿走出明华宫。
早春的清晨很冷,曙光刚刚露头,星星还悬在天上,忽闪着暗淡的光。周遭景物朦朦胧胧,路上静静悄悄,整个皇宫除了早起倒夜香的宫女内侍,都还在沉睡之中。天际青蒙蒙的,透过宫殿的兽脊,一缕淡淡的炊烟飘散在晨风里。寂静的皇宫在曙色中格外的威严壮阔,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从清空之上,沉甸甸地覆压下来。
走到苑门口,宫卿怔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碰见左卫将军岳磊。
这一次他穿的是紧身箭袖的禁军宿卫服,胸前绣着一轮朝阳,腰际悬挂一柄弯刀,衬得整个人挺拔高挑,神采奕奕,格外的英武俊朗。
深宫之中骤然见到曾救过她的岳磊,宫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亲切之感,好似在异乡突然遇见了一位亲人,当真是欣喜异常。
宫卿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岳将军怎么在此?”
岳磊拱手一笑:“宫小姐早。昨夜太子殿下,特意将我调过来值守一夜。”
宫卿听到“太子殿下”几个字,莫名心里一动,再看岳磊身边的几个人,皆是身着宿卫服,而平时园子门口通常都是宫里的内侍值守。人也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可是今日,怎么人一下子规整了起来,还是宿卫?
她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异样。
岳磊对她温柔地笑笑:“宫小姐是来赏红的吧,里面请。”
宫卿点了点头,对他回之一笑,便走进了御花园。
清淡的曙光中,御花园里的树木如同笼着一层薄雾,影影绰绰,她怔住了。
一朵一朵的花盛开在树上,随着清晨的风,那些彩笺迎风轻颤,系在彩笺下的红绳仿佛是一夜春风落下的红色丝雨。
园中姹紫嫣红红遍,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春天。
她心里不知是惊还是喜,仰头看着那各色不同的花,忘了迈开步伐。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含笑回头:“多谢岳将军。”
不是岳磊。
她笑容一凝,来人脸上的笑意也是一凝。
宫卿连忙施礼。
“为何谢岳磊,难道不会是我帮你挂的么?”慕沉泓走到她跟前,话里居然酸溜溜地透着一股子醋意。
她忍不住想笑,或许是晨曦不明,眼前的他,有点让人忽略了身份。原本沉甸甸的压力骤然被人四两拨千斤地散去,她一下觉得轻松起来,心情也禁不住变得愉快欢欣,自然,对眼前的这个帮了她大忙的人,也就大度地原谅了他的几次非礼。
“因为彩笺挂的比较高,”她抿着笑意不往下说了,言下之意是,太子殿下您有飞檐走壁的功夫么?人家岳将军可是高手。
慕沉泓蹙了蹙眉,突然从她手中的篮子里拿出一朵彩笺飞身而起,脚踩着树干,蹭蹭几步便登上了树杈。动作干净利索,漂亮之极。
宫卿不禁看呆了,转念一想,他身为太子,自然要文武兼修,会武功也不足为奇。
慕沉泓将彩笺挂着树上,轻身一跃跳下来,拍了拍手掌,终于在美人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诧和景仰。
就,不要大意地说出来吧。
美人眨了眨眼,赞道:“原来,殿下也会爬树啊。”
某人:“”说句仰慕的话会死么?
☆、57
慕沉泓噗的一笑;“卿卿好剽悍,不过为夫很喜欢;日日如此可好?”
宫卿但笑不语;心道:好你个头啊;等一怀上,就彻底让你偃旗息鼓足足歇上十个月,让你馋的画饼不充饥,望梅不解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殿下您就等着吧。
这第二次他格外的温柔体贴;事毕要抱她去洗;她却勾着他的腰;羞怯的说了一句话,声音小的蚊蚋一般,他只当没听见,笑嘻嘻问:“卿卿说的什么?”
她只好羞红着脸咬着他的耳朵又说了一遍。
他恍然大悟,笑道:“好啊。”以往她是有洁癖的,事毕便要立刻就去洗,这一次却让他放在里面好半晌这才起身让他抱着去洗了。
翌日一早,慕沉泓神清气爽地带着宫卿去给宣文帝和独孤后请安。
宣文帝竟然气色大好,面上也带了一丝喜色。
独孤后喜道:“昨日你父皇得知了喜讯,精神大好,今晨用膳也比前日多了许多。”
慕沉泓笑道:“淳于大人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宣文帝温和地对宫卿笑道:“东宫缺什么只管开口。”这些时日一来,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笑靥,看着格外亲切。
宫卿回礼道:“多谢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缺,只要父皇身体安康就好。”
一家人都喜滋滋的,唯有阿九板着脸,不喜不怒的,不时朝着宫卿的肚子上瞄来瞄去,腹内空空的宫卿只觉得紧张。
幸好慕沉泓也知晓宫卿的心情,问安之后,便说宫卿初孕需要休养,让她先行回去。又对帝后禀告了宫夫人留住东宫侍候太子妃一事。
独孤后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无法拒绝。太子妃有孕,或是皇后有孕,传母亲进宫陪护是常见之事,她当年有孕时,也是叫了太夫人进宫陪了数月。
好在东宫和这边也离着一段距离,宫夫人是万万不会跑到这边来,宣文帝也极少去东宫,百年难遇地去一回东宫,还就那么蹊跷地碰上薛佳在慕沉泓的书房里,日后只怕是再也不会踏进东宫半步了。
慕沉泓坐了一会儿便要去勤政殿,临行前他对阿九道:“阿九,你过来,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走出殿外,慕沉泓站定,回身看着她。
阿九一看到慕沉泓那郁郁沉沉的眼,便心虚地嗔道:“皇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慕沉泓先是不说话,沉着一张冷峻的脸看着她,只看得她眼神躲开,才道:“乔万方的事是你挑起来的吧?”
阿九心里一跳,立刻否认:“不是啊,皇兄你别冤枉我。是母后听了淳于天目的话才决定那么做的,与我无关。”
“我说阿九你真是很笨。”
“皇兄你!”阿九气极,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被人说蠢笨。便是帝后也没这样说过她。
“淳于天目的那句话,其实是一个成全你自己的大好机会,可是你却为了报复别人而痛失了这个良机。”
阿九一怔:“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为何不借此机会提出自己和沈醉石的婚事?”
阿九又是一怔,瞬间悔意丛生,的确,借着淳于天目的那句话,自己应该提出和沈醉石的亲事,当时独孤后或许就同意了。可是自己当时一心只想着让宫卿难过,却压根没往上面想。此刻一被提点,顿时后悔莫及。
慕沉泓失望地摇了摇头:“阿九,你何时才能长大?你天天盯着别人,可曾想过别人过的好坏与你何关?你便让别人过的不痛快了,你就能痛快了不成?你倒是让我们不痛快了,可惜你自己也不得痛快。”
“皇兄你什么意思?”
“沈醉石前些日子递了折子,要辞去中书舍人的职位外放为官。我已经准了,前日他已经离京去上任了。”
“皇兄你!”阿九一听便急了起来,忙攥住慕沉泓的袖子:“皇兄,你将他调往那里去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不见沈醉石,她还以为是父皇病了,没有宣他进宫。
“离京城倒也不远。阿九,你什么时候懂事了,我就将他调回来。你若是一味愚昧刁钻,想着怎么算计别人,那调他回来便是遥遥无期。”
慕沉泓说完,便负手离去。
阿九立在原地,心里又气又恨,却又无何奈何。这段时日宣文帝病了,朝中大小事物都是慕沉泓在处理,唯有等宣文帝身体好了,再去求他,才能将沈醉石调回京城。
慕沉泓刚到勤政殿,鸿胪寺卿万永朝求见。
宣进之后,万永朝跪下禀道:“微臣叩见太子殿下。昨日高昌使节求见,送来高昌王的一份国书,要直禀皇上。”
丹陛下立着的李万福,立刻上前将万永朝双手奉起的一份国书接过来呈给慕沉泓。
慕沉泓打开高昌王的国书,看完之后,啪的一声拍在了龙案上,笑了两声。
万永朝先是被那一声惊了一跳,后来又听见笑声,也不知这国书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一向沉稳自持的太子殿下有此反应。龙威难测,他也不敢抬头,心里甚是忐忑不安,谁知片刻之后,慕沉泓却心平静气得问了一句:“那高昌王的使臣可安置好了?”
万永朝立刻毕恭毕敬答道:“微臣已将使臣安置在驿馆,贡礼清单,臣已清点完毕,送缴库房。”
“好生款待使臣,你退下吧。”
“微臣遵命。”
万永朝退下之后,慕沉泓拿着那张国书冷笑。几年不收拾,倒是胆子肥了起来。
日光正好,宣文帝在后殿里半躺在一张榻上,脚下烘着火盆,身上盖着一张西域进宫的纯白毛毯。手边的小几上,放着慕沉泓昨日批示的折子,挑了些重要的紧要的,再拿过来让他过目。
宣文帝看着儿子批示的这些折子,心里十分欣慰。从儿子十六岁起,便将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做,比如训练一只忠于自己的秘密宿卫秘司营,比如私访京城周边,了解百姓疾苦,再大些便让他处理一些政事,虽是自己偷了懒,却是锻炼了慕沉泓的本事,这段时日养病,他也是借故放手让儿子去做,看看他这几年历练的如何,果然不负期望,处事沉稳精炼,有张有弛,奖惩得当。江山后继有人,实乃一位帝王最为高兴之事。
内侍进来悄声道:“禀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进来吧。”
“父皇。”慕沉泓轻步走进殿内。
“你来的正好。”宣文帝将折子放在一边,将儿子召到身边坐下,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父皇过奖了。”
宣文帝满意地笑笑:“你如今也快为人父,政事也处理地得体稳妥,父皇也放心了。”
“父皇,有件事儿臣想与父皇商议。”
“什么事?”
“高昌王,昨日派了使臣前来,递交了一份国书。”
慕沉泓将手中的国书递给宣文帝。
宣文帝展开一看,先是眉头蹙起,接着便是啪的一声将那国书扔到了地上,声调极高的喊了一声:“真是狂妄之极,痴人说梦。”
“父皇息怒,此事父皇打算如何回复?”
“叫他休想。”
“儿臣也是此意,但如此一来,他便要取消每年的岁贡,还要借故发兵。”
“小小高昌何足为惧,当年被朕一举平定,安分了数十年。这新任的高昌王,荒淫好色,贪大喜功,更是不足为惧。”
“出了什么事?”独孤后被殿内的动静引了进来,一见地上的国书和宣文帝涨红的脸,便异常关切地上前询问。
慕沉泓将国书捡了起来,递给独孤后,“母后请看。”
独孤后一看便气得大怒:“还真是有胆。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可笑之极。”
慕沉泓道:“正是,居然扬言要出兵夜郎。依儿臣看,和亲不过是寻个由头,想要几座城池才是真的。”
“和亲之事想也别想。”独孤后一想到要将唯一的女儿远嫁高昌,顿时火冒三丈。
和亲之事自古有之,但对于宣文帝来说,这事绝不可能。莫说阿九是他唯一的女儿,便是有十个八个,他也不会让女儿去和亲换得边关的安宁。高昌乃是他年轻时亲自带兵出征过的地方,更是打从骨子里瞧不起。所以高昌王的威胁,宣文帝嗤之以鼻。
边关大事事关朝廷社稷的安危,久未临朝的宣文帝翌日恢复了早朝,召集朝中群臣,商议对策。
碰到这种事,朝中无外乎两种声音,一是和,一是打。
宣文帝昨日看到国书的那一刻一时激愤,在妻儿面前态度强硬不肯答应和亲,但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反复斟酌,却还是觉得能不打仗最好。战事一起,劳民伤财不说,胜负也未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高昌这些年来韬光隐晦,渐有国富民强之气。为政者,必须冷静理智,而不能逞一时的意气。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