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怔怔的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连连提了裙摆一口气的跑到了主屋里。
“奶奶,”不待下人通报,金枝一把打起帘子冲了进去。
屋子里,张宁馨正躺在榻上,身侧是拿了美人捶小意侍候的习秋,抬眼见金枝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不由蹙眉道:“跑这般急,后面有狗追你不成?”
“奶奶,”金枝连气也没来及喘,急声道:“爷……爷他……”
“爷怎么了?”张宁馨豁然从榻上坐起,瞪了眼睛看金枝,“三爷怎么了?”
金枝深吸了口气,这才将话一溜气的说完,“三爷说今晚歇在兰姨娘屋子里。”
“啪”一声,张宁馨的手重重的击打在红木炕桌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金枝几步上前撩了张宁馨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张宁馨戴在腕间的那枚羊脂玉的玉镯“哒”的一声碎裂在桌上。
金枝哎呀一声,正准备去接了,看是否能修一修。不想张宁馨却是猛的一个抬手,将炕桌整个的掀翻在地,脸色青白的吼道:“我……我跟他拼了。”
话落,趿了鞋便歪歪倒倒的朝外跑去。
金枝连连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轻声道:“奶奶,奶奶您等等……”
屋子里那些丫鬟、婆子就更不用说了,呼啦啦全追在了张宁馨的身后往周子元的书房去了。
张宁馨似是不相信金枝所说,没有直接往月兰的院子跑,而是朝周子元的书房跑了去。远远的便看到书房里静悄悄的,一盏微弱的灯光在寒夜里发出昏暗的光。
“砰啪”一声,张宁馨抬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奶奶……”金枝上前想要说,“三爷不在这里。”只却在抬眼的时候看到张宁馨怔在了原地,她连忙跟着凑了上前,这一看,金枝也跟着怔在了原地。
屋子里,周子元放了手里的笔,抬头看了张宁馨,挑了挑唇角,微微一笑,柔声道:“夫人来了?”
张宁馨一时间怔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狠狠的瞪了身侧的金枝一眼。
到得这时,金枝也知晓自己是上了周子元的当了。想了想,干脆上前搀了张宁馨的手柔声道:“奶奶进去说话吧,这天寒地冻,仔细病越发的重了。”话落使了眼色给身后的习秋。
习秋往后退了退带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们无声的退下。
张宁馨这才觉得身上有股淡淡的凉意,一低头,才惊觉她竟然只着了件小袄便赶了出来。看着言笑吟吟立在那的周子元,只觉得无边的委屈从心底生起,将她砌头砌脑的淹没,再也不控制不住眼里的酸涩,眼一眨,泪水便似断线的珠子,啪啪的落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周子元上前,将张宁馨拥在怀里,一手抬了她的下颌一手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快别哭了,仔细把脸给冻坏了。”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张宁馨的眼泪掉得便越发的凶了。
周子元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心疼,连连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随你,只可千万别再哭了。”
一侧的金枝见了,抿了抿嘴,偷偷的溜了下去,将门仔细的栓好。
张宁馨吸了口气,哽声道:“我是你的妻子,连你都不把我当什么,这府里的其它人自然更不会将我当什么,我……”喉头一痛,越发的哭得凶了。
“这是什么话,”周子元将她带在怀里拥着坐到椅子里,好在屋子里烧了银丝炭,并不觉得冷。他仔细的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张宁馨不断流出的泪水,柔声道:“我怎么不把你当什么?月兰是沂王爷赏下的,我虽是接了,可一次也没进过她的房门。”
张宁馨听到周子元提到月兰,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的委屈便似排山倒海般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趴在周子元的胸前,哽声道:“三郎,我为你做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双手……”
周子元抬起扶她的手便僵了僵,眸中也似划过一抹僵硬,稍倾,才笑了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跟你一样,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再没有旁人。”
却是不任他怎么哄,张宁馨都只是呜呜咽咽的哭着。
“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
张宁馨霍然抬头,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亮得像是太阳下的琉璃,怔怔的盯着周子元,颤声道:“你说真的?”
周子元嘴角含了一抹笑,爱惜的将她拥了拥,柔声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骗你?”
“那个月兰……”
“那个月兰便当是府里多了一双筷子,养个闲人。时间长了,等沂王爷忘记了,我们再将她打发出去便是。”
张宁馨犹疑的看着周子元,“你不骗我?”
“你还不相信我?”周子元盯了张宁馨看道。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张宁馨连忙道。
周子元将她再次往怀里拥了拥,在她的后颈轻轻的映上一个吻。
屋子里的炭火似乎烧得太旺,张宁馨感觉着身后周子元火热的身子像个火炉一样,不断的身她的身上传递一种热量,她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三郎,我好热。”
周子元探手去解她身上的小袄,轻声道:“热吗?那就将小袄脱了。”
张宁馨一怔,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周子元停在她胸前的那只手,她懵懵的看着笑得自然柔和的周子元,目光一动不动的停在他那潋滟如桃,薄光微烁,弧度优美的薄唇上。舔了舔越发发干的唇,喃喃的道:“三郎……”
周子元笑了笑,俯身将张宁馨探手抱在怀里,朝一侧厢房的卧室走去。
虽不是小别添情,但却也是情到深外难以自抑。许是错觉,张宁馨感觉这一次,周子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都要小意。她自是在其间的攀上数次极致的颠峰。谁能想到,看似那样文文弱弱的周子元,却有这般好的精力。到得最后,她已然哭哑,身子如烂泥般在他手底折叠翻复成他想要的花样。
昏昏沉沉间的他累极睡去,耳边却是响起一声轻如呢喃的细语声,“宁馨,”
张宁馨无意识的应了应。
“宁馨,隆平候他是不是要跟燕王谋反?”
……
苏家,芭蕉院。
几个丫头你瞪我来我瞪你,谁也不服气,谁也不肯示弱。
“我去。”珠儿出声道:“你们都在家看院子。”
“不行,我跟姐姐去。”双福毫不相让的道。
珠儿瞪了双福,“你去你能干什么?摘吧摘吧不够一盘,炒吧炒吧不够一碗的。”
一侧听着的樱桃和刘妈妈“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都指着珠儿说她这话可真是毒的!
双福立时眼眶便红了,指了珠儿,嚷嚷道:“珠儿姐,你以大欺小。”
双全打了双福的手,轻声道:“双福不得无礼。”
双福还想再说,双全却是转过身对苏慕云道:“小姐,真不行的话,把奴婢带上吧,双福就不带了。”
又福还想再争,可在看到双全使过来的眼色时,闭了嘴,不敢再多话。
苏慕云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双全你跟珠儿跟了我去,其它人看院子。”
樱桃无所谓,反正她向来都是看家的那个。双福却是嘟了嘴,满心的不甘。
樱桃便安慰双福,“你也别嫌小姐不带你,你说你垫个凳子都没多高,真带你去,遇上什么事,别说帮小姐,便是顾自己也来不及。”
双福瞪了缨桃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最后恨恨的甩了袖子,翘了嘴巴走人。
樱桃便对刘妈说道:“嗬,人小脾气到见长。”
刘妈笑了不出声,只去叮嘱刘松林注意着点,千万护着苏慕云的安全。
因着是夜里离府,苏慕云没有走大门,而是买通了守角门的婆子,扮了丫鬟的模样,摸了出去。
外面天黑沉沉的,雨虽然停了,但夜色里却有着一股潮腻的湿寒,又加之天上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只有时不时刮上来的一阵冷风。
苏慕云裹了裹身上的棉袄,抬头看了看天心道,还真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主仆几人,乘了马车晃当晃当的朝城西的土地庙赶去。
说是废弃的土地庙,实则根本就是一座土旮旯,破旧的房板发出霉烂的腐败气息,脚下的烂泥也更是一踩一个印。
“这什么鬼地方!”珠儿抱怨的道。
“嘘,别出声。”双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探头朝里看了看,回头对苏慕云道:“好像有灯光。”
苏慕云便往前探了探头,果然破败的院子里,黑褐色的屋子里有着微弱的灯光亮起。
“我们进去。”
双全是知道里面的人是轩辕澈的,是故她并没有争着打前锋。忖道:谁晓得王爷又要玩什么花样。
珠儿不由分说的便走在苏慕云前面,刘松林被留在外面警备,主仆三人借着屋里微弱的光摸了进去。
好在这个土地庙虽说外面破得不成样,可里面正殿还有房子的样子。
珠儿抬手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门里面响起一声沉闷的男声。
“进来。”
珠儿这会子到是心里生起一股慌乱,想着要是那两人临时起歹意可怎么办?却在她犹豫的空档,苏慕云已经跃过她,抬手推开了虚掩门。便在苏慕云推开门的刹那,一股冷风呼的吹了过来,屋子里烛火摇曳。
“嗤”一声,灯灭了。
“小姐……”几乎是下意识的珠儿便伸手去拉身前的苏慕云。
只是有一双手比她更快更稳,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将苏慕云带了过去。
“唔,珠……”苏慕云惊觉到不对时,张嘴便要呼喊,不想她才张嘴,一个温热的东西便凑了上来,带着淡淡的冷香,压住了她刚刚张开的嘴。
苏慕云瞪大了眼,她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前世好歹与周子元做了几年夫妻,男女之事已然熟悉,这会子便是看不见,她也知道那堵在自己嘴上的是什么。
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嘴!
几乎是一瞬间,苏慕云便回过神来,不假思索的抬手便朝来人脸上招呼。只她的手才抬起,便落入一双宽厚温暖的手里,于此同时,唇上的人似乎也动了动,却在她欲开口呼救时,耳边响起一声温热的吹气声。
“呵呵。”一阵轻笑声在喉间压抑响起。
苏慕云脑子轰的一声,张了嘴便要喊,而那人似是料到她会这般,她嘴才刚刚张开。什么东西便抵在了她的嘴里,伴随着还有男子清冷华潋的气息以及压抑的轻笑声。
“小……”珠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开足了嗓子喊,身后的双全却是一把扯住了她,“嘘,别出声,赶紧找xiao姐。”
黑暗中双全感觉到一对锐利兴味的目光看了过来,她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对不起了小姐,我也是没办法。
鼻间那种华冷的清香愈来愈浓郁,混于这片冷香中的男子气息也越发的清郎明晰。苏慕云在经过最初的怔愣过后,思绪慢慢的沉淀,黑暗中一双眸子渐渐的发亮,稍倾却又敛尽眸中光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疑惑一种羞涩一种愤怒。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被静止,屋外呼呼刮着的寒风不时的穿过破败的建筑打在身上。在这静谥里,响起一个呜呜挣扎的声音。
“哎,人来了没。”一阵沉闷的男声在门外响起,续而是沉重的步子声,“咦,怎么没光了。”
与此同时,苏慕云感觉到身前一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抬手便朝前挥了去。
静谥的夜里,响起“啪”的一声脆响。随着这声脆响,不论是屋外,还是屋内似乎都静了静,那静竟是带着杀气沉沉的窒息感。
“小姐,”珠儿再顾不了许多,扯了嗓子喊了起来,“小姐,你在哪,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慕云深吸了口气敛下心头的慌乱,朝珠儿的方摸索着前进。
便在这时,屋子里一亮。
鱼肠举了火折子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喃喃的道:“你们都在,怎么不点灯?”
苏慕云将火辣的手缩在袖子里,勉强扬起一抹笑对易过容的鱼肠道:“我们才进来灯便灭了。”
鱼肠看着屋子里玉身长立看不出脸色但一对眸子却是杀人的轩辕澈,缩了缩脖子,硬了头皮上前道:“兄弟,你……”
轩辕澈一个眼刀子撇了过来,鱼肠的话便含在嘴里,不敢说了。
苏慕云却似是不曾发觉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屈身一福,柔声道:“二位壮士,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
“没有。”
苏慕云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一抹凉笑,再抬起眼时,脸上却是一片莫名之色,犹疑的道:“这……”
鱼肠垂了头,干脆不出声了。
轩辕澈冷冷一笑,睨了苏慕云一眼。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抬手抚脸的动作。他到是小看了她!长这么大她是唯一一个